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現(xiàn)在好像碰到陽光也不會燒起來了?！眲x那沮喪地揉了揉自己的臉：“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這樣的機(jī)會呢?！?/br>
    尤金因?yàn)檫@樣孩子氣的發(fā)言笑了一下，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今年才二十歲？”

    “對?！眲x那對尤金眨了眨眼睛：“尤金先生多大了？”

    “……比你大了快一輪?！?/br>
    “騙人的吧？”被提醒了年齡差的剎那懊惱得想滾到桌子底下。尤金看著這個心智年齡大概才十二歲的年輕人，無法想象自己曾經(jīng)竟然想要對他動手。

    想到了之前的任務(wù)，尤金狀似不經(jīng)意地對剎那提了問題：“你上次問了有關(guān)我的問題，我也能問你嗎？”

    “你說你說?！眲x那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

    “你是怎么遇到桑奇的？父母呢？”

    剎那扁著嘴聳了聳肩。

    “他們拋棄我了。我媽扔了我一次，然后我爸把我撿回去，又扔了我一次?！?/br>
    他的句子輕飄飄的，仿佛在說一件對他來說無足輕重的事。這樣的敘述和從羅勒處得到的信息全然不同，讓尤金有些困惑。

    ——剎那應(yīng)該是哈德斯心愛的小兒子才對。

    “也不難理解吧？”剎那的聲音沒有什么起伏?！拔疑眢w一直都很差，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因?yàn)槭腔虿。t(yī)生一直都說我活不到成年。我媽也總說是因?yàn)槲业膯栴}，我爸才會拋棄我們兩個。”

    年輕的單身母親帶著一個年幼又無比脆弱的孩子輾轉(zhuǎn)在撒格朗的邊境上，最終承受不住壓力，在某個冬天的晚上，將他留在了這座宅子的門廊上。五六歲的剎那等著太陽升起來，自己終于能夠在陽光里燒成一堆快樂的小柴火。

    只是清晨的時候魯斯要出門買菜，見到一個衣著單薄的孩子坐在臺階上，還是忍不住把人接進(jìn)了門。

    后來桑奇回了谷倉星，發(fā)現(xiàn)魯斯撿回來的小土豆是個天生會鼓搗齒輪的小天才，剎那也就此開始了名為徒弟實(shí)為養(yǎng)子的生活。一直到十歲的時候，剎那的生父才又把他接回去，養(yǎng)了他兩年。

    “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我果然是個廢物，就又把我扔出去了?！眲x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我到現(xiàn)在都沒有搞明白他是干嘛的，只會一天到晚抓著我說‘你怎么一點(diǎn)都不像你哥哥’，很可怕欸……”

    十年前正是冥王號出事，哈德斯的長子慘死于聯(lián)盟軍方艦下的時候。尤金在心里把時間線對了一遍，覺得羅勒對于剎那的理解錯得離譜。

    抱著些微妙的負(fù)疚，尤金止住了剎那的話頭：“是我的錯，不該說這種掃興的話題的?！?/br>
    遲疑了一下，他繼續(xù)說道：“……說說之后去夏塔斯的打算吧?！?/br>
    剎那瞬間睜大了眼睛，向著尤金飛撲過來。

    ……

    廚房里，肖在水池前低著頭，正在幫魯斯做著飯前的準(zhǔn)備。然而烹飪算是他唯一一樣做得不算順手的事情，更別說他現(xiàn)在明顯地心不在焉。

    魯斯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遲疑了一會兒開口道：“……聽尤金說，你喜歡看紙質(zhì)的書?！?/br>
    肖回過神來，對魯斯微笑：“對。不過在這個年代，書有些難找?！?/br>
    “既然這樣，你不用勉強(qiáng)自己在這里幫忙的，不如去先生的圖書室里轉(zhuǎn)轉(zhuǎn)?！濒斔箤λ麍?bào)了門鎖的密碼出來：“他去世之前喜歡收集一些雜七雜八的書，比如說復(fù)刻的花/花公子雜志……”婦人咳了一聲，“反正需要保密的東西他都存在工坊的電腦里，圖書室你怎么翻都行?！?/br>
    肖想了想，沒有推辭。

    圖書室在右翼的二樓。沒有用密碼，他徑直推開了門。

    9月7日。

    晚餐前，尤金從工坊回到臥室，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銀色擺件。肖正在床上看書，看他到進(jìn)門，自然地側(cè)過頭看著他。

    “那是什么？”

    尤金把那個擺件放在矮柜上：“一個谷倉星的星象儀?！?/br>
    肖等著他繼續(xù)解釋。

    “剎那做出來送我的?！?/br>
    肖無言地闔上了書，再沒有表情地將書放在了一邊。

    尤金覺得有些難辦。自從答應(yīng)了剎那要去夏塔斯之后，這個孩子對他便愈加上心起來，摟摟抱抱的親近也變多了。雖然剎那在自己眼里跟一只小動物沒什么區(qū)別，肖的立場卻因此變得很尷尬。

    事到如今，肖能一直安靜忍耐著，已經(jīng)非常給自己面子了。

    尤金只能走到肖身邊坐下來：“不帶回來也沒辦法，總不能就這么扔了?！?/br>
    這句話服軟的意思很明顯，肖像是被取悅了，表情柔和了一些，微微扯了扯嘴角。

    尤金自然地把頭靠在了肖的肩膀上：“等到火靈節(jié)結(jié)束了，和魯斯他們好好道個別，我們就離開吧。”

    ……他甚至故意繞過了剎那的名字。

    肖伸手?jǐn)堖^尤金的腰：“好的。”

    尤金側(cè)過頭，在他耳邊低聲念到：“這幾天辛苦你了?！?/br>
    肖笑了笑：“既然你都說了，他只是個孩子?！?/br>
    “不僅僅是他的事情?！庇冉鹂粗骸澳悴幌矚g和別人住在一起吧?！?/br>
    肖保持著微笑，卻沒再說話。

    “我知道你在努力和魯斯互動，但是你不用那么勉強(qiáng)自己。最多就是被她說不禮貌而已，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庇冉鸬吐暤馈?/br>
    肖斟酌著詞句：“……我并不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