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烈焰吻玫瑰 作者:默念霜 第一章 北緯20度,我國大陸南端。 東部、南部分別接壤兩國,西邊更是可以隔江相望。 這里有一眼望不到邊際,原始森林覆蓋面積上萬公頃的綠色植被;也擁有地球上同一緯度地區(qū)唯一一片熱帶雨林。 黎明時分,濃霧環(huán)繞山腰,傣式的吊腳樓鱗次櫛比的地坐落其中,灰色的屋檐藏在山脈之間,飛禽在天際翱翔發(fā)出陣陣鳴聲,勤勞的人民已經起床整頓。 首都醫(yī)療隊開始集合點名,這是他們到此的第三周,抵抗力較差的醫(yī)護人員身體出現過敏癥狀,皮膚紅疹瘙癢。 前面帶頭的老師拿了支軟膏遞過去,調侃對方嬌氣,又夸了其他同事:“還有半個月,你看蘇醫(yī)生這十來天有發(fā)什么牢sao嗎?” 沒見到被夸獎的人,又開口問:“怎么沒見蘇醫(yī)生人呢?” 旁邊知道情況的人回應:“好像去一位學生家里了?!?/br> 此次醫(yī)療隊免費診治地,是包容了十多種少數民族扎根生存的偏僻縣城。這里以寨落群居,部落之間隔著距離,井水不犯河水。雖本地人口不多,但往來商客途徑此地,魚龍混雜。 因地理環(huán)境趨勢、語言障礙、還有部落封閉的守舊觀念等,生活條件相對落后。會說漢語的年輕人早早出城打拼,留下年邁的老人與咿呀學語的幼童。 為了方便進山醫(yī)療隊工作有序進展,他們在縣城最邊緣的鄉(xiāng)鎮(zhèn)中落腳,住的也是學校職工臨時搭建的宿舍。 方圓十幾里就這么一所公辦學校,學校師資力量有限,不可能每年都有恰巧合適的年級上,最大八九歲才跟上一年級的學習進度。 另一邊,蘇念柒借了村里老人用了十多年的老式手電,答應對方回去換一套新的電池。這里信號不好,她手機放在宿舍里已經快十天沒開機了,村里幾年前已經牽進電源,但也供給不了他們整個醫(yī)療隊的需求,有些同事就自覺讓步。 她一人獨自前往山林深處的寨子,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芳香,邊走邊甩著腳底的泥濘,僅僅是因為一個小孩。 前往目的地是克木人生活的聚集地之一,現已經統一歸納為布朗族。他們沒有文字,卻有自己的語言,大多數人不會普通話,只能用最傳統的語言交流。 村頭幾位背著竹簍的婦人對蘇念柒露出警惕的神情,他們世世代代以種植茶葉為生,這么早定是去山上采早茶。 “巴奴(你好)。”蘇念柒只會說這句方言,她把手電關閉,嘴上聲音不停,兩只手賣力描述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請問有誰認識韋圖嗎?” 幾人交頭接耳說著蘇念柒聽不懂的話,后面一位年輕婦女往前走了兩步,用含糊不標準的普通話問道:“有什么事嗎?” 蘇念柒松了口氣,總算是遇到能交流的人了。 “我是醫(yī)療隊的醫(yī)生,就在鎮(zhèn)上小學旁邊,韋圖好像有幾天沒來上學了,所以想過來了解下情況。” 蘇念柒執(zhí)著如此,也不是指望自己能改變他人命運。 不過那是自己進鎮(zhèn)遇到的第一個孩子,當時韋圖正爬在樹上摘野果,她叫了一聲,對方便因為害羞藏起來,他身體骨瘦如柴,小小的身軀被樹桿遮擋。 跳下樹時蘇念柒這才看清,面前十二歲的韋圖比正常孩童矮出半截,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捉襟見肘。在那面黃肌瘦、營養(yǎng)不良的臉上,凸顯著一雙對新事物迷茫的大眼睛。 后來熟了,對方會主動用生硬的漢語介紹自己,也會給蘇念柒從樹上摘下來的野果子。 野果放在口里酸澀無比,韋圖卻滿臉歡喜說甜。 然而這周韋圖都沒來學校,聽孩子們說他不會再來學校讀書,他阿媽已經跟老師說過情況了。 蘇念柒一路上都在反復斟酌自己的游說話,希望到時候能排上用場,至少她也能援一點綿薄之力。 