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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人大正七年來到碎葉川,大正十二年,便率領(lǐng)草原騎兵南下,這中間的時間只有五年,其間還與碎葉川一同草原六部,此等條件下的繁榮昌盛,當真如史書所吹噓那般嗎?” 這次不等勤書閣內(nèi)其他人發(fā)聲,他便自己作了回答:“當然不是,更不可能是。戰(zhàn)爭消耗人力物力極大,男丁皆被征走,家中只留下女眷與病老,誰去犁地,誰去種田?繁盛都是虛假的?!?/br> “所以我說,兩國對于此人之記載,背后皆有一番深意?!毖约按耍麑⒚媲暗钠寰滞巴屏送?,又輕笑一聲,“世事如棋,雙方所為,為的不過是追求自身利益而已。” 謝厭不再說話,勤書閣中便安靜下來,眾人陷入深思,無人反駁,無人附和。百里曉深深看他一眼,抬手翻開書冊,終于開始正題。 只有對比兩國史書、詳細了解過此段歷史的劍無雪小聲說了一句:“你說了這么多,跟沒說一個樣。” 謝厭面不改色:“我本就沒準備回答這種問題?!?/br> 劍無雪扭回頭去認真看書,他前方的陸羨云亦專注地在書上做批注,而靠墻的兩個人都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謝厭繼續(xù)下自己同自己下棋,步回風開始畫圖紙。 七州近千年來的歷史并不復雜。先是東華帝國一統(tǒng)江山,天下合了數(shù)百年后,戰(zhàn)亂四起。 莽州在大陸最北,一邊是無垠海洋,另一邊依靠連綿不絕山脈,與建、涼二州相隔,距中州都城甚遠,首先宣布脫離東華帝國。 但脫離之后,草原六部談不攏條件,誰也不服氣誰,遂再度化作一盤散沙,各自占據(jù)一片土地,時常兵戎相向。 再說莽州以南的六州。 當是時,東華幼帝勢弱,異姓王趙氏不甘居于人下,挾天子以令諸侯,謀取統(tǒng)治實權(quán),并逐步架空內(nèi)外,于幼帝夭折后一年,更改國號為胤。 但那之后,胤國內(nèi)部并不統(tǒng)一。 首先是地處辰州的南疆自立為王,號為南詔;其次,在舊貴族煽動下,南方沿海爆發(fā)起義;緊接著,趙氏子孫起了內(nèi)斗。 紛爭不休,至烈帝時期,山河才逐漸走向和平。 可這樣的和平?jīng)]持續(xù)多久,統(tǒng)一草原六部的碎葉川帶軍南下,占據(jù)涼州與建州大部分區(qū)域,割裂中州。 扶疏城便是自那時起,在神都學院的斡旋下,成為大陸上唯一一塊中立區(qū)的。 亦是自那之后,胤與北武分別占據(jù)大陸南北,對峙中雙方不相上下,七州終于迎來久違和平。 這是劍無雪快速讀完整本《七州編年史下卷》后,做出的總結(jié)。 他長嘆一口氣:“天下安穩(wěn)已有三百余年,這太平可否持續(xù)下去?” 聞言,謝厭緩慢挑了一下眉:“少年,你觀這山河,是真的太平?” 他的話,正巧與講案后的百里曉沉聲所講重合。 百里曉說:“干旱、洪澇、饑荒、瘟疫,千萬年來,此四者都未得到徹底解決。又及,直至今日,仍舊有魔族殘害黎民的事情發(fā)生,這天下看似太平,實則危機四伏。諸君,你們且靜心思考……” 不走心地聽著這番話,謝厭前方的步回風倏地頓住筆,刷的一聲抬起頭來,目光灼灼望向百里曉,上下唇輕微張合:“干旱、洪澇、饑荒、瘟疫……這四個問題要想解決,當……工業(yè)革命!” 最后四字,他的聲音輕若蚊蠅之語,可眼睛卻是越來越亮,仿佛燒起了一把火。 一瞬光自腦海中閃過。 “……我知道要如何改良了!”他欣喜說完,筆尖重新落回紙上。 等放了課,步回風招呼也不打,風一樣跑出勤書閣,消失在幽彌夜色之中;接著是陸羨云,他亦住在學院居舍內(nèi),同后方二人道了句“明日見”后,與旁的懸劍山莊弟子一道離開。 謝厭慢條斯理收拾桌上的袖珍棋盤,劍無雪收書與筆墨,正待起身,卻見溫颯朝此處行來。 “謝長老,若我從現(xiàn)在開始,改為習劍,真的可以嗎?”站定后,溫颯不錯目地凝視謝厭,輕聲發(fā)問。 “小姑娘,你不過二八年華,正是修習的好時期,為何不可?”謝厭撩了一下眼皮。 溫颯猶豫片刻,“我練刀,除了想去都紅臺外,還有一個原因?!?/br> 謝厭問她:“什么原因?” “我想盡快變得強大,好去江陵道霍家,搶回我jiejie。”溫颯話語里透著一股倔,“而陌刀,是一種令人望而生寒的武器。那些雜碎怕這北地的刀,看見就腿軟,我一刀下去,準能砍掉他們的腦袋?!?/br> 謝厭視線從她眼睛移開,落到她手心刀繭上,“如此一來,那些人可以看做是被刀殺的,而非你?!?/br> “我——”小姑娘瞪大眼。 “你左手如右手一般靈活,雙劍很適合你,練好了,一劍能切兩個。”謝厭給出建議。 溫颯垂眸看向自己手心:“那我……且去一試?!闭f完一頓,又抬起眼望向謝厭,數(shù)次抿唇后,再度開口:“若有不解之處,可否——” 她話還沒說完,謝厭身旁的劍無雪已從席案后站起,推起他往勤書閣外而去。 走了好幾步,劍無雪才冷冷道:“若有不解,去問先生長老們?!蹦槹c得比平日里更厲害,能凍死一片人。 等行遠了,謝厭終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少年,你這是做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