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我很不真……實吧?原本,對這個世界而言,就不是真實的存在。 悲傷是因為心疼,心疼是因為有感覺,有感覺是……因為愛么?我不懂,望著消失在拐角的倩麗背影,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嗒嗒聲凌亂而匆促,漸漸遠(yuǎn)去、變小。直到聽不見了,轉(zhuǎn)而站在護(hù)欄邊俯視著繁榮都市盛景,谷江——是一座美麗的城市?。?/br> “這件事別告訴尹劍,你不必為難,我若想對他們兄妹不利,便不會救他,”慢慢回過身,我自顧向前走,經(jīng)過其身邊時,順帶提醒,“你該知道,我對鬼魂從不會手下留情?!?/br> 他駭然驚愕,痛苦地弓起身子,瞪著我的雙目滿布畏懼與匪夷:“你……你是……” “我是……”我悠然一笑,閑步離去,他理解就好。 …… lnis走進(jìn)書房時正見莫辛倒頭趴在桌邊睡覺,似是累了。放輕手腳走過去,從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為她披好。 莫辛動了動,轉(zhuǎn)過睡意朦朧的臉,腦門仍枕在一本翻開的大書上,迷迷糊糊地看著來人:“l(fā)nis,我想吃年糕?!币粽{(diào)拖得很長,眼神幽怨如千年陰魂。唉,真不該把蕊華派出去??! “?。 泵琅篌@,勢頭不妙,趁她在說出“馬上去叫蕊華回來”的話之前趕緊掐斷,飛快另找話題轉(zhuǎn)移注意力,“……阿辛??!我認(rèn)為……”眼前的目光更加幽怨哀戚,不覺咽了咽口水,“嗯……那個神秘男子和風(fēng)鈴有很大關(guān)系?!鄙袂閲?yán)肅,立場堅定,毫無置疑。 少女哀怨到極點,lnis冷汗,不、不奏效? “為什么?”少女木木然,陰幽發(fā)問。 “……直覺,”lnis篤信,“一名御靈師的直覺和多年降妖除魔的經(jīng)驗所得,”長長舒口氣,見效了啊,“我表弟班上有個叫田佳穎的女生,和風(fēng)鈴非常要好,我想從她入手,看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線索?!?/br> 莫辛緩緩抬起昏沉的腦袋,靠入椅背:“風(fēng)鈴現(xiàn)在是我工作上的助理,她由我來查,你目前的首要任務(wù)是全力配合大家布好五行陣,其余的事不用管。敵人指不定什么時候找來,平時要多加小心,加強(qiáng)戒備,別疏忽大意了。”語畢,不忘添上一句,“l(fā)nis,我想吃年糕?!闭Z氣哀婉凄涼,目光一如既往地幽怨。 “……”美女瀑汗,扯扯嘴角,“要不……雪糕??” …… 醫(yī)院的重癥病房,幽暗的燈光下映出病人蠟黃枯瘦的臉龐,靜靜沉睡,口鼻被氧氣罩覆住,床邊連接一架心電監(jiān)護(hù)儀,波段顯示病人呼吸平穩(wěn)。 “今晚,就結(jié)束了嗎?”我暗暗輕嘆。 “呀呀,能得夜落大人親自相送,是對她無上的殊榮??!”死神浮在病床正上方盤膝而坐,抱著一把象征身份的大鐮刀。 “你少說一句能死嗎?”我無奈撫額:喋喋不休的家伙。 “大人這話不對了,無殤本非活人,何來‘死’之說?”咧開的嘴縫里發(fā)出他獨有的陰綿怪調(diào),帶著三分嘶啞。 “哦?對一個死人講‘死’字確實欠妥,”我不可置否,“況一個專管死人的神,工作態(tài)度又如此積極,人還沒斷氣就來守著了?!?/br> “唉,這不瞧您也來了,想早點過來打聲招呼嘛!” “順便再提點我,別多管閑事?” “豈敢豈敢,無殤豈敢對大人不敬?只求您高抬貴手,放受苦受難的靈魂早日超脫升天,切莫擾了天地間生死輪回的正常秩序啊?!?