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自顧自地轉(zhuǎn)身要進(jìn)屋，“要下雨了，我再睡一會兒?！?/br>
    蕭虢急切地拉住她的手臂，將她人扯得轉(zhuǎn)過半圈，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肚子上：

    “你等我，過段時(shí)日，我回來接你！”

    塔珠哈哈大笑：

    “好啊，蕭虎?！?/br>
    蕭虢見她笑容刺目，心知她根本不信，可是眼下也沒有多余的時(shí)間容他細(xì)說了。

    “你等我?！?/br>
    他只能重復(fù)道。

    馬蹄聲愈近，蕭虢翻身上馬，見塔珠人已經(jīng)走回了屋中，再望不見。

    策馬往垤城關(guān)隘疾行，他和齊威，加上二十騎兵，雨幕漸大，廝殺而過。

    *   哈代趕到馬堡之時(shí)，見到人去樓空，在屋中尋過一圈，才找到榻上昏睡的塔珠。

    她躺著的那一塊白布床單，已滿是猩紅血跡，嚇得他心膽俱寒，連忙上前，拍她的臉，大叫道：

    “塔珠！

    塔珠！

    meimei！”

    塔珠腹中劇痛，宛如一把彎刀從中捅開，她睜開眼，看到哈代，不由地長舒了一口，強(qiáng)忍腹痛，斷斷續(xù)續(xù)道：

    “哥哥……

    求你，保住這個孩兒……”

    哈代抱她起來：

    “這就帶你去尋大夫……”

    塔珠像小的時(shí)候一樣，扯著他耳邊的辮子，急道：

    “就算是我死了，哥哥也要保住這個孩子……”

    哈代喝道：

    “你省些力氣，不要盡說胡話！”

    塔珠想笑一笑，可突然見到他辮子下的火紅印記，她立刻撥開頭發(fā)去看，疼得哈代“嘶”一聲叫。

    “哥哥這奴印，什么時(shí)候來得？”

    她恍然大悟道，“是因?yàn)槲也庞械呐∶矗俊?/br>
    塔珠傳信大幕將軍，劫獄救下蕭虢，通敵叛/國，哈氏一族，罪無可恕。

    哈代帶兵來尋蕭虢，未嘗不是想將功補(bǔ)過。

    可此刻哈代卻說：

    “這有什么，不是大事！

    如今我先帶你去垤城，尋個大夫！”

    塔珠淚如雨下，腹中銳痛令她更是喘不過氣來。

    大雨傾盆而落，哈代帶著塔珠，終于在垤城找到了一間醫(yī)館。

    腹中胎兒早已足月，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生下來的時(shí)候了，若是還生不下來，胎死腹中，就是一尸兩命。

    哈代著急地等在門外，屋中的塔珠疼得撕心裂肺，他來來回回踱步，汗流了一背。

    苦苦捱過一整個日夜，塔珠終于生下了一個男嬰，只是瘦弱得很，不能輕舉妄動。

    哈代抱著嬰孩細(xì)看，看不出紅皮猴子的面目，可這就是他的外甥。

    哈代領(lǐng)著塔珠在垤城隱匿了月余，容她將養(yǎng)。

    嬰孩的面目也逐漸由紅轉(zhuǎn)白，粉嫩嫩的，身體也健壯了些。

    哈代說：

    “眼睛長得像我們?！?/br>
    塔珠每日看他，卻覺得他越長越像蕭虢。

    哈代終于問她：

    “如今你想怎么辦？

    這個嬰孩怎么辦？”

    塔珠想了數(shù)月，已是想好了，“我不能再回王都了，這個嬰孩也不能回王都。

    我?guī)е麑€別的藏身之處，隱姓埋名，才能活下去?！?/br>
    哈代正要開口，木門外卻傳來人聲響動。

    他捉過腰間短刀，示意塔珠噤聲。

    塔珠一手抱起嬰孩，一手也摸出了紅玉銀刀。

    垤城守衛(wèi)領(lǐng)著王都的侍衛(wèi)而來。

    門外密密麻麻地站了數(shù)十衛(wèi)兵。

    為首的一人，手中提著燒紅的烙鐵。

    塔珠和哈代兩人，寡不敵眾，一個不慎，就被四人合擊，搶去了手中嬰孩，遞給為首的侍衛(wèi)。

    “此為哈氏逃奴，自要打上奴印?！?/br>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烙鐵按向嬰孩的鬢角，嬰孩發(fā)出凄厲的啼哭聲來。

    塔珠雙目赤紅，猛地一躍，銀刀往前劃破了他的喉嚨，鮮血四濺，她將嬰孩抱回了手中。

    好在及時(shí)，他的鬢角的紅印并未太深。

    哈代見狀，立刻沖破人群，扯了門外的兩匹馬，齊齊翻身上馬往東飛奔。

    東邊林道，最易脫身。

    身后的侍衛(wèi)緊追而來。

    塔珠將嬰孩用布裹住，系在身前。

    兩人不知疲憊地奔波了數(shù)個時(shí)辰，身后的侍衛(wèi)也未停下馬來。

    嬰孩受不住長時(shí)間的顛簸，嚎啕大哭了起來，哈代面露難色，回頭望了一眼。

    恰在此時(shí)，道旁的密林之中，羽箭齊發(fā)，朝身后的侍衛(wèi)而去，數(shù)十人接二連三地落下奔馬。

    塔珠一驚，望向道旁，影影綽綽，似是馬影，又有人影。

    她不敢停下，只能往前繼續(xù)行路。

    耳畔忽聽一聲馬嘶，一匹黑馬從林中躍出，她才看清了馬上的人，一襲黑袍，冠發(fā)高豎。

    “蕭虢！”

    哈代驚道。

    塔珠猛地勒住了韁繩，立在黑馬之前。

    “蕭虢……”

    她皺眉打量他，見他面目如舊，只是人仿佛又瘦了些。

    她猛然回神，左右一望，見到數(shù)十大幕騎兵從林中現(xiàn)身，馬群之后還有一輛四馬驅(qū)策的馬車。

    “你怎會在此地？”

    蕭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眼去看她身前的布包。

    他壓抑住胸中翻涌的萬般情緒，緩緩說道：

    “我前些時(shí)日才探聽到你在垤城，今日本欲去垤城尋你，未曾想半路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