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腳下漸漸遠去的白玉京和神京城，又看了看頭頂那輪明亮皓白的圓月，輕聲對步絳玄道，“酷哥，其實我現(xiàn)在，可以自己飛了……”

    第33章 滿月

    “你不是覺得時間不夠？”步絳玄看過來, 眸光瞬也不瞬，不加掩飾看定聞燈。

    “你怎么知道？”聞燈睜大眼。這人隔著那樣寬敞的幾間屋子，都聽見他的小聲嘀咕了？不對, 他后來那句覺得人生還是苦短的話, 壓根沒說出來。

    聞燈看向步絳玄的目光變成了審視，而這人在這樣的目光下，認真道出自己的猜測：“你書尚未背完。這些日子練刀時, 你一直在犯困。五天前, 你還曾抓狂地說過一句, ‘沒有時間了’?！?/br>
    聞燈：“……”

    聞燈有一種學渣的底都被看透的心酸。

    “觀察入微，心思靈活, 推理能力真不錯?！甭劅襞e頭望月, 神情悵然。

    不過他的心思轉(zhuǎn)得亦快，咻的一聲回過頭, 用肯定的語氣道出方才生出的猜測：“是不是還有認為我飛得慢的因素？”

    “沒有。”步絳玄將臉轉(zhuǎn)了回去, 語氣平直冷淡。

    “真沒有？”聞燈不信。

    “沒有?！边€是那般說辭。

    步絳玄帶聞燈御風，并非單抓一條手臂，讓他全無支撐，整個人呈下墜狀態(tài)。他將聞燈給托了起來, 讓他雙腳如同“踏”在風中。

    最開始的時候, 聞燈并未發(fā)現(xiàn)，后來被步絳玄帶的次數(shù)多了, 才漸漸察覺到這點。此時此刻亦是如此, 聞燈懸在空中, 無需耗費半點力氣。也是由于次數(shù)太多，聞燈對此甚是習慣，沒有太大感想。

    他閑著無聊, 目光往四下游移，看橋看水，看夜深時分還在街上晃悠的行人，朝四周轉(zhuǎn)了一圈，忽然的，余光注意到了步絳玄的手——抓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

    這一刻，他乍然尋思出點東西，盯著這手看了一陣，發(fā)現(xiàn)這人抓他，跟平時抓劍，好像沒什么區(qū)別。

    聞燈抬起手，學著步絳玄的模樣，虛虛做了一個抓劍的動作，然后側(cè)目對比。

    ——當真沒有半分區(qū)別。

    酷哥，不愧是酷哥。聞燈在心中嘆服，視線沿著這只手慢慢上升，停在步絳玄臉上，觀察他這時候的神情。

    步絳玄察覺到側(cè)方來的目光，偏首問：“看我做什么？”

    “看你生得俊唄。”聞燈笑起來。

    步絳玄半垂的眼眸向上一掀，爾后眸光下壓。

    這表情端的是嚴肅。聞燈以為步絳玄又要說他輕浮，或者生氣不理人，搶先轉(zhuǎn)移話題，往下方瞟了一眼，伸手指著說道：“你看，我們路過離山了?！?/br>
    在他們腳底的，正好是明鏡臺。

    “要下去嗎？”步絳玄問。月光下，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仿佛在水里浸過一遭似的，清清又幽幽，亮得驚人。

    聞燈視線朝下，沒和這雙眼睛對視，但總覺得這人語氣聽起來比平時更涼。他立刻搖頭：“大晚上，就不了?！?/br>
    步絳玄眼眸輕輕一動，但沒說什么，轉(zhuǎn)回頭去，看著前方。

    神京城里的夜色看久了亦是乏味，聞燈搭乘著“步絳玄號”，抬手掩面，慢條斯理打了個呵欠。他尋思著是否要偷偷打個盹兒，一道漆黑的影子突然沿著衣擺“攀爬”上來，仰起“腦袋”，到他面前晃悠。

    這是步絳玄的影子。

    聞燈一見它，就想起那罐麻辣小魚和那本起碼百歲高齡的傳奇小說。他手指動了動，將些許靈力捏成光球，輕輕一彈，撞向影子的“腦袋”。影子兩側(cè)立刻抬起兩條“手”，追著光球撥弄拍打。

    見狀，聞燈抬起手臂，捅了步絳玄一手肘。

    步絳玄轉(zhuǎn)頭看過來。

    聞燈道：“酷哥，你今年似乎已滿十八歲?！痹僖恢盖胺剑骸暗愕挠白樱雌饋硭坪踔挥腥龤q?！?/br>
    步絳玄：“……”

    步絳玄面無表情將頭轉(zhuǎn)回去。

    聞燈屈起手指，在影子“頭頂”上一敲，對它道：“你以后就叫步三歲?！?/br>
    影子撥動光球的動作停下，那兩條“手”搭到聞燈手腕上，將他拍了又拍。

    “它只是一道影子?！辈浇{玄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

    “真的嗎？”聞燈歪了下腦袋，看了步絳玄一眼，目光回到影子上，哼笑說，“但它有自己的意識，而且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br>
    聞燈又捏了幾團光球出去，讓影子一個接一個拋著玩兒。而他自己，腦袋漸漸低下去，眼睛一閉，睡著了。

    醴川離神京不算太遠。

    御風走了一個時辰，途經(jīng)聞燈所說的必經(jīng)之處，但眼下已是夜深人定時，滿城闃然、店鋪不開，步絳玄向熟睡的聞燈投去一瞥，沒叫醒他，繼續(xù)前行。

    再走半個時辰，抵達醴川界碑位置。步絳玄帶聞燈落地，扶著他手臂，將人迅速晃了兩下。

    聞燈猛地一抬頭。不得不說，步絳玄選的位置很巧，他眼睛一睜，界碑上碩大的“醴川”二字映入眼簾。

    “我的誘敵道具還沒買！”聞燈想起一個關鍵。

    步絳玄：“醴陵鎮(zhèn)上的交易行，并非你設想中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br>
    “……行吧?！甭劅舸瓜卵?。在他一開始的構想里，是明日早上再出發(fā)，卻是忘記這位酷哥偶爾會過度“體貼”了。

    罷遼。聞燈晃晃腦袋醒神，看向界碑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