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加？”撒那喊他的名字，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

    然而路加卻像熟睡一般，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這還不是時候，不是時候……”撒那搖了搖頭，低聲地喃喃自語。他只是還沒明白‘死亡’永遠沒有適合的時候。

    他就這樣坐在車廂的后座，怔怔地看著路加好一會。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去看車外的莉莉。

    莉莉還在。

    接著撒那握住路加的手——他的皮膚逐漸變得冰涼——把他戴著的手表解下來，放進自己的褲子口袋里。

    在撒那完成一切后，他看見莉莉正朝他們走來。

    “撒那？”莉莉探頭進車廂看著他問。

    “他，路加……”把‘死亡’這個詞用在一個機器人身上并不恰當(dāng)，但撒那并不想用‘停止運作’來描述這件事。正如莉莉說的，他并不蠢，可此時他卻支支吾吾的，像個功能低下的機器人。

    這時莉莉看了看他，點頭道：“我知道了?！?/br>
    “我想帶他回去，”撒那說著，抬眼看向莉莉，“回我們的家?！?/br>
    “好。”莉莉應(yīng)聲，打開車門回到駕駛座。

    撒那把路加的身體扶好，讓他平躺在后座。

    莉莉拍了拍身邊的副駕駛座，對撒那說：“來這邊，如果你想的話。”

    撒那聽到后點了點頭，沒有拒絕莉莉的好意。

    等他坐好后，莉莉便問道：“之后呢？你打算怎么處置他？”

    “他想要個墓碑，”撒那說著，頓了頓，有些害怕莉莉覺得埋葬機器人過于可笑，“像人類那樣的……他希望葬在愛蜜莉的旁邊?！?/br>
    莉莉并沒有認(rèn)為這件事可笑，她只是問道：“誰是愛蜜莉？”

    “他的第一任持有者?！?/br>
    “可是我們都不知道——”

    “我會想辦法的，”撒那打斷了她，“莉莉，求你給我一點時間。”

    莉莉收回質(zhì)疑的眼神，看著前方嘆了口氣，“好吧……但是我們沒有太多時間?！?/br>
    “謝謝，”撒那說著垂下了眼，然后又遲疑道，“抱歉，我知道我在做蠢事，這些其實并沒有意義。路加根本不會知道……”

    “這對你有意義，這就足夠了，”莉莉說著，握住了撒那的手，“而且這不是愚蠢，這是儀式?！?/br>
    撒那回握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甚么儀式？”

    “和悲傷告別的儀式。”

    “有用嗎？”

    莉莉聽到后，愣了愣，似乎短暫地出了神。

    “莉莉，”撒那輕聲喚她，又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xue口上，“要過多久，這里的感覺才會消失？”

    “甚么感覺？”

    撒那用另一只手指著xue口，“像被擠壓著一樣，”他說著忽然喘了一口氣，“我感覺快要窒息了?！?/br>
    “會好起來的，”莉莉傾前親吻撒那因為痛苦而繃緊的嘴唇，然后把他抱在懷里，又重復(fù)道，“會好起來的。”

    撒那沒說話，他用力地回抱莉莉，把他的頭埋在她的肩膀上。他緊緊地咬著牙，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墒抢蚶蚋杏X到自己肩膀的地方慢慢地被某些濕潤的東西滲透——她沒再說話，只是拍著他寬大的背，輕輕搖晃，像哄孩子一樣哄他。

    過了不知多久，撒那才從她的懷里起來，他隨手抹了把臉，然后尷尬地轉(zhuǎn)開，“回去吧？”

    “嗯。”莉莉應(yīng)聲，發(fā)動引擎，循著原路回去。

    這一次莉莉減低了車速，撒那能夠看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一路倒退。

    兩個人一直沉默著，直到撒那問：“上帝的天堂會有機器人的位置嗎？”

    莉莉因為他的問題愣住，錯愕地重復(fù)：“上帝？”

    “我聽說返祖派的人都信奉這個古老的宗教?！?/br>
    “噢，”莉莉露出一個了然的神色，“的確，大多數(shù)是。”

    “那你呢？你相信嗎？”

    這時莉莉忽然笑了笑，“我對上帝的了解并不比你多多少，我沒法真正相信我不了解的?！?/br>
    “他們都相信？”

    “他們崇拜，”莉莉糾正他，“而崇拜是離了解最遙遠的東西?！?/br>
    撒那聽到后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同時車子也穩(wěn)穩(wěn)地朝著他們住的小區(qū)開去。事實上他們離家并不遠，才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到家了。

    撒那背著路加，回到家里便把他安置在長沙發(fā)上。他剛把路加安頓好，便聽到莉莉說：“拿著?！彼氖掷镎罩话训丁?/br>
    他并不理解莉莉的用意，但還是下意識地把刀接了，“你為什么……”

    “你不是想保留他嗎？”莉莉說著跪在了路加跟前，在他身上摸索，“我們得找出他的身份芯片?！?/br>
    然而在找出身份芯片前，莉莉要先知道路加的型號。她在他的手臂內(nèi)側(cè)看到他的序號，lk727699。她快速地在網(wǎng)上尋找這個型號的數(shù)據(jù)，然后對撒那說：“他的身份芯片在前xue。”這就是她把刀交給撒那的原因。

    撒那聽到后，看了看路加，并沒有作聲。

    一旁的莉莉看著他怔愣的樣子，說道：“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

    “不，”撒那搖了搖頭，“我只是……我想一個人完成這件事，可以嗎？”

    這時莉莉爽快地點了點頭，“我回房間，你好了就告訴我。”

    撒那一直看著莉莉回到房里，把門關(guān)上，他才把手上的刀放下，然后把藏在褲子里的手表摸了出來。接著他握住路加的手指，把他的指腹壓在表盤上，把手表解鎖。

    莉莉一直有限度地讓他接觸這個世界，他的手表功能有限，可是路加的不一樣。

    撒那解鎖手表后，順利地打開了空白的網(wǎng)頁界面。然而他想知道的事太多了，一時間竟沒想好應(yīng)該從哪里開始。

    他想了想，才在搜索欄輸入了兩個字：撒那

    這僅僅是第一步。

    撒那知道從今以后，一切將會有新的開始。ρó㈠捌℃.cóM(po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