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他盤腿坐在地毯上擺弄通訊器，郵箱依舊空空如也。

    “現(xiàn)在沒有辦法聯(lián)系到輔星上的駐地嗎？”他忍不住問衛(wèi)縱。

    衛(wèi)縱正在看一些國外的新聞，聞言詫異地看他：“你想聯(lián)系哪個駐地？如果是海星，那里恐怕還在打掃戰(zhàn)場，通訊已經(jīng)中斷了。”

    就算不中斷，這個時間段恐怕也很難打進去，畢竟海星是戰(zhàn)場中心，死傷慘重，會有無數(shù)人想知道自己的親朋好友是否安全。

    “就是海星，我以前的副班現(xiàn)在就在那里服役，”李緊憂慮道，“我有點擔(dān)心她?！?/br>
    衛(wèi)縱知道那個女孩，那是李緊為數(shù)不多的好友，他提醒自己不要瞎吃醋。他走到李緊身邊跟著坐下來，“你要是擔(dān)心，明天我讓人幫你打聽打聽？”

    “不用了，”李緊搖搖頭，“也許沒消息就是好消息?！?/br>
    這句話第二天就應(yīng)驗了。

    李緊剛剛在辦公位坐定，就收到了一條來自蘇政委的信息，對方請求和他見面。

    他關(guān)掉通訊，怔怔地坐在那兒，心跳得越來越快。這種時候錢愛愛的mama找他，還能因為什么別的事兒嗎？可醫(yī)護隊還沒有到達輔星，傷亡名單不可能那么快就出來……不，蘇錦靜畢竟是軍隊系統(tǒng)內(nèi)的人，她想知道女兒的消息還是很容易的。

    李緊頓時覺得心臟里像墜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辦公室，才想起來，衛(wèi)縱今天去送大公一家離開首都星。

    整整一個上午，李緊完全無法專心做事。他控制不住地刷新軍報，或者搜尋新聞，羅康倒是給他傳了幾條消息，可毫無用處。

    他想到錢愛愛，腦中浮現(xiàn)的還是他在白銀大廈送行的那一次。錢愛愛曬得黝黑，短發(fā)像刺猬似的根根豎起，一笑就露出大白牙，又傻又颯。

    希望厄運遠離這個女孩。

    臨近中午，還沒到下班時間，李緊直接跳起來沖向了電梯。他來到餐廳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蘇錦靜已經(jīng)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背挺得筆直，神情平靜。

    李緊松了口氣，看蘇政委的樣子那么淡定，也許和錢愛愛的事情無關(guān)？

    “李助理？”張可可從對面小跑過來，提醒他，“蘇政委來找你的吧？她都坐了一個上午了?！?/br>
    “一個上午？”

    李緊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蘇政委！”

    蘇錦靜恍惚抬起頭看向一身制服的青年，遲了一步才站起來，和他握了握手：“抱歉了，我這樣冒昧來訪?！?/br>
    “您太客氣……”李緊焦灼，還沒松開手，就直接開口問，“您來找我什么事？”

    蘇錦靜半天沒說話，那副模樣看著很眼熟。李緊很快想起來，在蘇南的葬禮上，她就是這樣，一直深深地壓抑著情緒，就像休眠的火山。

    “我想拜托你，能不能去一趟輔星?！彼吐曊f。

    李緊攥起拳頭。

    “是……錢愛愛同學(xué)出事了？”他咬牙問。

    蘇錦靜突然意識到李緊誤會，解釋了一句：“不是，她……她沒死?！?/br>
    沒死！

    李緊一屁股坐了下去。這話怎么聽著也不好？

    蘇錦靜臉色很難看：“如果不是沒辦法，我也不想麻煩你。你知道，那孩子和家里不大親近，我的話她更是從來不聽?！?/br>
    “您倒是先告訴我，她到底怎么了？”李緊急得打斷她。

    蘇錦靜倒沒生氣，看了他一眼：“她雙腿受到腐蝕彈的波及，需要截肢。齊大腿根截肢?！彼f到最后聲音顫抖，眼圈也紅了。

    這一年對她尤其艱難，親meimei慘死，女兒又面臨殘疾。

    李緊有種大石頭落地的感覺，他雖然難過，但是比起聽到對方的死訊，這顯然不算是最壞的結(jié)果。他抹了把汗，誠懇地說：“您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我希望——”

    蘇錦靜嘆口氣，“我希望你能幫我勸勸她。你知道，異化者一旦四肢殘疾，又在軍隊服役，就必須要做好選擇，對吧？”

    李緊當(dāng)然知道：“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肯定想要繼續(xù)留在部隊?！?/br>
    “這怎么能行？”蘇錦靜痛苦地說，“我就這一個女兒，這不是單純能不能異化，或者是安裝義肢的問題。她如果要留在部隊，就必須植入抑制芯片，那東西會影響她的壽命！”

    是的，這些李緊都知道。

    他們在大學(xué)的時候，每年都會要學(xué)習(xí)相關(guān)的生理衛(wèi)生課，每年教官都會說“預(yù)備役們，好好動腦子，思考思考，如果是你們遇到四肢殘疾，該怎么選擇”。

    李緊那會兒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身為普通人，這個問題對他就簡單得多。他只需要申請安裝機械義肢，所有費用由軍隊出。

    他甚至考慮過，打算自己再出點錢，就能夠定制更多功能的義肢，比如手里埋著小型脈沖槍之類的。

    可現(xiàn)在他是異化者了，錢愛愛遇到的問題，他也可能會遇到。

    “您了解她?！崩罹o輕聲說。

    蘇錦靜的臉色變得黯淡。

    “我還是懇求你，去幫我勸一勸她，”她低著頭，“我所屬部隊晚上就要出發(fā)，這件事我只能拜托您?！?/br>
    李緊當(dāng)然不會拒絕，他也想要去看一看錢愛愛，親眼確認那姑娘的安好。他把這件事直接寫成申請書，晚上鄭重地親自遞交給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