/br> “唔,不知是誰先走了后門,開閘放水,工作懈怠,上班偷菜,”我十分和藹可親,十二分誠心地建議,“無殤,若悶得慌,要考慮跳槽么?” “哈哈……”長袖掩面,斗篷下“咯咯”地笑得花枝亂顫:“哈哈……夜落大人可真折煞無殤,哈哈……沒想到您是這般可愛可親……哈哈……我都忍不住愛上您了,哈哈……” “……”原想借尹劍之事讓他難堪,結(jié)果自己堵心。是我的寓意太深奧,使他這種四肢簡單,頭腦更簡單的不完全進(jìn)化物種太難領(lǐng)悟?? 小人,鄙視你…… 持續(xù)狂笑了十幾分鐘,沒有止住的意思,我直接鄙視變無視,看向監(jiān)護(hù)儀,病人的心率已開始紊亂,正式進(jìn)入死亡倒計時…… 瞟了眼上方依舊沉湎在歡笑中的死神,假裝不經(jīng)意抬手伸向病人的氧氣罩。 “哎呀呀,萬萬使不得哦,親愛的夜落大人。”笑聲戛然而止,無殤出言。 病房陡入死寂的剎那,急匆匆的腳步聲接近,伴著緊促粗重的呼吸,房門砰然破開—— “誰?”一個焦灼忿怒的女聲質(zhì)問。 此時我的手恰停在氧氣罩上,很像欲行不義,身上穿一件黑色風(fēng)衣,因背對著她,遂只留一個黑影,略微轉(zhuǎn)過半張臉,昏暗中看不真切。 門口的女生是筱貞,外面緊跟著傳來更多雜亂的腳步聲。 筱貞失控大喊,三步并作一步向我沖過來,卻撲了個空…… 我隱身在窗外觀看,病房里已一片通亮,醫(yī)生們手忙腳亂地為病人實施搶救,筱貞在一旁不??藓?,聲嘶力竭:“媽……媽……不要……求求你們救救我媽,救救她……媽……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可憐的女孩被兩名護(hù)士邊勸撫邊強(qiáng)行架出病房。 病床上空的死神眼角擦過一抹凌光,揮動大鐮刀…… 監(jiān)護(hù)儀畫面上的波段愈漸趨平,再無任何生命跡象,醫(yī)生終遺憾地宣布:病人死亡。聽到噩耗,悲痛欲絕的筱貞當(dāng)場昏死過去。 “今夜的表演很精彩呢!”無殤在夜空中朝我招招手,“親愛的夜落大人,后會有期?!倍放耠S話音的沉落而消失。 很精彩嗎?你不去當(dāng)導(dǎo)演浪費?。∥倚闹懈锌?,今晚不算什么,以后,會有場更精彩的表演等著你,無殤,玩心不能亂起,特別是在工作的時候,小心——玩火自焚! “被她看到了?”幻月出現(xiàn)在身旁。 “看到病房里的黑影是風(fēng)鈴嗎?”究竟有沒有看清楚,我不是很確定,先前有佳穎為例,記性超乎想象且敏覺,筱貞又會如何…… 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臉上,我抬頭仰望無邊夜幕,一滴連著一滴,更多雨點墜下,啊,又下雨了…… ☆、第六話 陰陽少女,苦戰(zhàn) (2960字) 幽寂的暗夜中,靈符化作一道金光劃破長空,兩只妖獸被分割成數(shù)塊,梁以姍迅速并起兩指,左掌正對尸塊,急念:“陰陽歲土,萬宇歸塵,狩起,滅?!钡孛嫱蝗挥砍隽魃嘲愕耐晾?,以銳不可當(dāng)之勢裹住半空中的妖獸殘尸,轉(zhuǎn)瞬煙消云散,一切還原為寧靜。 少女似乎耗散過多體力,微喘著氣,左手撫上右臂,方才運氣過度,不慎牽動了傷口,隱隱作疼。她不禁鎖了鎖眉:谷江的妖怪越聚越多,也越來越難對付了,放任下去,事態(tài)……將一發(fā)不可收拾。爺爺留下的那四句偈語,到底何意?沒有結(jié)局的預(yù)言……為什么沒有結(jié)局……夜夢由生荼靡淚,落掩濁世暗無明。 她仰頭望望夜色蒼穹,落下幾線雨絲……如果“帝兮魔起破天驚,臨降凡塵神女情”是指上古神話,可理解為伏羲大帝抗擊魔界和創(chuàng)世女神女媧造人下凡挽救維護(hù)人類的傳說,那么,夜夢……荼靡……會指什么? 莫辛說的夜落……又是誰?人類的公敵?“夜落不會放過你們…”夜落……妖魔嗎?而且是,相當(dāng)厲害的妖魔? 