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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絳玄望定聞燈。 這一刻,周遭來來往往的人都成虛影,他視線里唯余聞燈一人。他靜靜看著、聽著,倏然一悸,心音猶如擂鼓。 視野之中,步絳玄連聞燈都看不見了,唯有茫茫夜色中的一片茫茫白雪,依稀有個人影,漸行漸遠漸不見。 他佇立雪上,遙看那人,心中亦茫茫。 這首曲,起初哀婉,漸漸的高揚起來,有了幾分急切洶涌之意,爾后又低落回去,猶如輕輕滴落的一滴雨珠,墜入塵土中,無聲彌散開了。 一曲終盡。 聞燈對這支笛的音色甚為滿意,奏完之后,又細細看了一番,向攤主問價。 攤主道出個“二十金”。聞燈也不講價,直接付了,轉(zhuǎn)頭一看,竟見步絳玄手揪在胸前那片衣襟上,眸光凝視住他,似有些哀傷。 “你不是吧?要聽哭了?”聞燈漸漸睜大眼,把玉笛伸到步絳玄面前晃了晃。 步絳玄驟然清醒,眼睛一眨,恢復了如常的模樣。 “時辰不早。”他的嗓音中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沙啞。 “那就回去?”聞燈愛不釋手把玩著玉笛,繼續(xù)逛下去的念頭并不強烈。 步絳玄“嗯”了聲,依然把別人間劍的另一頭遞給聞燈。 聞燈一手握笛,一手握住劍鞘。兩人逆著人流,踏在昏幽燭光,花了一些時間,回到鬼市入口。 西城離白玉京甚遠,待聞燈摘下面具,步絳玄抓住他手臂。 “你現(xiàn)在住哪?”步絳玄問。 聞燈報出一串地址。下一刻,他被拉到高空中。 時辰的確不早,神京城里多數(shù)人家已睡去,先前隨處可見的燈火已然稀落。 風更冷了些,步絳玄的速度更快。聞燈被他帶到新家門口時,聞清云留在神京城的老仆趙叔仍候在門口,看清來者,立時笑起、迎上來。 聞燈略帶歉意地向他道了句“回來晚了”,轉(zhuǎn)身要對步絳玄說謝謝,卻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不見。聞燈對此見怪不怪,跟著趙叔進門。 這是個兩進兩出的宅院,淺淺清池在入門可見之處,有小魚在里面游曳,庭院中擁簇著聞燈喜歡的矮生花種,細碎鵝卵石鋪成步。月正高高照著,銀白月光灑落,照耀西面墻前垂掛瀑布般的藤蘿。趙叔在前引路,問:“小姐可喜歡?” “喜歡。”聞燈笑著點頭。 一路行至聞燈的房間。這間房朝東,三面可開窗,布置和聞燈在聞宅的那間相同,故而不需要刻意熟悉。 趙叔下去讓人準備熱水。聞燈伸了個懶腰,把鞋換成自制的“拖鞋”,熟門熟路坐到羅漢榻上,將那支玉笛拿出來。 這玉涼而不冷,笛身上那抹輕紅被月光一照,更顯靈動。 “你不會真是古董吧?”聞燈沖著它說道,接著語氣帶上幾分遺憾,“可惜二哥回金陵了,不能幫我鑒定?!?/br> “周烈帝……”他嘀咕起攤主介紹的那位先帝,“一統(tǒng)大陸二十七國的第一人,把天河十二圖從歸淵里帶出、開創(chuàng)了修行時代,這功績似乎相當于秦始皇?” 旋即想到現(xiàn)在的國家格局,周國以西,有能夠與之抗衡的西幽,南面北面各有一些小國,大陸版圖很是破碎,不免嘆息:“果然,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br> 聞燈開始對那位烈帝產(chǎn)生興趣,從刀鞘里掏出聞書洛前些年用過的、如今依舊嶄新的歷史課本,在目錄上一番找尋,翻到對應的書頁。 他以為周烈帝會如秦始皇那般活不長久,沒想到拿生卒年份一算,竟然活了一千多年。 “活這么久?不愧是你啊烈帝??蛇@樣一來,你兒子也太慘了吧?得熬千年才能把你熬死,自己做皇帝。”聞燈震撼了。 恰在這時,趙叔帶著下人將熱水送到聞燈門外,聽見他的話,鄭重地道:“小姐,這話可不能到外面去說。” 聞燈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話,放在這個時代是多么不敬,打了下自己嘴巴,從羅漢榻上下來,向趙叔保證:“我不會亂說?!?/br> 趙叔讓侍女侍從安放浴桶,拉開屏風,對聞燈道:“烈帝他啊,一生中沒有任何子嗣,后來繼位的人,是他的侄子?!?/br> 聞燈“噫”了聲,好奇問:“修行者真的能活千年?” “若是修到如烈帝那般境界,自然能夠。但這三千年,從未有人到達那樣的高度?!?/br> “他到了什么境?” “寂滅境巔峰?!?/br> 人類修行者能夠修到的最高境界。聞燈嘆服說道:“那可真是望塵莫及……不,我連塵都望不到。” “這話說不好,萬一呢?”趙叔笑了笑。 眾人走后,聞燈寬衣沐浴,隨后就著夜宵看了幾頁書,用玉笛吹了幾首曲,才睡去。 翌日卯時六刻,他醒來,抱著被子、眼皮半睜半閉著坐了一陣,才依依不舍下床。 洗漱、換衣、梳頭,檢查一遍東西是否帶齊,出門去花廳吃早飯,這是這些日子來固定的流程。路過門口書架的時候,他忽然瞥見,之前被聞清云收繳的瞬移法器在那上面 “看來二哥還是愛我的!”聞燈眼里終于有了神采,驚喜說著,朝瞬移法器伸出手,可就要觸碰上,又縮回來。 “算了?!甭劅羿洁熘?,垂下手,跨過門檻,關(guān)上門。 到大明樓的時候,是辰時初刻。東方朝陽升起,光輝散散漫漫,為云層勾勒出金邊。院墻前,步絳玄一手拎桶,一手持瓢,給庭院中的花草澆水,衣角和頭發(fā)在曉風里起起跌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