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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只覺耳旁一陣微風過,他側(cè)頭一望。 只見屏翠宮半扇宮門微敞,其中露出一個烏漆漆的腦袋來。 顧儀抬頭和門外經(jīng)過的蕭衍,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眼前的蕭衍臉上冷若冰霜,暗褐色的瞳仁審視著她。 萬籟俱寂,氣氛尷尬地仿佛凝結(jié)了一瞬。 顧儀先前本來欲睡,可忽然聽見隔壁庭院似乎傳來數(shù)聲響動。 隔壁宮門素來緊鎖,早就沒有住人,此夜深之時忽而傳來動靜。 顧儀一陣狂猛腦補,覺得有可能是灰袍人攜劉太妃,在起火之夜,見九門封鎖,趁亂只得遁于西苑,如今終于冒頭了。 可……萬萬沒想到,是蕭衍。 她直起身,將手中捶棒往身后藏了藏,“陛下……” “你夜深未睡,出來做什么?” 顧儀憨笑一聲,“臣妾方才睡夢中聽見響動,以為是有鼠患,便出來瞧瞧?!?/br> 蕭衍見她頭未梳髻,一身素色衣裙,只隨意在外披了一件黛青褙子,確像將將醒來。 見蕭衍沉默,顧儀又是一笑,岔開話題道:“陛下怎么來了西苑?” 剛才不還和女主在觀魚臺前拉拉扯扯么? 怎么眼下瞧著心情這么不好? 蕭衍不答,高貴公公卻笑道:“顧才人有心,陛下今夜賞月而來,現(xiàn)如今有些乏了,老奴正欲派人去尋一碗醒酒湯來,此際陛下可在屏翠宮重坐坐,老奴速去喚人?!?/br> 皇帝負手立于原處,并未立刻就否了他的話。 高貴公公心頭一喜,連忙喚人前去膳房要醒酒湯,又轉(zhuǎn)而對顧儀道:“勞煩顧才人替陛下沏壺熱茶來?!闭f著,就伸手將屏翠宮宮門推得大開,躬身迎皇帝入殿。 顧儀:…… 見蕭衍真邁步跨過門檻,顧儀只好蹲身一福,“臣妾這就去沏茶?!?/br> 趁著煮茶的間隙,桃夾迅速找了根絲帶將顧儀散開的長發(fā)綁好,再給她扎好了青絲腰帶。 顧儀捧著茶具前去花廳,卻見蕭衍寂寥地立在庭院里,似乎在看那口水缸。 顧儀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后,“陛下是在觀魚?” 蕭衍并未回頭,只答:“朕是在觀月。” 顧儀伸頭一望,見那粼粼水波中果然倒映了一輪明月,魚影穿梭其間,月影忽聚忽散。 鏡花水月。 行吧。 感覺蕭狗子好像是又喝多了…… “陛下,夜里還是有些風涼,臣妾沏了熱茶,陛下還是進屋吧……” 蕭衍適才回頭細看了她一眼,見她唇色微微發(fā)白,一雙眼睛卻是映著月華,顧盼流光。 “你……叫什么名字?” 顧儀一愣,是啊,眼下的蕭狗子竟然還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顧雷鋒,我就叫顧雷鋒。 嘴上卻老老實實答:“回稟陛下,臣妾喚作顧儀?!?/br> “顧……儀……” 蕭衍眉心微動,在心中又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顧儀。 聽到這熟悉的話音,顧儀心跳漏了一拍,瞬時涌上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令儀令色的儀嗎?”蕭衍踟躕問道。 顧儀陡然一驚,怔愣片刻,才答:“正是,陛下英明……” 蕭衍頷首,往屋內(nèi)而去。 桌上已擺好了茶盞。 蕭衍飲過一盞茶,卻問:“你做得杏花酥餅?zāi)兀俊?/br> 顧儀笑道:“已經(jīng)用完了……”頓了頓,才問,“陛下不是不喜歡那酥餅么?” 蕭衍皺眉,似乎回味了片刻,“只是差強人意……” 顧儀:……求求了,你快走吧。 蕭衍見她仿佛在他面前翻了一個白眼,不禁開口道:“顧才人,不必掛懷,朕只是不喜歡吃點心……” 什么? 闔宮那么多妃嬪沒事就給你做點心,你卻說你本來就不喜歡吃點心? 顧儀好奇道:“那……陛下喜歡吃什么?” 蕭衍沉吟片刻,忽道:“糖炒栗子,朕喜歡吃糖炒栗子。” 顧儀張了張嘴,頓覺喉頭干澀,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來。 糖炒栗子。 她靜默了片刻,只得干笑了一聲。 不過說起來,糖炒栗子本來也是點心吧,能不能對自己的飲食偏好有個更精準的概括啊。 片刻過后,捧著醒酒湯的宮人就來到了屏翠宮。 高貴公公試過醒酒湯,便遞給皇帝。 蕭衍一飲而盡,“時辰不早了,回天祿閣?!?/br> 高貴公公勸道:“這時辰確實不早了,明日卯初,陛下就要上朝,不若今夜就歇在屏翠宮,老奴喚人將朝服送來……” 蕭衍沉默了須臾,搖頭道:“不必了,回天祿閣。” 高貴公公眼風刮了顧儀一眼,見她只是呆坐凳上,不言不語。 不上進! 只能含恨隨皇帝而去。 八月末,拔擢名單公之于眾,六部員外郎補缺,共十二人,從五品,僅吏部,戶部就有六人,眾臣嘩然。 諸臣諫議,皇帝借口暑熱,前往烏山別宮靜攝。 皇帝一行走得急,宮中妃嬪一個都未帶上伴駕。 九月以后,京中天氣已是漸涼了。 顧儀慶幸道,幸好她早就把女主的品級拉夠了,不然十條命都不夠她重刷得。 只是……感覺這一周目的蕭狗子的確過分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