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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山有木兮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耿曙一向不喜歡界圭,緣因太子瀧不喜歡他,界圭還喜歡朝汁琮、姜太后告狀,面對太子瀧時,更沒有半點恭敬。

    “他什么都會朝汁琮說的?!贝媒绻珉x開后,耿曙道。

    “我也沒有什么是不可告人的?!苯阈Φ?。

    曠野長天,入秋后,天氣比先前更涼爽了,界圭離去后,換耿曙駕車,帶著姜恒離開山陰,往東南方灝城去。

    姜恒知道耿曙練完兵,也不回去交接就跑了,朝廷里肯定又翻了天,但耿曙既執(zhí)意留下陪他,也不好讓他回去。

    沿途的楓樹漸漸地紅了,塞外楓林,

    又是別有一番景致。姜恒整理記載,這本冊子上已密密麻麻,寫就了近二十萬字,無論民生,還是國土,從百姓口中打聽到的,自己親眼所見的——哪里有礦產(chǎn),哪里水草肥沃,都詳細記下。

    尤其鐵、黃金、鹽礦、地脈火油,對眼下的雍國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界圭離開后,耿曙便接替他的位置,開始燒水,煮茶伺候姜恒,兩人在楓林前支了幾張馬扎,架了個爐。

    “我沒見過界圭話這么多?!惫⑹锊惶吲d。

    姜恒好笑道:“你不也話多,還說別人話多?!?/br>
    耿曙自顧自燒水,姜恒還在他的冊子上修修改改,楓林景色如畫,耿曙架起爐子后,便坐著出神。

    遠方一聲哨響,耿曙忽然警惕起來。

    姜恒抬頭望去,朝耿曙道:“別緊張?!?/br>
    “風戎人。”耿曙說。

    耿曙有不少部下是風戎戰(zhàn)士,雖已混得很熟了,但他不想在這里暴露身份。姜恒猜到了來者身份,果不其然,還是那伙人,那個叫孟和的風戎貴族。

    “啊,”姜恒笑道,“是老朋友了。”

    耿曙站起身,姜恒把一路上與他們幾次碰面的事解釋過,這已經(jīng)是第四回 見面。

    “孟和?”耿曙說,“名字怎么像聽過?”

    孟和這次換了一身黑色長袍,鬢角垂絳系著一枚夜明珠,策馬率領十余人逼近楓林,在楓林前大喊了幾聲,屬下紛紛彎弓搭箭,氣氛登時就緊張起來。

    姜恒相信孟和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朝耿曙問:“他說什么?”

    “他說樹林里有熊,”耿曙道,“讓咱們離開這兒。”

    姜恒在海閣山上住過,自然知道熊不好惹,馬上就要退走,孟和卻帶著人進楓林里,包圍了他們,守在他們身前。

    耿曙用風戎語朝他說了幾句話,孟和有點意外,點頭回答,姜恒在旁一臉茫然。

    耿曙:“我問他怎么知道咱們在這兒的,他說,他的海東青,發(fā)現(xiàn)了咱們的風羽。”

    姜恒道:“難怪,這一路上總是碰上他們。”

    風羽始終守護在側(cè),平日里自行覓食,只要不出來示警,耿曙便不怎么在意,但既然樹林中有熊,風羽為什么沒有預警?

    耿曙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藏不住了,畢竟雍國王子擁有海東青,塞外早就知道,于是索性吹了聲口哨,風羽便從天上降了下來。

    孟和也吹了聲口哨,另一只近乎一模一樣的海東青,也降了下來。兩只海東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姜恒快分不出來誰是誰了,發(fā)現(xiàn)風羽的腿是金色的,而孟和那只的爪子,則是烏黑的。

    孟和朝耿曙行了一禮,又打量姜恒,那禮節(jié)尊敬,卻帶著疏離感。

    耿曙朝孟和示意不必緊張,抽劍在手,走進樹林深處,姜恒則好奇地跟在他身后,說:“熊來了,最好是躺倒裝死,師父教的。”

    耿曙:“什么亂七八糟的,人沒死,先被熊踩死了,上樹就是,這么多人呢,不用怕,熊一見就跑了?!?/br>
    孟和的手下散入楓林,各持弓箭,從四面八方朝著樹林深處靠近。