雨淅淅瀝瀝下起來,今天晚上暫時到這了,她舉起左臂,想收回結(jié)界—— “喲呵——小姑娘有兩把刷子,這就要走啦?”一個輕薄的聲音穿入。 梁以姍大驚,猛地回頭,看見一名瘦高男子,瘦得形同一副枯骸,松散的長發(fā)抵達(dá)肩部,臉上滿是放蕩不羈與狂妄自大,肩上扛著一把比他身形大兩倍的千斤巨錘,顯得極為不相稱。他身邊是一位旗袍女子,清瘦的身材玲瓏有致,烏發(fā)挽起,以一根白玉花簪固定在腦后。 他們……居然能進(jìn)到結(jié)界?一點兒沒察覺。梁以姍當(dāng)下警鈴大作:他們不像普通的妖怪,自己有傷在身,剛剛又消耗不少體力,形勢有些不利。 “哎——小姑娘,你是御靈師?”男子大聲問。 梁以姍凝目,全神貫注地緊視面前兩人,全身每個細(xì)胞皆提高警惕——拖下去,怕是結(jié)界維持不了多久,必須速戰(zhàn)速決。 忍著臂上的疼痛飛出幾張靈符,空中降下數(shù)道明麗炫光,式神火凰、金犬、游尾(與蝠鲼形似)、角虬在身前一字排開,氣勢如虹。少女亦手握弧刃雙刀,與他們對陣。 “哦?不是御靈師?”旗袍女子語調(diào)悠緩輕狂,“你是…陰陽師?還挺有能耐,真少見,陰陽師幾乎都已被編制為御靈師,像你這種堅守古法的陰陽世家正統(tǒng)傳人極少了。狼聿邪,我們…很走運啊!”媚眼劃過一縷陰邪。 “哈——陰陽師和御靈師,分這么清?不一家的嘛?”狼聿邪抓抓頭發(fā),不太理解,干脆轉(zhuǎn)向式神后的少女,言語輕浮,“呵,看小姑娘長得白嫩水靈像朵花兒,架勢倒不小,一下擺出這么多式神,急著叫哥哥我疼你嗎?” “哼,屠殺生靈,殘害無辜,十惡不赦的無恥妖魔,在此我將以陰陽師之名誅滅你們,除魔衛(wèi)道?!绷阂詩櫪浜取?/br> “聽聽,多大義凜然的妹子,除魔衛(wèi)道?”旗袍女子鄙薄的眼角閃出狠絕的光,左手扣在細(xì)柳腰間,“狼聿邪,你可得好好疼她?!?/br> “哈哈…我喜歡,”男子得意地扛著巨錘出列幾步,停在四只威風(fēng)凜凜的猛獸前,頓即回悟:不對,轉(zhuǎn)頭沖身后的女子不滿地喊,“我靠,搞沒搞錯?四只你要我一個來解決?!自己隔岸觀火,有點道德素…”話不及說完,一條火舌噴射下來,揮起巨錘頂住,他更怒了,“喂,小姑娘你有沒人性?動手也不說一聲,趁我不注意搞偷襲?。咳f幸,哥反應(yīng)快…”金犬直面撲來,截斷其后半句話。 狼聿邪攜巨錘騰空三百六十度轉(zhuǎn)圈,又一個后空翻輕盈地躍落地面,躲避攻擊,巨錘扛上肩,指著梁以姍大潑口水:“喂,一次不夠,你還二次偷襲…” 一扇巨大的“飛翅”壓來,再三湮沒他未完的牢sao,后者以移形換影之速閃避,恰好擦過大鰭邊緣,吊著一顆冷汗,罵聲愈大:“哎,你怎么接二連三…”這次干脆“偷襲”倆字都沒來得及說出,一條巨尾橫掃,卷帶起強(qiáng)勁的氣浪風(fēng)波。 “嘖嘖…這可不妙…”狼聿邪不躲不閃,注目著劈向自己的大塊陰影,萬般感嘆。 結(jié)界里一陣轟然巨響,濺起幾丈高的塵土,好一會兒煙塵散去,視線才漸漸變明晰,角虬尾下,男子已然消失無蹤,梁以姍稍松了口氣,緊盯前方的女子——只剩她了。 旗袍女子不急不躁,嘴畔勾起不明的笑:“不愧是古老的陰陽家族啊!敢問妹子從屬哪一支系,如何稱呼?” “京城秋木園梁氏后人,梁以姍?!鄙倥淅浠氐馈?/br> “秋木園的梁氏?”女子挑挑眉,“難怪會擁有這等力量,大陰陽師梁源是你的先輩?” “我祖父?!?/br> “那——你是他孫女兒嘍,”女子抬手掩住半張臉,低低獰笑,“果然…很走運??!你的味道,一定很不錯。” “妖女,遇上我,休想再猖狂?!绷阂詩櫺顒荽l(fā),“火凰、金犬、游尾、角虬,去?!币宦暳钕拢闹皇缴颀R向女子進(jìn)攻。 “梁妹子,你真以為狼聿邪被自己干掉了?”女子聲音不大,卻足使她聽見。 