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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山有木兮在線閱讀 - 第120節(jié)

第120節(jié)

    “我來寫,”姜恒說,“你抄一次就行?!?/br>
    “既然沒有深仇大恨,”太子瀧想了想,說,“長陵君為何十四年前,又參與會盟?”

    姜恒說:“五國大戰(zhàn),總要撈點好處不是么?這回郢國出力原本也最少……”

    “不談國事?!苯笠琅f是那平靜的音調(diào)。

    界圭笑了起來。

    姜恒恢復(fù)后,最關(guān)心的就是國事,耿曙有時會陪他聊幾句,卻對除了軍務(wù)之外,朝政的麻煩絲毫不關(guān)心,反而姜恒只要與太子瀧湊在一起,就總有說不完的話,姜恒負(fù)責(zé)說,太子瀧成為他最忠實的聽眾,就像兩個小孩兒般,說到天黑也說不完。

    從這點上看,姜恒與太子瀧反而是彼此的知己,耿曙在人生目標(biāo)中,還差著那么一點。

    “聽說姑祖母在宗廟前動了刀兵,”姜恒道,“沒事吧?”

    “嫁給你姑祖父后,武功荒怠了,心法也丟了,便沒有殺過人?!苯蟮溃暗獨⑵鹑藖?,也不會手軟,放心。”

    太子瀧說:“車倥的首級呢?”

    “送回去給趙靈欣賞了,”姜太后道,“不自量力的蠢貨,這就是他應(yīng)得的下場?!?/br>
    “車倥……死了?”姜恒徹底震撼了,一年前他還在鄭國見過車倥,車倥個頭魁梧,威風(fēng)凜凜,更是習(xí)武之人,沒想到在宗廟前,竟不是姜太后一回之將。

    姜太后只是冷哼一聲,朝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鄭人表示了自己的蔑視。

    “傷亡如何?”耿曙忽問道,行軍打仗多年,他最關(guān)心的就是傷亡。

    “一十四人,”姜太后說,“已按宮內(nèi)規(guī)矩?fù)嵝袅恕!?/br>
    當(dāng)年越國亡國后,逃到大雍的越人,如今已大多混入百姓之中,組成新的雍人,耿、衛(wèi)二家就是越人派系。姜太后身邊有二十四名侍女,俱是武藝高強的越女,為了守護(hù)太后與太子,傷亡慘重。

    姜恒嘆了口氣,姜太后又道:“打仗,就要死人,今天死的是車倥,明天死的說不好就是我了。大爭之世,王道淪喪,不再是當(dāng)年各國集結(jié)隊伍,彰顯國力,比拼一場后便好聚好散的念頭。該斷則斷,絕不能心軟,沖動冒失,即是昏庸,如何保護(hù)你們的百姓?”

    那話是提醒姜恒,同時也是提醒太子瀧,姜太后還沒與孫兒算賬,該跑的時候不跑,若非耿曙來救,這時便只落得一個亡國的下場了。

    “是。”太子瀧道。

    “用飯罷,”姜太后說,“用完各自回去忙活,莫要在我一個半截入土的老婆子這兒虛耗光陰?!?/br>
    午后,界圭依舊跟在姜恒身邊回去,這天東宮正式恢復(fù)處理朝政,減輕了汁琮與管魏等人的負(fù)擔(dān)。姜恒再次露面,這次東宮諸門客待他的態(tài)度,已是截然不同。

    他與耿曙救了這座城中的所有人,既救了王族,也救了士大夫們的家族。敏銳的人已看出來了,姜恒在朝中,被按相國的身份來培養(yǎng),也許他將是管魏的接班人——假設(shè)沒有意外的話。

    耿曙向來不居功,保護(hù)家人對他來說是天經(jīng)地義的,眾人的道謝便紛紛沖著姜恒去了。

    “少了人?”姜恒見東宮內(nèi)缺席七人。

    “沒來的,”曾嶸說,“都在戰(zhàn)亂中死了,除了牛珉,牛珉被車裂了?!?/br>
    得知牛珉被車裂的消息,姜恒只覺十分難過,所有的欣喜之情,都被沖淡了。余下六人則在守護(hù)太子殺回落雁時,戰(zhàn)亂中遭到了鄭軍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或是亂箭射死。