    但很快,姜恒便明白,風羽沒有示警的原因,確實有一只大熊已經(jīng)死了。

    一只近人高的黑熊,腿上帶著捕獸夾,想來是附近獵人放置,它踩中后無法覓食,已經(jīng)餓死在了楓林一側(cè)的樹下。不遠處尚有兩只小熊,不知母親已死,正在樹后打滾嬉戲。

    母熊新死不久,身體尚帶著余溫,小熊想必還有奶喝,喝過后便在林中自得其樂。

    第88章 摔跤戲

    孟和抬手示意, 眾人收了弓箭。姜恒嘆了口氣,上前檢查母熊尸體,兩只小熊便朝他一前一后, 跑了過來。

    “當心點?!惫⑹锷陆惚蛔チ? 卻看見那小熊撲向姜恒讓抱, 半點不怕人。

    姜恒看到這一幕, 既是心酸,又是無奈,說:“找點吃的給它們罷?!?/br>
    風戎人見無危險, 便散了。孟和又朝耿曙說了幾句,耿曙翻譯道:“他說,從山陰城出來時,便跟著咱們了,問咱們?nèi)ツ膬骸!?/br>
    姜恒心想既然有海東青, 自己行蹤對方只要有心,都會知道, 便如實答了。

    “爪子還沒長出來?!苯惚е恢恍⌒埽稣粕蟫ou墊看了眼, 又辨認另一只。

    眾人回到營地前,孟和便到二十步外去扎營,不打擾他們。

    姜恒有點奇怪, 問耿曙:“他到底是什么人,總跟著我做什么?”

    耿曙說:“你為他們的族人看了病, 他想護送你,權當報答?!?/br>
    姜恒喂給其中一只小熊幾塊奶酪, 那小家伙高興得很, 幾下便嚼了吞下去, 另一只則眼巴巴地在旁看著,轉(zhuǎn)向耿曙,扒拉他的膝蓋要抱。

    耿曙說:“兩兄弟?!?/br>
    “嗯?!苯阄惯^后,小家伙便一先一后地跑了,到得他倆與風戎人的宿營地中間,一只追上另一只,張開前肢,開始翻滾,摔跤玩耍。

    風戎人也看得甚有意思,替兩只幼熊喝彩。

    “咱們不能沿途帶著,”耿曙說,“要么我看交給他們罷?!?/br>
    姜恒只得點頭,這熊沒法隨身帶,過得一個月就長大了,到時自己夠不夠兩兄弟填肚子還著實不好說,也不可能帶回落雁王宮里去。

    耿曙走過去,朝孟和問了句話,孟和便點了點頭,替他們收養(yǎng),自然是可以的,待養(yǎng)大后再放回山林,也就是了。

    兩只熊滾了一會兒,便回到姜恒身前,在火堆前趴下。

    風戎人開始喝酒,朝他們遞了遞,耿曙本想拒絕,而后想了想,接過馬奶酒,喝了少許。

    “這酒烈?!惫⑹镂菇o姜恒一口,不讓他多喝。

    那邊突然唱起了歌,只聽孟和清澈的嗓音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br>
    姜恒笑了起來,風戎人居然連漢人的歌也學會了。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姜恒答道。

    孟和又是只學了這一句,翻來覆去地唱了幾次,風戎人喝醉了,便圍出一個空地來,開始在林外摔跤。

    天色尚早,姜恒與耿曙看他們自娛自樂,又有拍掌喝彩的,姜恒只覺十分有趣。耿曙坐在馬扎上,一手環(huán)過姜恒的腰,伸手隔著外袍,在他腰來來回撫摸,就像順那小熊的毛。

    兩只海東青則留在各自的陣營,遠遠互相眺望。

    “他們家的鷹是公的母的?”姜恒忽然興起念頭,說不定能給風羽找個媳婦兒。

    “兩只都是公的,”耿曙猜到姜恒所想,“別想了,碰上容易打起來,保持距離?!?/br>
    不片刻,風戎侍衛(wèi)退后少許,孟和喝了不少酒,走出營地,脫了上半身武袍,露出白皙肩背與胸膛,將上袖扎在腰間,朝耿曙喊了句話。

    姜恒不用翻譯也猜到了,他們想找耿曙摔跤?!

    耿曙只要陪在姜恒身邊就無心交際,看見就煩,只想盡快打發(fā)他們,想了想,說:“你猜我厲害還是他厲害?”

    姜恒:“呃……論武功,你天下第二……現(xiàn)在是第一了。不過風戎人從小就摔跤,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也沒什么?!?/br>
    耿曙本來想拒絕,聽到姜恒這么說,索性也三下五除二,脫了上身衣服,扎在腰間,幾步走出去。

    孟和拉開摔跤的手勢,耿曙回禮,四周轟然喝彩!

