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一個像是太空堡壘一樣的地方……這些地方加起來，總是要比明天的祭典要好一些，你覺得呢？”

    尤金先生在說什么？剎那陷入了眩暈般的困惑。尤金先生不是就要離開他們了嗎？為什么又會提出帶他旅行的提議？小匠人的視野模糊起來，原先是因為淚水，現(xiàn)在則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幸福。他急忙拽起衣袖擦了擦眼睛，然后笑著看向了尤金先生的眼睛

    他的心臟卻在下一秒飛快地碎裂成一塊一塊。

    在他的面前，尤金先生的表情如此哀傷，似乎像是快要哭了出來。

    “出什么事了，尤金先生？”他不由得去問。

    尤金先生的胸膛無聲地起伏了一下，最終只對他笑了笑。

    “什么都沒有?！?/br>
    像是說服自己一般，他傾慕的大人又重復(fù)了一遍這句的句子。

    “什么事都沒有?！?/br>
    剎那只能眨了眨眼睛。

    僅僅是為了讓尤金先生眼里的悲傷消弭些許，他便輕易地答應(yīng)了對方的要求。

    與他已經(jīng)破滅了夢想無關(guān)，他只是想盡自己微薄的努力，讓這個人小小地開心一些。

    ……

    9月15日早上6點。

    尤金在那一夜來回輾轉(zhuǎn)，卻又因為前一天已經(jīng)徹夜未眠，終于在凌晨沉沉地睡去。將要日出的時分，肖搖醒了他。

    “剎那他們似乎離開這里了?！?/br>
    生化人蹙著眉如是道。他的睡眠向來會刻意和尤金同頻，因此也在凌晨進(jìn)入了休眠，此刻才為了幫魯斯準(zhǔn)備早餐而轉(zhuǎn)醒。只是他很快便意識到，這座別墅里除了他們二人之外空無一人。

    尤金瞬間清醒過來，迅速地批衣起身。在寬敞華美的餐廳里，一張紙條壓在了一籃新鮮烤好的司康餅下面。

    ——我想湊個熱鬧去看一下日出禮，保證在上午十點前回來！真的沒有騙人，我和魯斯的行李已經(jīng)都準(zhǔn)備好啦。PS：我想先去看有粉紅色海水的漂亮沙灘。

    ……句末是一個圓圓的，可愛的吐舌笑臉。

    尤金將紙團(tuán)死死地攥成一團(tuán)，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爆起。

    “走了?！苯鹕难劬Ψ路鹑局鴺I(yè)火，他對肖沉聲道：“帶上我的槍和刀。”

    ……

    早上7點半。

    剎那逆著巨大的人流，慢慢地往外祭典城的外圍走。他邊走邊拍了拍自己溫?zé)岬哪橆a，嘴角是一個最滿足不過的微笑。

    和往日不同，今天的他第一次沒有將自己嚴(yán)實地遮罩起來；這是他向魯斯磨了很久才爭取到的權(quán)力，也為此特意換上了他最近才買來的一套新衣。

    因為襯衫卷向了肘彎，他的頭臉和小臂都暴露在了陽光下，剎那卻頭一次感覺不到任何的刺痛。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陽光讓他仿佛置身于溫水，是一種讓他想要嘆息的溫度。

    ——就在數(shù)十分鐘前，他人生中頭一次地見到了日出。

    黑色的天際轉(zhuǎn)為青藍(lán)，然后在地平線的接壤處出現(xiàn)了漸寬的金線。這樣的顏色在薄云間反復(fù)堆疊，來回地增加著暖色的調(diào)子。到了最后，當(dāng)他看見那顆炫目的橙紅色的圓點自視野中出現(xiàn)，他在困惑了數(shù)秒之后，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對于其他參加日出禮的人，火靈節(jié)的日出是不可錯過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但比起其他的日出來，在本質(zhì)上特別得有限。黑壓壓的人群開始?xì)g呼著闔眼，然后對著新的一年*合掌許愿，只有剎那怎么都不愿意閉上眼睛。

    太久了，太久了。他仿佛在漫長又苦痛的旅途最末，最終得見那位他深深愛戀，卻從未見過面的故人。如果火靈節(jié)是慶祝真實和新生的節(jié)日，那么從今天開始，他真正會成為一個新的人。

    他要去看許多許多次的日出，許多許多次的日落。這些場景可以發(fā)生在雪山或者海邊，他全不挑剔，反正它們?nèi)甲屗老病?/br>
    這樣想著，剎那忍不住又動了感情。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拳，抿著嘴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一邊左右尋找著魯斯的身影，一邊向距離他最近的出口走去。

    ……或許是因為自己明明承諾了不來祭典卻還是偷偷跑了出來，尤金先生在不久前通過終端聯(lián)絡(luò)了他。對方的語氣急切得有些過分，竟然提出了要來這里接他。這種過度保護(hù)的反應(yīng)讓剎那在意外之余，很有一種被重視的驕傲。在尤金的反復(fù)強調(diào)下，剎那和他共享著自己的位置信息，現(xiàn)在低著頭給魯斯發(fā)出了一條訊息：——“尤金來接我們了，你趕緊來出口吧（揮手的圖標(biāo)）”

    魯斯的回信快得不像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速度：

    ——“我還在那家賣蘋果塔的鋪子前面，馬上就要排到我了?！?/br>
    ——“那你快一點哦（親親的圖標(biāo)）”

    再次抬頭的時候，剎那從震耳的樂聲中聽到了一聲微弱的驚呼。大概是有誰摔倒了吧？剎那想，希望不要出現(xiàn)踩踏事件就好了。

    在下一秒，他的身后傳來了一道極為短促的警報。這聲警報的持續(xù)時間少于兩秒，快得像是某種幻覺。這或許是廣播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故障，因為在警報之后，已經(jīng)過分響亮的樂聲居然再次拔高，到了會讓人類得耳膜疼痛的程度。

    剎那嘶了嘶牙，一手堵住了右耳，左腕翻轉(zhuǎn)過來，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那里的終端——原本滿格的信號瞬間消失，他發(fā)出的上一條消息依舊是未讀狀態(tài)。

    小匠人皺了皺眉，干脆放棄一般的舉起了手，用力地捂住了兩邊耳朵。越靠近出口，他身邊的人流便越少些，此時與他相逆的眾人都和他做著相似的動作，表情十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