感受到一股異樣的寒氣疾速逼近,梁以姍駭然,在身后—— “小姑娘,哥來啦!哈哈…哥一定好好疼你…”猖獗的妄笑夾帶迅猛勁風(fēng)。 一把千斤重錘砸下,梁以姍下意識跳開,險些被擊中,被震彈出數(shù)米遠(yuǎn),身體重重摔在地上,似滾落山坡,旋即以左手為支點,順勢單膝跪起,又往后退滑了幾米,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手掌與膝頭磨均破了皮,頓生火辣辣的疼。 “小姑娘,被偷襲的滋味兒不好受吧!”狼聿邪靠在巨錘邊擺起pose,得意洋洋,研究著怎樣分解面前的獵物,“哎呀,小美人兒,哥要先從哪里下手呢,小胳膊小腿兒沒幾兩rou,嗯…嘖嘖…生氣了?別介,哥說的大實話,干嘛不把自己養(yǎng)得白白胖胖呢?哥會更喜歡的,”忽靈光乍現(xiàn),表情猥褻而陰森,“有了,就從你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兒開始吧!哈哈…別生氣?。∧钤谀阃狄u了哥四次的份上,哥一定特殊優(yōu)待,哈哈…”于地面的大坑中拔出巨錘,恍然發(fā)覺,偷襲自己的四只大家伙呢? 那邊漫天火光,空中一只大型火鳥噴出焚燒一切的炙熱烈焰,地面騰起一道水柱將旗袍女子嚴(yán)實護(hù)在里面,水柱瞬而散開化作一條條水蛇沖襲直上,鋪天蓋地,火凰轉(zhuǎn)眼被困在一座水牢中,不消半會兒,砰然消失,一張失效的紙符悠悠墜地。 “哎,幽媚,你不是把它們留給我嗎?怎么插手搶上了?敢瞧扁我?”狼聿邪指著她憤憤不平。 幽媚躲過金犬撲襲,躍到游尾背上,回眸一笑,分外妖嬈:“噢——真不好意思,是它們太主動,我總不能束手待斃吧!” 火凰已失,另三只怕也難支撐許久,結(jié)界又臨近極限,梁以姍屏氣凝神,暗暗握緊拳,眼下只能做最后一搏,趁式神還能纏住那女子,先解決這個狼聿邪。 雙臂亮出鋒利的弧刃,攻其不備,閃電般飛向?qū)Ψ剑讳h刃抵在了重錘上,右臂震得發(fā)麻,感覺骨頭近乎碎裂。 “第五次啦!你不吱聲就動手,還是不是人,講不講人道哇?”狼聿邪滿腔義憤。 “哼,再給你第六次?!绷阂詩櫪涑埃紦?jù)近身的優(yōu)勢,一背過身左臂外的鋒刃直直朝他后頸削去。 —————————————————————————————————————————— 作者的話:這章可以當(dāng)作主線番外看,文中會有些類似的章節(jié),考慮到出場的人物挺多,又想把角色們塑造得豐富一點,也是為更完整地交代劇情,讀者們表嫌我太羅嗦啊o(n_n)o,到后面,呃,如果打架算血腥暴力虐的話…我沉默… ☆、第七話 她,是我的仆人 (3042字) 鋒利的弧刃凌厲懾人,眼瞧將裁決邪戾妖魔,削下其頭顱,卻在累黍之間停住。 梁以姍集中所有力氣于左臂,狠狠推按鋒刃,然紋絲不動,一把陰寒的利爪正卡在弧刃中——看上去瘦弱,不想他竟這般力大無窮。人不可貌相,妖也如此么? “沒用的,小美人兒,”狼聿邪緩緩轉(zhuǎn)過臉,眼角堆聚陰仄仄的寒光,嘴縫咧到耳根,“哥不止有千斤錘,還有碎嵬妖爪,你很給哥面子嘛!六次偷襲,逼我使出妖爪,不妨就嘗嘗它的味道吧,別覺得哥好欺負(fù),哥很禮尚往來的?!?/br> 梁以姍驚駭,利爪向面部橫抓過來,她反射地扭頭仰面?zhèn)壬砀┫?,甩起的馬尾被爪尖的厲風(fēng)絞斷,臉上亦劃出一條細(xì)長血痕,凌亂的散發(fā)在空中飛舞。緊接一記重錘襲擊,少女右手提不上勁,只抬起左臂以弧刃抵擋—— “啊——”慘叫聲響徹夜空,梁以姍噴出大口鮮血,身體撞飛,拋入空中,猶如斷翅的孤鳥。式神一并化無,結(jié)界消逝,密密麻麻的雨點傾盆灑下,冰涼的雨水敲打肌膚,立刻澆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