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坐著，等到陳醫(yī)生來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十六號床虞女士是吧?！遍T口傳來交談聲，“欠了多少？”

    “五千多?！毙∽o士小聲道，“我看她沒什么錢的樣子，你還是別幫她了，上次那個混蛋跪著哭了這么久，我都以為他真的可憐，結(jié)果最后呢，我們整個科室都要平攤幫他付錢?！?/br>
    穿著休閑長裙的女人走進來的時候，虞音抬頭一看，不由愣了幾秒。

    有點好看。

    波浪似的長發(fā)披在肩后，不是很長，一雙眸子清亮有光，右耳有一顆小巧玲瓏的耳釘，漂亮的紅寶石，她走到虞音面前，熟練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病人，目光一時間有些躊躇起來：

    “急著出院么？你這個情況最好再待一會兒?！彼戳艘谎蹠r間，“我本來已經(jīng)下班了。算你運氣好，我有東西落下來又回來了一趟。”

    虞音放下心來，她的讀心術(shù)還能用，對方不是試煉者。她瞥了一眼自己打著厚厚石膏的左胳膊，動了動露在外面的幾根手指，莫名有些慶幸——還好是左手。

    她解釋道：“我付不起醫(yī)院錢了，而且我還有別的事情，欠下的錢，我會還的。”

    話音剛落，身邊的小護士又發(fā)出一聲冷笑。

    虞音謹(jǐn)小慎微，并不想第一天抵達這個世界就因為逃費被警察抓走，那樣實在太高調(diào)了。

    好看的陳醫(yī)生微微蹙眉，眉心像被吹皺的春水，讓人的心里不由泛起漣漪：“醫(yī)藥費我會幫暫時你墊付?！彼崃送崮X袋，出乎意料的好說話，“你會還的吧？”

    虞音一喜，疊聲回答道：“會的會的會的。你把聯(lián)系方式給我，我肯定會還你錢的?！?/br>
    小護士狠狠地剜了虞音一眼，鼻子用力呼出氣，像是虞音搶了她八百萬一樣，踩著重重的步子，朝門口走去。

    “你手機放哪里了？”陳醫(yī)生掃了一眼，“在柜子里么？我?guī)湍隳贸鰜恚俊?/br>
    這醫(yī)生的態(tài)度跟蘇清淺比起來簡直天上地下。虞音感慨了一下，又有點頭疼起來。

    得到虞音同意后，陳醫(yī)生將一個小小的按鍵手機拿到手中，熟練地cao作了一番：“我將號碼存進去了。”

    虞音的眼神要多茫然就有多茫然。

    這種古董手機的使用手法應(yīng)該不是太難。她回憶了一番五六多年前參觀博物館的記憶，用還打著點滴的右手接過來，頁面還停留在通訊錄，備注是陳柯。

    她松了一口氣：“那我現(xiàn)在就可以出院了吧？”

    陳柯?lián)u了搖頭：“等明天吧，反正醫(yī)藥費我也幫你清了，再觀察一個晚上?！彼袔追值睾闷娴溃骸爸敖o你左手臂縫針的醫(yī)生在哪個醫(yī)院？完成的很漂亮啊?！?/br>
    虞音蒼白著臉搖了搖頭，低聲道：“我記不得了。”

    陳柯遺憾地嘆了口氣，直起身：“等會小姚回來我再讓她去拿些藥來，你這樣也不是辦法?！彼噶酥赣菀舻氖謾C，“手機該充電了，記得順便問小姚借個充電器。”

    虞音用右手解鎖了屏幕，立馬得出現(xiàn)了在的時間——2005年4月23日。

    又有一個信息解鎖了。

    接下來，虞音又頂著小護士陰沉的臉借到了充電器。她自己沒有想到，在抵達混亂之域的第一天，她沒有卷起袖子想著大干一場，而只是踏踏實實地在醫(yī)院睡了一晚，順便還吃了一頓醫(yī)院的營養(yǎng)晚餐，不怎么好吃，但腹部的滿足感可以提醒她——她還活著。

    隔壁床的胖大媽起身上了個廁所吃了頓晚飯又蒙著被子睡著了。

    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陳柯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的病床前，穿著一本正經(jīng)的白大褂，溫柔的陽光照在她的肩頭，好似鍍了一層金光。頭發(fā)也扎了起來，嘴角溫柔地翹起，昨天那個小護士已經(jīng)換了人，變成了另一張陌生的臉。

    虞音感覺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魚，被一雙靈巧的手上下翻弄后，檢查一遍無礙后，陳柯才放心地點了點，叮囑道：“回去后記得要靜養(yǎng)?！?/br>
    虞音苦笑了一下，她昨天從抽屜里找到身份證的時候還一喜，心想著住址找到了應(yīng)該就完成任務(wù)了。

    但當(dāng)她掃到地址一欄的時候，瞬間被熄了火，身份證上的地址根本不是這座城市。

    所以自己現(xiàn)在是一名進城務(wù)工人員，車禍前的職業(yè)是出租車女司機，被車撞了之后，對方比自己還窮還慘，根本賠不起醫(yī)藥錢。

    虞音看著陳柯的背影，這座虛擬城市里，NPC的記憶居然這么完整，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各種瑣事記憶都跟現(xiàn)實世界里的人們沒有任何區(qū)別，有喜怒哀樂，也有形形色色的性格。

    如果這些記憶都是真實的話……

    那么這座城市其實早就運行了很久？

    虞音想了想，不然沒有辦法解釋不是試煉者的陳柯的記憶為什么這么具體。

    今天的護士幫她換衣服的時候，虞音趁機又碰了她幾下，找到第二個人，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她嘆了一口氣。

    一旦接受了到周圍的這些人并不是游戲中的虛擬數(shù)據(jù)而是活生生的人這一點，接下來所有的計劃一下子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陳柯心疼地從錢包里拿出銀行卡，一臉地惆悵，虞音瞥見錢包里面只剩下三四張紙鈔。陳柯大筆一揮，快速簽下名字，背靠在收費處的柜臺上，朝虞音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