十八  感情的排序

    “為什么會為了一項喜歡的運動而不顧身體？”

    不二周助與手冢國光的神情都因為這個問題而凝滯了片刻，但比起被質(zhì)疑的不悅，此時的沉默更像是被反問后的自我思考。說到底他們不過只是十五歲的中學(xué)叁年級男孩，遇到過最成功的事情是贏得比賽，最挫敗的就是輸給對手，正是因為他們將網(wǎng)球看得無比重要，所以他們將為了網(wǎng)球付出的一切都當(dāng)做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然而在凡妮莎問起來的時候，他們才措手不及又無比真實地意識到——也許在旁人看來，一群中學(xué)生為了一場球賽的勝利而受傷流血，的確就是當(dāng)時治療越前龍馬的醫(yī)生所反應(yīng)的那樣，怎么可能？

    但這些都是客觀而理性的論述，從來沒有什么事情是絕對客觀理性的，就像手冢國光和不二周助，以及這個房間里的所有男孩，即使在凡妮莎的問題中知曉自己的行為令人驚訝，但如果還有下一次，他們依舊會做同樣的選擇。

    手冢國光與不二周助交換了一個眼神，后者在短暫的沉默后恢復(fù)了溫柔又帶點神秘的笑容，他有時對待凡妮莎就像對待一個小meimei一般，話語里總會帶著教導(dǎo)般的輕柔：“因為這個問題的重點并不是運動，而是喜歡?！?/br>
    凡妮莎抿了抿嘴，她的笑容幾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臉上無比的困惑，以及困惑之后大概連本人都沒有理清的失落。她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皺著眉低下頭去。

    她的反應(yīng)倒是讓不二周助顯得不知所措，哄人他倒也不是不擅長，只是凡妮莎和那些會在自己面前哭的人不同，輕易地去哄慰總覺得有些不合情理。于是在不二周助的無助之下，只好讓手冢國光來生硬地勸慰幾句：“梅莫林德，你其實知道不二的意思，但是你理解不了，這就是讓你困擾的地方嗎？”

    明明是開解的話語，卻被手冢國光用審問犯人的語氣般問出來，一時間不二周助下意識想做個補救，但卻看到凡妮莎從失落轉(zhuǎn)為有些羞愧的神情。

    不二周助一下子松了一口氣，再一次認(rèn)識到凡妮莎是如何開朗而天真世事的女孩。于是他接著開口道：“其實不管對象是一個人，還是一個東西，或是一項運動，一個理念，最重要的是你內(nèi)心對它抱有的情感。喜歡一個人，或是喜歡一件事物，你的感情不會因為對方的變化而變化的?！?/br>
    這邊還在向凡妮莎解釋著，那邊一群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繪畫，紛紛跑了過來，正正好聽到了不二周助的后半句話。

    “怎么了不二，你在和凡妮莎講什么大道理?。俊弊鳛椴欢苤嗤瑢W(xué)的菊丸英二快快地開口問道。

    “對啊！”桃城武也湊熱鬧般地開口，趴在大石秀一郎和海堂薰的肩膀之間，探過頭來，有些惡趣味地打笑道，“我剛剛聽到不二你說什么喜歡的，是要和凡妮莎表白了嗎？”

    一旁的大石秀一郎連忙開口補救著：“桃城你不要亂說，這樣梅莫林德會困擾的，不好意思梅莫林德，桃城就是這樣口無遮攔……”

    剛惡作劇過越前龍馬的男孩們意猶未盡，繼續(xù)來和凡妮莎他們打鬧，最后還是手冢國光冷著臉叫停了他們，才讓不二周助有解釋的機會：“正好你們都湊過來了，那么也回答一下凡妮莎的問題吧?！?/br>
    “為什么我們會為了網(wǎng)球而不顧身體的損傷呢？”

    “因為我喜歡打網(wǎng)球??！”菊丸英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凡妮莎便皺緊了眉頭，馬上便反駁道：“我也喜歡看書，但我覺得為了書而損傷到自己不太值得?！?/br>
    菊丸英二也抿起嘴來，一半是疑惑，一半是被否定的不悅。

    但馬上乾貞治就平靜地開口打破尷尬的氛圍：“據(jù)資料顯示，梅莫林德你喜歡看書的可能性是百分八十叁點七，喜愛看書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叁十九點五。”

    “有什么區(qū)別嗎？”

    桃城武摟住了菊丸英二的肩膀，回答凡妮莎：“我每天都要吃學(xué)校的炒面面包，只要食堂有開門我就一定要吃到，但是如果有網(wǎng)球賽，或是有厲害的對手出現(xiàn)，那么炒面面包也是要排到后面的?！?/br>
    凡妮莎像是漸漸領(lǐng)悟到了什么，眉頭微微松開，但還是忍不住繼續(xù)問道：“可……這個比喻……”

    凡妮莎似乎想反駁，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于是不二周助便引導(dǎo)著凡妮莎：“如果拿我在意的人和網(wǎng)球相比，我當(dāng)然還是會選擇我在意的人，可在這之后，網(wǎng)球就是我第二重視、熱愛的東西，為了第二喜愛的事物，只是受點傷不算什么?！?/br>
    在不二周助的話之后，凡妮莎沉默了片刻，那時壽司店的包間里就像空無一人般，甚至能聽到越前龍馬呼吸間細微的鼾聲。

    好一會兒，凡妮莎的神情漸漸放松下來：“……我好像知道了……第二喜愛的事物嗎？”

    聽上去像是自言自語的重復(fù)讓這句話的主人不二周助忍俊不禁，又有些無奈：“凡妮莎，這算是一個比喻，真正的喜愛是很難用第一第二來排序的。”

    凡妮莎疑惑的神情才讓菊丸英二的不悅消失，他消氣得很快，尤其是發(fā)現(xiàn)一樣新事物時，馬上便會把剛剛微不足道的小事拋到腦后：“喜歡沒有第一第二，但是有重要和更重要。新款的牙膏上市我當(dāng)然很想買，但是我肯定要把網(wǎng)球的訓(xùn)練完成，但是如果是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那不管怎么樣我都會以家里為先的！”

    這樣將原本人類生來的本能用話語描述出來實在是有些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凡妮莎像是恍然大悟的反應(yīng)，就仿佛她是第一次知曉感情的區(qū)別與重要。這讓菊丸英二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凡妮莎，你好像動漫里的主角，到人類世界來學(xué)習(xí)感情哦！”

    然而這樣一句打趣般的感嘆，卻讓凡妮莎看向菊丸英二，面色稍稍一變，眼神左右漂移了好幾下，才給出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

    “不……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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