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豹妮妮美極了，也神氣極了，儼然就是這叢林中的帝王。

    帝王的召喚是無法拒絕的。

    他毫不猶豫跳過溪澗，跟在她身后。

    叢林的深處隱藏著一座華美的宮殿，白玉砌成的亭臺，奇花異草在其中綻放，陣陣幽香之中是淙淙泉水之聲，噴泉如珍珠滴落在噴水池中，小小的彩虹之下一群群藍(lán)羽赤胸的小蜂鳥在花間啜吸蜂蜜，在水池中濯洗羽毛，她走進(jìn)一座以各色寶石裝飾的玲瓏白玉亭中，橫臥在翠綠得像最新鮮的苔蘚一樣的絨毯上，尾巴在絨毯上輕輕一上一下敲動，這富有節(jié)奏的敲動是種魔咒，讓他的心臟雀躍著合唱，他跳過去，臥在她對面，她躺在他臂彎上，撫摸他的臉頰，笑嘻嘻按在他頸后，她沒怎么用力，他順從地低下頭，鼻尖碰碰她的鼻尖，還想再和她玩鬧，她已經(jīng)不耐煩地抓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0079和妮妮玩鬧的時候，那條淘氣的大尾巴一會兒卷在他手臂上，一會兒在他肋下蹭蹭，弄得他癢癢得難受，他掙扎一下，她嗚嗚低聲咆哮著表示不滿，一翻身把他撲倒，壓在他身上。

    不知何時，他們交纏在一起的豹爪變成了修長靈活的手指，華麗威嚴(yán)的皮毛變成了人類的肌膚，可那兩條大尾巴還在，它們像是有自己的生命和靈智，難解難分纏在一起，你逗逗我，我再撩撥撩撥你，蹭一蹭，再炸毛，輕輕咬一咬，再用力一點(diǎn)試試。

    這片叢林像是沒有黑夜，太陽永遠(yuǎn)不會落下，清泉和鳥鳴不受時間限制，呼吸會一直熾熱下去，心跳會越跳越快，像歌劇女伶演唱的華美曲調(diào)，一次比一次高亢，神經(jīng)繃得緊緊的，拉成了細(xì)細(xì)的鋼絲，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斷掉！象征極致危險(xiǎn)的蜂鳴聲也響起了——

    他心底有個聲音說，停下來，不然真的會死的！

    在下一次高亢激越的歌聲來臨時他這么喊了出來，“停下來！停下來妮妮！”

    她把他抓得更緊，像要將他扼殺，喘息著反問，“為什么？我們這么快樂?！?/br>
    是啊，為什么要停下來了？

    他短暫地迷惑了一瞬間，忽然感到一陣顫栗，這種顫栗從遠(yuǎn)古而來，從人類還是單細(xì)胞草履蟲的海洋生物時就有，帶著對生命的恐懼、敬仰、絕望、狂喜、迷惑、極樂……這顫栗像地底突然爆發(fā)的火山巖漿，直沖天際，落入大海中，將海水一瞬間煮的沸騰，也將他席卷進(jìn)深深的海潮中。

    他緊緊抱著她，大喊，“妮妮——”

    “我在這兒?！彼簿o緊抱著他。

    妮妮在蝶翼落下時看到了大量的鮮艷色塊，像是墜身于萬華鏡中，各色繽紛，夢境一個接著一個，鮮活生動，一會兒讓她極為快樂，一會兒又感到岌岌可危，轉(zhuǎn)瞬間又心花怒放。

    從重疊循環(huán)的夢境中醒來之前，她看到了一朵白色的曇花。

    這朵美麗的花在月光下輕輕搖曳，先張開一圈蟹爪一樣的花瓣，每片潔白的花瓣邊上都鑲著一道血紅色的邊。

    接著，它張開巨大的花蕾，像一把雨傘在雨中撐開，無數(shù)圓滾滾的露珠在傘面上奔跑跳躍，又像一位傾國傾城的芭蕾舞伶，層層疊疊的白紗裙隨著她的絕世舞姿飛旋，綻開，飄舞。

    最后，那位舞伶倒立旋轉(zhuǎn)，紗裙一層一層開放，低垂，有如剛露尖尖角的荷花，立于風(fēng)露月色中。

    突然間，花蕊裂開，許多條銀色的垂絲噴涌而出，紛紛揚(yáng)揚(yáng)垂落，像在高空中炸裂的禮花，幾乎帶著呼嘯的銀色光線四射而出，點(diǎn)亮了整個夜空。

    齊盛也看到了這朵盛放的曇花。

    他知道自己快要醒來了。

    朦朧間，他聽到妮妮在他身邊和誰說笑，“嘻嘻，這是我有生以來抓到的第二個【嗶——】！”

    0079也在，他像是在和妮妮比試、較勁，“哈，那我也抓到有生以來第二個【嗶——】了！”

    然后，齊盛恢復(fù)了更多的知覺，他感到，有一只手正抓著他的要害。他沒睜開眼睛，冷冷對0079說，“松手。不然我保證這是你這輩子抓過的最后一個【嗶——】?！?/br>
    第116章 清醒

    “你醒了！”

    “你可算醒了！”

    “嚇?biāo)牢伊?！?/br>
    “嚇?biāo)牢覀兞?！?/br>
    “你感覺怎么樣？”

    “你渴不渴？冷不冷？身體有沒有哪里不對勁？”

    齊盛兩耳嗡嗡亂響, 他的兩個狐獴小伙伴一左一右在他耳朵邊吵個不停，他很想做個手勢制止他們繼續(xù)激動地嗷嗷叫，可是他連手指都抬不了, 只得忍著喉嚨里的干渴嘶啞說，“我很好?！彼穆曇魡〉脜柡? 心臟和身體里許多血管還在狂跳, 極度疲憊, 但總不會死, 他說完這話, 又急促地呼吸了幾次才能勉強(qiáng)張開眼睛。

    他眨了幾次眼睛, 眼前的景物漸漸更清晰了，但暫時依舊無法分辨眼前的情景是幻覺和夢境的延續(xù), 還是他已經(jīng)從夢境中返回現(xiàn)實(shí)了，頭頂?shù)奶旎ò暹€是控制艙的天花板, 他躺在通風(fēng)口下面，微涼的空氣吹得幾根發(fā)絲不斷掃在他眼皮上。

    齊盛費(fèi)力地轉(zhuǎn)動眼球, 看看兩個小伙伴, 見他們臉色紅潤, 稍微感到放心, 太好了，三個人都活著。幸好, 都是幻覺。

    慶幸之余他又莫名感到失望惆悵, 鼻腔里似乎隨著這股情緒升起一種酸酸麻麻的感覺, 像是感冒之前鼻粘膜充血的感覺……這是什么后遺癥么？他正想著，目光掃到自己。他身上蓋著一件毛皮外套，肩膀、手臂都露在外面，再往下看……不用看了。他已經(jīng)感受到了, 外套下面，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沒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