    他望向太子瀧的眼神里帶著責(zé)備,如果自己在場,絕不會讓牛珉有機會開口,得到這么一個結(jié)局,太子瀧卻更為痛苦,姜恒也不忍心再說他。

    “變法須得重新分派,”太子瀧說,“今天將空出的事務(wù)重新分配?!?/br>
    “稍后再議?!惫⑹锍訛{說,“有件事先要宣布。”

    眾人停下動作,看著耿曙。耿曙思考片刻,與姜恒交換了眼色,這也是他一路上就想好的,姜恒挾此大戰(zhàn)的余威,成功說服了汁琮。

    “擇日不如撞日罷,”耿曙道,“叫人去請林胡王子郎煌、風(fēng)戎王子孟和?!?/br>
    山澤就坐在太子瀧身后,太子瀧早在開戰(zhàn)前便與姜恒商量過,知道是時候了,解釋道:“此番落雁大戰(zhàn),多虧有王兄帶回三族聯(lián)軍。也教給了我一個道理,大雍面對難關(guān),須得團(tuán)結(jié)三族,一如多年前親如手足兄弟,我覺得,須得為他們,在東宮增設(shè)一個席位?!?/br>
    曾嶸說:“本該如此。”

    東宮無人反對,雖說外族人進(jìn)東宮參政,在歷史上是前所未有之事,但這次大戰(zhàn)讓所有人都明白了,內(nèi)部分裂與爭端,將虛耗國力,只有團(tuán)結(jié)一心,才能度過所有的難關(guān)。

    三族人不計前嫌,表現(xiàn)出了忠誠,雍人也自當(dāng)給出回報。何況山澤在東宮充任幕僚的數(shù)月里,極少插手雍人的內(nèi)務(wù)事。

    孟和與郎煌來了,兩人都帶著一身酒氣。郎煌說:“我看要是來讀書作文章,就免了吧?讓山澤代替我倆……”

    “你就坐吧!”姜恒終于忍無可忍道,“哪兒來這么多話?”

    眾人都笑了起來,太子瀧與外族互相不太了解,幸而姜恒能鎮(zhèn)住孟和,孟和便笑嘻嘻地坐了。

    郎煌腳步虛浮,先是朝太子瀧行禮,再隨意坐下,解了胸襟襖帶,露出健壯的小麥色胸膛散熱。

    “那么將犧牲的幾位大人,”太子瀧說,“所分到的綱目重新匯報上來,姜恒予以分配一下?!?/br>
    東宮內(nèi)傳來沙沙聲,各自整理案卷。

    “酒?有?”孟和說。

    “沒有?!苯阏f,“喝酒外頭喝去?!?/br>
    郎煌倚在柱下懶懶坐著,胸膛、腹肌大敞,大剌剌地說:“我其實沒有什么意見。”

    太子瀧說:“這是你們的機會,林胡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都能通過變法來實現(xiàn),你若不珍惜,我便收回去了?!?/br>
    太子瀧威嚴(yán)還是在的,這一次冒了大險回救落雁,已得到了諸胡的認(rèn)可。

    姜恒眼里帶著笑意,看了郎煌一眼,示意他不要托大。

    “我不是說對變法沒有意見,”郎煌道,“讓姜恒、山澤他們?nèi)ヌ幚砭托辛?。?/br>
    “你連第一天上朝也不樂意么?”姜恒說,“好歹也坐到我們散朝罷。”

    姜恒心里也清楚,孟和只喜歡游手好閑地打獵,要么就是參戰(zhàn),讓他坐著根本坐不下來,比耿曙還難伺候。郎煌則不喜歡與雍人打交道。他原本與太子瀧商量的是,外族王子們愛來不來,但保留席位,隨時可來。

    這樣他們有話要說,便可來說,想旁聽也隨意。

    “這地方有人想殺我,”郎煌說,“渾身不自在?!?/br>
    “沒有人要殺你,”太子瀧說,“往事一筆勾銷了,烏洛侯王,我還沒朝你謝罪呢?!?/br>
    郎煌擺擺手,忽然間耿曙神色變了,想起一件事。