聽懂她說話的婦人對蘇念柒的穿著打量一番,在這朦朧的暮色,看不清具體輪廓。 “你還是走吧,依婭老公回來了,他要帶孩子去城里打工,別白費力氣?!?/br> 對面婦人搖搖頭說完便要離開,一邊朝旁邊人說清她的意圖,緊接著其他人也同樣朝蘇念柒招手,示意她走。 蘇念柒并不妥協,她堅持往里走。路面濕滑看不清路,手電光源也在這時越來越弱,前方原本有光亮的人戶突然沒了蹤影。明明天該越來越亮才對,眼前的晨霧卻越來越濃,直至看不清五指,在這荒野郊外,硬生生制造出恐懼感。 她心跳急劇加速,頸項開始有細汗?jié)B出,握著手電的雙手無力感明顯,想要加快離開這個地方,越跑越迷失,雙腳徹底陷入泥潭之中。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嗡鳴,身體像是撞到硬物發(fā)出疼痛感,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鐵銹和血腥混雜的臭味。 蘇念柒腦袋瞬間放空,大喘著氣睜開眼—— 她來不及撫平狀態(tài)打量四周情況,就聽見對面有人說話:“你醒啦?” 蘇念柒瞳孔放大,她動了動自己的身體,發(fā)現被繩索捆綁毫無掙脫的余地,兩只手淺短的指甲縫里全是泥濘和血漬,這才瞬間清醒自己剛剛做了個夢。 對面蜷曲著肢體問話的女孩子比她綁架的更早,像是已經接受現狀變得心灰意冷。旁邊還有兩個年齡尚小的女孩,她們哭累后便睡著了。 車子在低洼處顛簸,后車廂的四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前傾斜,蘇念柒受傷的肩膀再添新傷。她咬牙吃痛的一聲,眉頭緊蹙。 睡著的兩女孩醒了,又開始哭。 她們雙手沒被束縛,還在賣力的拍打車皮,沒有絲毫反應,嘴里呼喊著方言,蘇念柒一句也聽不懂。 沒用的,她想。 自己前面就做過了,在四肢還沒被捆綁前。這車身鐵皮多厚不知道,反正不會有人發(fā)現他們的蹤跡,這里面肯定關押捆綁過很多人,自己手腕上這條繩索早就劣跡斑斑,不知道沾染過多少人的血跡才能揮發(fā)變質成這個顏色。 血,在她眼中最骯臟的,里面藏匿了人體多種病菌,大多數病毒更是通過血液傳播。 前面問她話的女孩又開始關心:“你渴不渴,要喝水嗎?” 對方很聽話,歹徒只捆了雙腳,幾瓶礦泉水丟在車中,這就是她們的口糧。 蘇念柒動了動唇,發(fā)現唇瓣被血跡黏住,她昨晚想趁機逃出去被兩個壯漢逮了回來,唇角早已裂開幾道血痕,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嗓子啞的發(fā)不出聲來。 女生看見她的無助,便倒出點水一滴一滴的浸濕她的雙唇,直到一聲嗚呼喘氣聲。 蘇念柒終于能開口說話了。 “謝謝?!?/br> “你可真傻,怎么跑的了?!?/br> 蘇念柒冷漠著臉,思緒飄到遠方。是啊,她可真傻,怎么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透過后車門一道小縫,有陽光鉆進車廂內,蘇念柒盯著這道光,看了許久。 旁邊兩個姑娘抱團取暖哭累了,這會兒安安靜靜又沒了聲音。 “你不是這里的人吧?”女孩問她。 蘇念柒沒接話,她閉目養(yǎng)神希望自己身體多儲蓄點力氣,爭取到下一次逃脫的機會。 “我猜對了,你肯定是大城市里的人。” 對方還在聒噪的問話,蘇念柒越發(fā)感到奇怪,對面的女生完全沒有一點恐懼的狀態(tài)。 “你為什么不害怕?”她瞟了眼旁邊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你不也是?”對方大大的眼睛露出幾分無辜。 