    姜恒手心確實捏了一把汗,他在游歷村落時,看見風戎成年男子摔跤,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還有人教他摔跤。哪怕姜恒自詡也學過武藝,對付個把成年人完全沒有問題,奈何摔跤卻與武學大相徑庭,稍有不慎就要摔個嘴啃泥,竟不是他們一回合之敵。

    “玩玩就好了,”姜恒說,“別太認真?!?/br>
    “知道了?!惫⑹锫唤?jīng)心道。

    緊接著,在大聲叫囂中,孟和猶如一只獵豹,朝耿曙沖了上來。

    兩人裸露的肩背沖撞,猶如羚羊掛角,發(fā)出一聲輕響,耿曙只以左肩抵擋,右腳錯步,一招就將孟和放翻在地。

    四周剎那鴉雀無聲,連姜恒都忘了喝彩。

    耿曙玩摔跤已經(jīng)玩了四年,摔遍大雍騎兵團無敵手,怎將孟和放在眼里?本來不想欺負他,不過姜恒說了那話,只讓他哭笑不得。

    姜恒:“哥,你……”

    耿曙伸手拉起孟和,兩人再行禮,孟和第二次沖了上來,耿曙再錯步,躬身從孟和臂下穿出,反手從身后摟住他的腰,把他搬起來一個大回旋,摔在地上。

    這第二下,孟和輸?shù)眯姆诜酗L戎人發(fā)出震天響的喝彩,顯然沒人認為孟和丟了面子。

    姜恒登時大喊起來,耿曙等的就是這聲驚訝叫喊,當即點點頭,不玩了。

    孟和哭笑不得,知道自己絕不是耿曙的對手,卻見耿曙轉(zhuǎn)身時,童心忽起,從背后飛身而上,要夾住耿曙的腰,來個回蕩摔。耿曙卻一聽風聲,敏捷至極地轉(zhuǎn)身,攬住他的大腿,來了招背摔。

    旁觀者盡數(shù)爆發(fā)出瘋狂大笑,孟和輸了三招,全是被耿曙一招放倒。

    耿曙轉(zhuǎn)身時,孟和馬上舉起雙手,示意投降,耿曙便不再追擊。

    姜恒哈哈大笑,耿曙則沒事人一般,回來坐著。片刻后孟和手下過來領熊,耿曙便一手提著一只熊的后頸,拎著過去,吩咐幾句。

    “早點歇息罷?!惫⑹锍阏f。

    “怎么摔的?”姜恒說,“教教我,我也想學?!?/br>
    “你這下盤跟踩高蹺似的,”耿曙起身道,“歪來歪去,學不了摔跤,學醉拳還可以。”

    耿曙手臂下挾著帳篷,準備扎營,姜恒自然知道耿曙是在嘲諷他,便從身后撲了上來,耿曙一轉(zhuǎn)身,抱住他,連自己帶姜恒,一起撲在地上,那動作十分輕緩,滿是楓葉的地面軟綿綿的。

    姜恒不依不饒,起來又鬧耿曙,耿曙再把他放倒,最后姜恒飛身躍起,騎在耿曙背上,帶著兩人側(cè)摔,耿曙卻一步穩(wěn)住身形,鎖住他手腕,像那兩只小熊般,摔到楓葉上,把他按著,兩人對視。

    耿曙低頭,在姜恒的唇上親了下,這一下停留的時間比先前的每一次更久,吻了足足好一會兒才放開。

    姜恒的心臟忽然間怦怦跳了起來,臉頰發(fā)紅。

    “別鬧。”耿曙起身,穿好武袍,整理了下腰帶,扎好了營帳,說,“進

    來躺著罷,秋天夜長,天黑就冷了。”

    姜恒進了營帳,耿曙便把他摟著,在他耳畔小聲說話,姜恒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俱是些并無多大意義的話,譬如那兩只活下來的小熊,耿曙說:“希望它們別死了,能好好活下去?!苯愕幕卮饎t是:“嗯,對啊,會活下去的。”

    因為看見母熊尸體,與遺下的小熊時,姜恒知道,耿曙一定與他想的是同一件事——那年姜夫人離開,只能相依為命的他倆自己。

    耿曙手臂又緊了緊,姜恒打了個呵欠,漸漸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