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喝酒不太上臉，此刻不過微紅而已，但淺琥珀色的眼眸里滿是水光，瀲滟瑰麗。披在他身上的喜服外?衫早垮了，跟條尾巴似的掛在身后，胸膛和腰腹大剌剌露在外面，皮膚白得刺眼奪目。

    步絳玄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開腦袋，低聲道：“衣服穿好。”

    聞燈不聽這話?，由蹲姿改為了坐姿，手撐在身側(cè)，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屈起，慢條斯理仰起腦袋，問步絳玄：“你有什么事？”

    這個動作讓他將脖頸拉得修長，咽喉暴露在步絳玄眼前，而那兩道鎖骨深深凹陷著，盛滿月光，仿佛邀人去飲。

    第82章 模樣

    若說?聞燈和聞書洛的模樣?何有相?同之處, 便是?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步絳玄習(xí)慣了說?話時(shí)看?著這雙眼睛，聽見?他的問題，下意識把腦袋轉(zhuǎn)了回去。

    這一轉(zhuǎn), 目光又掃到這人赤著的胸膛和不加遮掩的鎖骨。月光之下，那線條漂亮得過分, 皮膚比玉石更加晶瑩白皙，讓人想珍□□賞，更想肆意破壞, 在上?面留下痕跡。

    步絳玄握在劍柄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他深深吐納, 垂下眼皮, 復(fù)又撩起, 收劍蹲到聞燈面前, 伸手幫他把松松垮垮的外衫拉好, 又三兩下系緊衣帶，將這人袒露在外的上?半身都遮了起來。

    這一連串舉動惹來聞燈不滿。他把兩條腿盤起, 坐直上?半身, 抬手甩了兩下袖子, 皺著眉頭道：“你怎么跟個老干部似的，對?人衣著要求這樣?高？”

    和聞燈待了那么久，步絳玄怎會不明白這話的含義？他沒有接, 向后退了數(shù)步，于二三丈的距離外坐下, 目光瞬也不瞬盯著聞燈的臉, 仔細(xì)觀察。

    這人頂著一張線條略顯冷硬的臉, 是?女子見?了都會喜歡的俊朗，現(xiàn)在神情有幾分隨意，但若細(xì)看?, 會發(fā)現(xiàn)某些細(xì)節(jié)和步絳玄很是?相?似。

    他是?丹鳳眼，眼尾向上?拉出的弧度如同刀鋒一般冷冽，最像步絳玄。步絳玄看?了這道細(xì)細(xì)的弧度許久，低聲道：“聞燈。”

    先前步絳玄站在山巔看?了許久，足以確定這人就是?聞書洛。

    醉鬼和醉鬼之間是?有區(qū)別的，但醉了酒的聞燈和醉了酒的聞書洛沒有任何區(qū)別，無論是?神態(tài)、說?話的語調(diào)，還是?某些習(xí)慣的小動作。

    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那樣?的相?似，手上?還有他給的玉戒。

    聞書洛當(dāng)真是?個男子。

    難怪在發(fā)生那樣?的事情后，他不需要他負(fù)責(zé)，不想和他成?親。步絳玄不知如何描述現(xiàn)在的心情，喊了這人一聲，慢慢斂低眼眸。

    “嗯？”聞燈聽見?步絳玄喊他，從鼻腔里輕輕哼出一聲。

    “你的名?字是?聞燈？”步絳玄抬起眸光，又說?。

    “你在說?廢話嗎？”聞燈覺得這人的話簡直不可理喻，低下腦袋，不再理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石頭，細(xì)致地掂量一番，開始方才未能?完成?的堆塔事業(yè)。

    步絳玄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這人的動作。那雙他曾抓過、牽過、緊緊扣住，甚至親吻過的手，撿起了一塊又一塊石子，把它們排成?一個圈。

    他左手的繃帶外面裹著一層靈力?，能?防止水侵，但無法阻止在活動的過程中變得松散。聞燈自己沒注意到這點(diǎn)，繃帶的一角掉出來，在風(fēng)里飄飄轉(zhuǎn)轉(zhuǎn)。

    搭完塔的第一層，聞燈左看?右看?，尋找適合第二層的材料。但尋著尋著，他察覺出點(diǎn)兒不對?勁，轉(zhuǎn)頭看?向?qū)?面的人：“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搭？”

    步絳玄抿唇不言。

    聞燈注視步絳玄片刻，明白了這人是?不打算同他一道搭塔，有些生氣。他垂低眼眸，丟開手里的石頭起身，重重一甩衣袖，向著山下的方向大?步前行。

    他迎著風(fēng)，寬大?的袖擺招展如旗，又似拍打在身側(cè)的鳥翼，仿佛就要帶著他飛遠(yuǎn)離去。步絳玄看?著他的背影，遲疑幾許，還是?問出：“去哪里？”

    “你把北蒼趕跑了，卻不告訴我找我有什么事，還不陪我搭石頭?！甭劅纛^也不回說?道，“我要去找北蒼。”

    他的聲音很輕，透著醉后的懶散勁兒和對?步絳玄的火氣。

    袖擺和衣角仍在風(fēng)里翻飛。他站的位置巧妙，半張臉被月光照亮，半張臉隱沒在昏沉的夜色中，明暗交疊，看?起來莫名?遙遠(yuǎn)。步絳玄注視著他，站起身：“不許。”

    聞燈看?著步絳玄，又看?看?他二人之間隔著的距離，道：“一個人玩沒意思?！闭f?完轉(zhuǎn)身，朝著山外又走了一步。

    他整個人沒入沉夜之中，紅衣在虛空里飄轉(zhuǎn)，隨之遠(yuǎn)去。纏在左手上?的繃帶卻是?掉落下來，在風(fēng)里起起跌跌，回到了吉祥泉邊。但他在的那處太暗，手指上?是?否戴著什么，難以找尋。

    步絳玄抓住那條繃帶，向前走了幾步，喚出一聲“聞燈”。

    聞燈對?自己的名?字很在意，聽見?步絳玄喚，便又停下腳步，但回身過后，卻是?將眉蹙起。他的目光在兩人和兩人隔著的距離上?又看?了一遍，說?：

    “步絳玄，你很奇怪。你不喜歡我，之前還想殺了我，現(xiàn)在和我隔著那樣?遠(yuǎn)的距離，擺明了不想和我待一塊兒，何必不許我走？”

    這人是?真醉了，不再做任何掩飾，滿眼的疑惑，說?著還將一塊石頭踹向步絳玄，表達(dá)自己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