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燈表情僵住了?。

    他眼睛慢慢瞪大，看了?看東和，轉(zhuǎn)頭去看步絳玄，不太敢相信。東和是這世間最高?明的大夫之一，如果?他都束手無策……聞燈不愿往下想。

    “事到如今，最好是順其自然?！睎|和說道。

    “我若偏不順呢？”聞燈垂下眼眸。

    東和輕輕嘆了一聲，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殿外廊上。

    北蒼望羲收起拍程復(fù)驚肩膀的手，轉(zhuǎn)身向?著庭院，道：“程兄，走吧?！?/br>
    “他竟然進(jìn)入游天下了??！背虖?fù)驚立在原處不動。他不想挪開腳步，亦挪不開腳步，唇緊緊抿起，神情復(fù)雜。

    “想來是為了?殺那只游天下的妖獸而破境。”北蒼望羲說道，抬起眼來，朝著四?下打量了一番，“先?前行宮里的靈氣突然涌向?雪淵，大概就是這個原因?！?/br>
    程復(fù)驚斂低眸光，“我的確比不上他。”

    北蒼望羲表情變了?變，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知該何?言語，搓了?兩下手，干巴巴道：“……這種?事，并非看境界，得看小聞喜歡?！?/br>
    緊接著轉(zhuǎn)移話題：“不過的確該努力破個境了?，等?此間戰(zhàn)事了?，回去就努力。”說完一巴掌拍上程復(fù)驚后背，推著他從這里離開。

    東和亦沒有在寢殿內(nèi)過多?停留，臨走時，交了一張藥方給聞燈，讓他往山下營帳取藥，熬藥之后，一日分三次給步絳玄服用，連喝七日。

    聞燈將這張紙小心收起，又把四?面燈燭點(diǎn)燃，將步絳玄摁到羅漢榻上，緊盯著這人的眼睛問他：“你感覺如何?？”

    “尚可?！辈浇{玄首先?把聞燈的手重新抓住了，才回答說道。燭火照亮他的眼睛，異色的雙眸里如同流淌著暗河，幽且深邃。

    聞燈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和抓自己的方式都有了?變化，但又說不清這種?變化是什么。他瞥了這人幾眼，道：“說具體一些?！彼麑Σ浇{玄的回答并不滿意。

    步絳玄垂了?一下眼，繼而抬起，低聲道：“這本就不是病，便也無從下手治療。”

    但聞燈不認(rèn)同。他并非這個世界上土生土長的人，對于天影一族被江湖列為禁忌之事，有自己的見解。

    “說是血脈影響，無非就是遺傳病。這個病，也不見得就你母親的家族會得?！甭劅粽f道。

    他話語堅定，目光更是認(rèn)真，步絳玄卻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可若是病，卻也算得上是絕癥。這些年來，我和師父看過很多?書，都未尋得什么的治療手段?！辈浇{玄語氣極輕。

    “那你之前尋找的枯寒草……”聞燈蹙起眉。

    步絳玄道：“那是壓制，并非根除?！?/br>
    聞燈在步絳玄掌心底下眨了眨眼，一把將他的手拉開，定定盯著步絳玄看了?一陣，伸手往他腦袋上點(diǎn)了一下：“這種?病的確難治，但定然不是絕癥，如果?我判斷得沒有錯，根源在于……這里?！?/br>
    這話讓步絳玄眉梢慢慢挑了?一下：“這就是你說我腦子不好的原因？”

    聞燈心說你如何?知道我這般說你了?，思緒一轉(zhuǎn)，想起上月步絳玄犯病時，他曾脫口而出過。

    “你記起來了！”聞燈驚道。

    步絳玄又挑了?挑眉，沒開口接話。

    “我說的是實話。”聞燈壓低音調(diào)、拖長語氣說著，轉(zhuǎn)而將手背拍上這人額頭，道：“步同學(xué)，無論如何?，只要活得久，一定可以找出治療的方法?！?/br>
    步絳玄斂眸不言。

    “你要相信醫(yī)學(xué)是會不斷進(jìn)步的。這是我和醫(yī)生比命長系列?！甭劅粲值?。

    步絳玄還是沒開口。

    聞燈嘆了一聲，任他沉默一陣，抽回自己的手。聞燈彎腰低頭，以這般別扭的姿勢看了?眼步絳玄的表情，屈指往他額上彈了一下，打算出去拿藥熬藥。

    寢殿里門窗雖全然合上，但風(fēng)依舊細(xì)細(xì)緩緩滲了?進(jìn)來，在虛空里打著旋回轉(zhuǎn)，吹晃一室燈燭。外面的天光倒是在漸漸變亮，透過窗戶紙，勉強(qiáng)能看見模模糊糊的影子。聞燈向外瞥了一眼，手又給步絳玄抓住了。

    “你會一直陪著我？”步絳玄問。他似乎在不安聞燈的離去。

    “我說過會的?！甭劅艋卮鹫f道。

    “你愿意陪著我，卻不愿同我在一起?！辈浇{玄道。

    他現(xiàn)在坐在椅子里，而聞燈站著，位置便低了許多。從聞燈的角度看過去，這人抿著唇撇著眸，怎樣看怎樣委屈，再配上一張英俊的臉，簡直讓人心疼。

    像雨天里被主人丟棄、被打濕毛發(fā)的大狗。

    還好我不是個母的，不然現(xiàn)在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母性了。聞燈在心底說道，想了又想，還是那句話：“……你肯定會一劍捅死我的。”

    “我不會?！辈浇{玄聲音堅定，“若你有什么……無論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br>
    可聞燈不敢說。

    當(dāng)年聞父聞母只讓聞書洛男扮女裝死守秘密，別的什么都沒有告訴，便是為了?讓他不因知曉太多而死。他至今沒弄明白聞書洛的身份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故而無從得知，這事若說給步絳玄聽，步絳玄知曉后是否會受到牽連。

    他當(dāng)然相信步絳玄知道這件事情后，即使怒得提劍殺人，也不會往外傳。

    聞燈往步絳玄手背上拍了?一爪子，轉(zhuǎn)身往外：“我去下面抓藥，然后給你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