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枚褐色的小丸，散發(fā)著薄荷香，入口即化，清爽感立時蔓延五臟六腑，腦中醺醺然的昏意被驅(qū)散干凈。

    解酒神物！

    聞燈徹底清醒了，把玉瓶舉到面前看了看，遞還給前面的人，問：“這藥挺好，你在哪里買的？”

    “自己煉的。”步絳玄平平答道。

    “十項全能啊步學霸?！甭劅趔@訝，繼而奇道：“可你煉這個做什么？”你可不像是會放任自己喝醉的人。

    步絳玄：“師父偶爾會喝醉?！?/br>
    聞燈心思開始轉(zhuǎn)，慢慢回了句“原來如此”，問起：“煉它費時費力嗎？需要哪些材料？可以告訴我配方嗎？”

    前面的人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將那支玉瓶再度遞出。

    “送我？”聞燈觀察著步絳玄的表情。

    “嗯?！?/br>
    他不客氣地收下：“謝謝師兄?！?/br>
    雖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小小一瓶，總有吃完之日，但聞燈沒在這時問，反正來日方長。

    聞燈把玉瓶放入刀鞘中。

    他裙擺在風里起起跌跌，不經(jīng)意間，和步絳玄被吹開的袖擺相撞，淺白深紅交織，仿佛開在夜色里的花。

    又看一眼遠掛天穹中的月，聞燈打算和步絳玄說再見、回家，后者看著他，平靜冷淡地開口：“西城今夜開鬼市?！?/br>
    鬼市？

    聞燈對這類“知識”很有涉獵，興趣極濃，一聽便眼前一亮：“那種賣各種稀奇古怪事物的夜市？”

    步絳玄：“算是。”

    “你說這個，是要帶我去的意思？”聞燈繞著步絳玄轉(zhuǎn)了一圈，彎起眼，眸底里淌著光，仿佛散落的星辰。

    步絳玄看定這雙眼晴，爾后挪開視線，望向遠處，道：“首戰(zhàn)勝利的獎勵?！?/br>
    聞燈才不管什么由頭，興致至上，立刻放棄回家的打算，扯起步絳玄的手臂往外邁開步子：“走走走。”

    他沒帶瞬移法器，便是小跑前進，速度仍然有些慢。步絳玄將他一抓，又一次走了“空路”。

    西城比東城老舊一些，街巷窄，青墻斑駁，墻根下生著青苔，路面時不時便能踩到一處凹陷。

    聞燈落地后，抬眼四處一瞧，瞧見街道西頭有片燈火昏暗的夜市，里面人頭攢動，精神一振，輕甩衣袖，抬步過來。

    步絳玄伸手攔下，拿出兩張面具，給了他一張。

    ——兩張簡單到簡陋的面具，沒有任何圖案花紋，表面依著人臉模樣起伏凹凸，露出眼睛，鼻下開兩孔，刷白漆，白得近乎慘淡。

    “鬼市不問貨物來處，不問買者姓名身份?！辈浇{玄道。

    “所以要戴面具。”聞燈“哦”了聲，將面具正反兩面都看了看，“這你買的嗎？”

    步絳玄：“我沒做過這個?！?/br>
    “沒做過，意味著并不是不會——可你審美過于奇特了吧？”

    一句話，聞燈語氣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把面具扣到步絳玄臉上，退開一看，露出奇怪表情：“這黑燈瞎火的，遠遠看見，還以為遇著了個鬼！”

    “當時就剩了這種?！泵婢呤悄局频模院?，嘴部沒有開口，步絳玄的聲音從面具后傳出，變得有幾分沉悶。

    聞燈：“……”

    聞燈：“酷哥，你顯然被坑了，人家賣不出去才會這樣說。”

    步絳玄并不接這話，系好面具上的系繩，把他手里那張給聞燈，抬腳帶路：“戴上走吧?！?/br>
    聞燈一臉嫌棄地戴好，跟在他后頭。

    鬼市里燈籠掛得很低，燭火細細一簇，在風里搖搖晃晃，不知什么時候就要熄滅了去，大概也就照清巴掌大的地方。支攤沿著兩旁街墻擺開，密密的，延伸出老遠。中間留了一條狹窄的過道，道上人來人往，皆以面具覆面。

    聞燈看見了許多身著不同學院院服的人，不由道：“來逛的學生還挺多?！?/br>
    “這里東西是否值價，全憑一雙眼判斷?！辈浇{玄道。

    “換而言之，便是不識貨的容易被坑？”

    “不算錯?！?/br>
    “……我不覺得自己算識貨的那種?！甭劅艉苡凶灾?。

    “你運氣不錯，或許能誤打誤撞淘到好東西。”步絳玄回頭說道。

    聞燈暫且信了這話，仔細瞧起道旁的支攤。

    貨品琳瑯滿目，又或是魚目混珠，從書籍秘笈到武器法器，古玩珍奇到綢緞錦衣，種類齊全、應(yīng)有盡有，甚至還有靈獸。

    他沒有明確的目標，遇見新奇的、有意思的，便過去多看幾眼，走走停停約莫半刻鐘，他問前面的人：“酷哥，你打算買什么嗎？”

    “并無特定。”步絳玄道。

    “哦——”聞燈拉長語調(diào)，伸手撩了下步絳玄的衣袖，“步師兄，那我們這樣，算約會嗎？”

    面具擋住了他的表情，但能看見那雙眼睛，眼眸的顏色不深，彎成一彎扇，流轉(zhuǎn)出的光芒清亮動人。

    步絳玄的步伐稍頓了一剎。

    聞燈抓住他的袖子，刻意將嗓音放得綿軟，問：“步師兄，你和別人約會過嗎？”

    步絳玄腳步停下，瞥了眼聞燈，迅速從他手中抽走衣袖，轉(zhuǎn)身快步前行。

    “你在害羞？”聞燈追上去，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歪著腦袋看他，“男孩子不要這么容易害羞嘛，你抓我的時候，我就沒害羞?！?/br>
    步絳玄又站定。聞燈不錯目地看著他。片刻后，他道出一句：“那是情勢所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