蘇念柒盯著對方沒回答,她當然害怕,但相比之下更需要沉著冷靜,人都是有弱點的,如果只是單純的綁架話,自己便不會放過任何一線希望,除非她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比起下個月就要被迫嫁給六十歲的老頭子,那我寧愿被拐賣到異國他鄉(xiāng),說不定看我有幾分姿色還待我好?!?/br> “你好像還不知道,在這兒紅色地帶,離京市管轄最遠的距離,多少人背后做著皮rou生意,家里條件不好被帶走說不定是另辟一條捷徑,等結婚生子后夫家還能允許你回去探親呢?!?/br> “???”蘇念柒不說話,這個問題涉及到自己的知識盲點,竟然有人天真的接受了這種違法行為。 “你多大?” 對面女孩回應:“十九?!?/br> 她點頭,是真的天真。 車子在這時停下,她感覺到周圍有動靜,后背緊貼車壁雙腳穩(wěn)住狀態(tài),開始有所準備。 后面鐵皮門閥從外面打開,刺眼的光亮毫不留情的照射進來,里面的人應激式閉眼,旁邊兩個女生又開始嗷叫,車外壯漢好笑的哼聲,對此事毫無憐憫之心。 “走水路了,下來。” 蘇念柒本來不想那么乖巧,直到看見遠處船頭有人拿著槍支,她確定這里已經不是國內,也不會有人來救自己。她們像個破布娃娃被隨意丟在船上,周圍站著更多的兇神惡煞,露出垂涎望欲的神色,有人罵了幾句才算態(tài)度收斂。 河畔白鷺翩翩起舞,映襯著兩岸青山,由關內順江而下,一天之內便可以到達金三角。 這里是瀾滄江,他國眼中的湄公河,河流湍急,顏色渾濁,深不見底。 蘇念柒死寂的眼眸盯著這條望不到頭的河流,時而還有客船經過,她嗓子卻什么聲也發(fā)不出來,身體無力感加重,暗罵自己竟然大意沒發(fā)現那礦泉水會有問題。 船頭持槍的男人面色嘲諷,看穿蘇念柒在想什么,特意警告說:“你要是有本事跳下去,岸上便有人把你掃射成篩子喂魚?!?/br> 蘇念柒沉默,望著兩岸茂密的叢林,這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這艘船只。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直到再也沒有客船的蹤影。河道中越來越悶熱潮濕的空氣預示著,東南亞這片常年高溫多雨密林環(huán)抱的濕地,將隨時可能迎來大雨。 遠近的山巒一片靜謐,云霧翻騰起伏,遮住了照在水面的霞光,讓人窺探不到一絲危機潛伏。 卻在這時,岸邊突然冒出一支藏匿多時的武裝力量,并在平靜的河面開了一槍,嚇得船舶上人員一驚。 掌舵者手軟把方向打歪,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咒罵一聲,站起來身來去瞧情況。 “媽的王八犢子,誰他媽活膩了!” 蘇念柒露出小半個頭不敢吱聲,他們身體機能也在逐漸恢復正常,兩個女孩全都依附著她尋求安撫,對面女生臉色也開始煞白,開始找東西遮擋。 蘇念柒眼神銳利的發(fā)現端倪,問道:“你認識?” 女生捂著雙耳,瘋狂搖頭:“我不知道,只是怕有人抓我回去?!?/br> 船只慢慢往岸邊靠,那里有人等著他們過去,但絕不是綁匪此行的目的地。 女生蠕動身軀,往船艙里躲藏。 下一秒,卻被人揪著頭發(fā)扔了出來并丟在蘇念柒的身邊,嘴上全是聽不懂的咒罵話。 “別怕。”越來越靠近陸地,蘇念柒并不知這是何地,頂多就是一批綁匪遇到另一批,她已經認清了結果。 船頭兩人正在跟岸邊的人用他國語言交涉,嘰里呱啦一堆聽不懂,蘇念柒也能感覺到火i藥味明顯上升,岸上又有人真槍實彈在河面掃射。 “一群瘋子?!碧K念柒低罵了一聲。 “他們說我們船上有他們想要的東西?!迸赃吪⒏K念柒小聲說道,她聽得懂。 “他們?” “嗯,岸上的?!?/br> 蘇念柒垂眸看了身邊幾人,她們都是手無寸鐵的女性,岸上的人要么是想搶劣婦女,要么這船上就是有違禁品,在這個三角地帶,沒有任何人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