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反駁慧明，自己也和沈正澤一樣，可是這又有什么用？難道能把兩人神魂早已太上境圓滿，這才會修煉得這樣快的事實說出來？

    謝靈均強壓翻涌的記憶，只為集中精神，可不僅沈正澤受心魔蠱惑開始發(fā)瘋，就連他也被記憶攪得心神不定。

    “殺了我，來，往我這里刺?！?/br>
    記憶里的聲音不斷溢出，讓謝靈均有置身夢境的恍惚感。

    高崖邊，謝靈均再無選擇。他左手攀附著巖石，右手的劍對準了沈正澤的喉嚨。

    沈正澤穿著一襲素衣，半蹲半趴在岸邊，微微低下頭，一溜馬尾從他的背后滑落，隨風貼在謝靈均臉上。

    “大師兄，你留在人間又有什么意思？我將你救出來，是為了讓你回青陽閣送死嗎？”

    沈正澤輕聲道，臉越貼越近，快要湊到謝靈均臉上。

    他說出話的話、呼出的氣息，直接噴在謝靈均雙唇之上：“現(xiàn)在大家都要殺了你，只有我要你活命。你如果不滿意，就殺了我，然后去向師尊請罪?！?/br>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謝靈均眼中滿是血絲，聲音喑啞，微不可聞，“我本就是眾矢之的，你這么做，我就算活命，豈非被千夫所指，簡直將莫須有的罪名擔了下來？”

    一陣魔風吹過。

    沈正澤的馬尾隨風飄蕩，因為湊得太近，幾縷發(fā)絲已經(jīng)從謝靈均的領口伸入，落入衣衫之中。

    謝靈均的胸口一陣微癢，可這與他心中的憤怒酸楚比起來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計。

    “失去了降魔鏈的束縛，你已經(jīng)完全入魔了?！鄙蛘凉傻吐曊f，“你要是恨我，就用手中的劍殺了我?？赡阋遣幌胨赖貌幻鞑话祝屇缓蟮娜丝葱υ?，就去深淵修魔，來日殺回來證明清白?！?/br>
    謝靈均說不出話，沈正澤說的正戳中他的軟肋。

    “呵?！鄙蛘凉奢p笑一聲。

    謝靈均被沈正澤的態(tài)度刺激，怒極反笑：“你是算準了我不愿殺你？你真當我下不了手？”

    沈正澤留戀地湊在謝靈均身旁，鼻尖狀似不經(jīng)意地掠過對方的上唇，低聲道：“對不住了，大師兄。師尊快要追來了，你如今剛剛?cè)肽Вw內(nèi)僅剩的靈力一時半刻也用不出來，深淵里的魔氣也無法吐納。和師尊打起來，肯定會死。我不能看你死，你還是下去深淵吧?！?/br>
    說話間，握住謝靈均的攀附在巖石上的左手。

    謝靈均反握住沈正澤的手腕，怒道：“你敢？”

    沈正澤最后深深地望了謝靈均一眼，咬牙推著對方的胸膛，將人推入深淵。而后，他化出魂劍，一劍劈在兩岸，本來裂開的深淵入口開始逐漸合攏。

    在完全合攏之前，匆匆趕來的枚九和劉少卿一躍而下。

    沈正澤本想攔住這兩人，他深知枚九與劉少卿愛慕謝靈均，肯死生相隨，卻私心不想讓兩人陪伴謝靈均。

    可到底還是謝靈均本人的安危占了上風。

    沈正澤心想：“多兩個人，也算多兩分保險。雖然師兄不至于會死在深淵，可幫手又怎會嫌少。枚九和劉少卿也算青陽閣中的佼佼者了……”

    寬慰的話還沒等沈正澤想完，江歇的爆喝聲就在他身后響起——

    “孽徒，你竟敢！”

    沈正澤收劍，朝著江歇的方向跪倒在地，一言不發(fā)。

    江歇趕到入口的時候，兩座高崖已經(jīng)合攏，將深淵的入口關(guān)閉。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嗎？”江歇抬手，對著沈正澤就是一掌。

    沈正澤低頭道：“弟子知道?！?/br>
    “魔界的魔氣何來？”江歇生平第二次氣到手指發(fā)抖，“有一部分就是人間的怨氣沉淀，流向深淵。你如今關(guān)閉高崖的入口，至少北冥大陸、極東滄海的七怨無法排遣，將停留在人間……”

    最后幾個字，江歇已經(jīng)氣到說不下去。

    沈正澤二話不說，“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沉靜道：“弟子知錯?！?/br>
    江歇仰天長嘆一聲，問：“我不信你不知，你為何要這么做？”

    沈正澤不急不緩道：“如今人間各門派都欲殺死師兄。就算將大師兄鎮(zhèn)壓在靈山谷底，三百年間，前來暗殺的人也不勝枚舉。師兄的情況，除了慧明大師，我們師徒二人最是了解?！?/br>
    說到這里，聲音略微低沉：“師兄入魔已是定數(shù)。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定然群起而攻之，不如直接讓師兄入魔，墜入深淵修魔?！?/br>
    “他是魔修，北冥大陸謝氏一族慘死，更加解釋不清了。”江歇恨聲道。

    沈正澤爬伏在地，不敢看江歇神色，只是道：“只要活著，終有一日能夠洗刷冤屈。倘若死去，便是沉冤得雪，意義何在？”

    江歇冷笑一聲，問：“這就是你不顧兩大陸的生靈，直接關(guān)閉高崖的原因？”

    沈正澤先不回答江歇的問話，繼續(xù)解釋：“有些人要的是師兄死，并不在意他的清白。我不愿讓他們?nèi)缭?，便要師兄活著?！?/br>
    江歇大怒，直接連著劍鞘，一劍抽在沈正澤身上，厲聲道：“我問你，這就是你關(guān)閉通道的原因？”

    “是。”沈正澤受了一抽，動也不動，“深淵五湖四海，和人間五大陸四大洲不同，互不相通。各掌門、宗主、谷主、湖主、境主之間相互忌憚，輕易不會開啟。從人間通往深淵的三個入口相去甚遠，只要我關(guān)閉了高崖，他人就無法從其他兩個地方進入滄水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