    他望向界圭,仿佛明白了什么。

    界圭要殺郎煌,當(dāng)真只是巧合?當(dāng)時他完全可以睜只眼閉只眼。為什么冒著讓姜恒生氣的危險,也要借自己的手,除掉郎煌?太不值得了。

    耿曙自己從來就是將“讓姜恒生氣”看作天大的事,哪怕有別的選擇,他也絕不會讓姜恒生氣,這點細(xì)微的不合理,頓時引起了他的警惕。

    “哥?”姜恒詫異道。

    耿曙回過神,答道:“沒什么?!?/br>
    郎煌似笑非笑,看看耿曙,又看姜恒,把東宮里所有人打量了個遍,東宮里被帶得一股酒氣,太子瀧完全不理解,這群蠻子為什么這么喜歡酗酒,只得提前分派了任務(wù),再讓人散了。

    第115章 血月門

    是夜。

    “你這幾天是不是有心事?”姜恒說。

    “沒有?!惫⑹餅榻沅伌? 回頭看了眼屏風(fēng)后界圭的影子。界圭一如既往,跟在姜恒身邊時始終不說話,姜恒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存在。

    “真的嗎?”姜恒朝耿曙問道, “你從來不騙我的。”

    “嗯。”耿曙答道,“只是因為你傷沒好, 每天忙活這么多事, 怕你身體受不住?!?/br>
    姜恒知道耿曙不會騙他,不管發(fā)生何事,便不再追問下去。

    “睡罷?!惫⑹锾缮祥饺ィf。

    姜恒稍稍側(cè)身, 枕在耿曙的手臂上, 耿曙怕碰到他的傷口, 離得遠(yuǎn)了點。

    “界圭?!惫⑹锖鋈坏?。

    “嗯?!苯绻缭卺ね獯鸬?。

    “讓他在那兒,”姜恒說, “沒關(guān)系。”

    界圭跟隨在姜恒身邊, 也就意味著他與耿曙沒有秘密,他們不管說什么,都默認(rèn)了太后是可以知道的。耿曙起初覺得界圭會事無巨細(xì),朝汁琮匯報。但郎煌的話,忽然令耿曙生出了異樣的想法。

    “你什么時候進(jìn)宮的?”耿曙道。

    姜恒:“?”

    姜恒不明白耿曙為什么對界圭的身世感興趣,他很少與除了家人之外的人說無關(guān)緊要的話, 對他人漠不關(guān)心。

    姜恒捏著耿曙的下巴, 讓他稍稍轉(zhuǎn)頭, 朝向自己, 眼里帶著詢問的神色。

    耿曙低頭看著懷中的姜恒, 做了個“噓”的動作。

    “很久了, ”界圭說, “久得記不清了?!?/br>
    “你和我們一樣,是越人,對么?”耿曙又說。

    “也許是罷。”界圭隨口答道,“你倆覺得自己是越人么?你們的爹,很早便跟著汁氏到北方來了,怎么?”

    “你認(rèn)得姜晴,”耿曙又道,“也認(rèn)得夫人?!?/br>
    界圭:“哪個夫人?”

    “昭夫人。”耿曙說。

    “姜晴認(rèn)得,”界圭說,“姜昭不熟,惹不起她?!?/br>
    姜恒笑了起來,想到母親向來是誰也惹不起的。

    耿曙卻忽然間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記憶,那已是八年前的事了,久得他甚至無法確定,這件事是否發(fā)生過……

    那是個夕陽如血的傍晚,就在昭夫人離開他們的最后一天里。

    “我所修煉的碎玉心訣與天月劍相配,”昭夫人遠(yuǎn)遠(yuǎn)地說,“你是男人,學(xué)不了,黑劍心訣須得常練,不可荒怠。”

    “是?!惫⑹镏滥窃捵匀皇翘嵝阉摹?/br>
    “碎玉心訣是什么?”

    當(dāng)時姜恒還問了她。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耿曙有時回想起來,昭夫人的話一向很少,但每一句話,都仿佛別有深意。

    他也是個話少的人,得到姜家撫養(yǎng)后,話就變得更少了。他總覺得那天昭夫人還想告訴他什么。

    碎玉心訣……

    耿曙又想起了白天,明紋所說的話,學(xué)碎玉心訣,須得保持處子之身,那么姜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