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柜向來沉穩(wěn)，但是近來卻變得毛糙了很多。

    不只是林小婉會這么覺得，現(xiàn)在在藥膏鋪?zhàn)訋兔Φ膮蔷懊看慰吹劫≌乒穸紩卯悩拥难酃馇扑?。不少次都被佟掌柜發(fā)現(xiàn)，然后被追問一番那眼神是意欲何為。

    吳景如實交代，佟掌柜只能嘆氣，心里的情緒難以言說出來，最后留給吳景一道眼神和一個有些落寞的背影。

    而書坊那邊傳來的消息，也并沒有讓他見到多大希望。

    左盼右盼，終于是把林小婉盼了來。

    林小婉看著佟掌柜的樣子，聽著這語氣，就知道消息不會太好。果不其然，佟掌柜下句話就印證了她的想法。

    “書坊那邊說，這樣的話本確實新穎了不少，文字也有嚼頭，但是現(xiàn)在的內(nèi)容看起來，似乎并不能引起太大的波瀾。想要大范圍去推廣，怕是……”

    后邊的話沒說，林小婉也清楚。

    怕是消耗掉的錢銀無法收回，甚至能夠保本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林小婉只是問：“難道佟掌柜沒有把后續(xù)的故事跟他們提一提？”

    “我在信中提了，若非如此，現(xiàn)在的情況肯定就不是這樣了?！辟≌乒衩媛冻钊荨Ｋ緛碓O(shè)想的大好局面，貌似并不會出現(xiàn)。

    但是再看林小婉，依然是那么自信。

    林小婉當(dāng)然有理由自信，就金庸大師的這些書，能夠在現(xiàn)代大火特火，各種翻拍，各種賺錢，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以現(xiàn)代人的眼光，都能夠經(jīng)久不衰的延續(xù)輝煌，可想而知其有多吸引人。

    “他們不是沒反對么，那就先做唄?！绷中⊥裾Z態(tài)輕松，道，“不能大范圍，就先小范圍的。就在這里，在清河縣，榆林縣，清水縣推一推。茶樓起來了，請一個說書的，投入不大，成效應(yīng)該很快就能看到。”

    然而，佟掌柜的面色卻并沒有變好，他說：“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過，只是現(xiàn)在問題頻出，夫人那邊的壓力也很大。”

    “姚夫人又遇到什么事了？”林小婉問道。

    她說的那些佟掌柜能想到再正常不過，她也不過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已，也能讓佟掌柜寬寬心。但她確實沒想到，姚夫人又會遇到什么事。

    之前佟掌柜跟她說了姚夫人的難處，已是不容易，但想來也就是那些了，還能憑空多出什么來？

    聽林小婉問，佟掌柜嘆息一聲，只說道：“還不是銀子的事。行了，不說那么多，都已經(jīng)開頭了，再難也得堅持。好在繡坊最近運(yùn)營的不錯……說起來，多虧了你娘啊?！?/br>
    “拿錢做事……要這么算，還是我們要感謝佟掌柜和姚夫人的賞識，我家才能賺到銀兩?！绷中⊥裥χ貞?yīng)。

    佟掌柜也跟著笑：“行了，咱倆就別這么客套了。先進(jìn)屋，好好聊。”

    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花溪閣，車上帶的東西林小婉自不用管，有人會安排好。佟掌柜三催五請的讓她來，肯定是要跟她好好商量一番。

    酒樓的事小，佟掌柜也不擔(dān)心，但還是請林小婉親自過去看看。來都來了，林小婉自然不推辭。

    佟掌柜說，等四人再做一段時間，就要分開了。在相鄰的三個縣都看好了門面，是現(xiàn)成的酒樓，盤下來貴是貴了點(diǎn)，但勝在不用過多cao心，簡單拾掇一番就沒問題了。酒樓的事業(yè)也就算是鋪開了。

    這些林小婉不過多參與，一來不太懂，前世的連鎖飯店經(jīng)營這塊她并不清楚，所以給不上什么意見。再者，也不是她的產(chǎn)業(yè)。

    但是想到剛剛佟掌柜提起的缺銀兩的事，林小婉想了想，說道：“佟掌柜，既然現(xiàn)在姚夫人這邊錢銀上比較困難，那酒樓的分紅我就暫時不收了吧?！?/br>
    佟掌柜一聽，登時驚疑起身，剛要問一聲，就聽林小婉接著說道：“我的意思是，酒樓要擴(kuò)張，還需要不少銀兩。我的這些權(quán)當(dāng)入股了，等酒樓都平穩(wěn)了，再收錢。”

    不單是技術(shù)入股了，也有投資入股。

    “那……分成？”佟掌柜猶疑。

    該怎么算？

    林小婉大方道：“佟掌柜你算好就可以，我相信您肯定不會讓我吃虧的?！?/br>
    這話一捧，佟掌柜心里舒服。

    而且，林小婉分得的那部分能不支出，也算是解決了些問題。雖然看起來不多，但真到要用的時候，真是能愁死人的事。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并不是危言聳聽的事。

    若是以往，佟掌柜肯定不會盤算這些。姚家的家業(yè)在那擺著，斷不會因為這么點(diǎn)碎銀犯愁。但今時不同往日了，佟掌柜根本不敢往這上邊想，怕越想越?jīng)]了堅持的勇氣。

    他可是知道，姚夫人為了能堅持下去，已經(jīng)咬碎了牙。這些年置辦的家當(dāng)能賣的賣，該當(dāng)?shù)漠?dāng)，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而姚家那邊，一部分人早就打算著侵吞了姚夫人的這些產(chǎn)業(yè)，剩下一些觀望的，少數(shù)還覺得姚夫人能再次起勢的人卻因為人微言輕，并不能給予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

    佟掌柜也不避諱，把這些都跟林小婉說了。

    聽罷，林小婉心里有些想法，猶豫片刻后，也沒隱瞞，直言說道：“佟掌柜，這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但是我還是想說……”

    頓了頓，才接著道：“我怎么覺得，姚夫人此時的局面，很有可能是有人從中作梗呢?！?/br>
    這話說的半隱半明，但佟掌柜怎么會聽不明白。他嘆了口氣：“確實如你所想。這才是眼下最難的……”

    家中有人阻撓，遠(yuǎn)勝過外界的客觀因素。

    想要解除內(nèi)憂外患，首先要做的，肯定還安定內(nèi)部。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nèi)，只有后方大本營安穩(wěn)，才能安心的開疆拓土。

    這是一個道理。

    林小婉此時想：話本一事，恐怕原因也是出在這里。

    這樣的話……

    “佟掌柜，我想，話本一事，還是不要通過姚家的書坊了?！绷中⊥窈敛槐苤M，直接說道：“我怕到時候他們會將話本據(jù)為己有，徹底斷了姚夫人的路。哪怕只有現(xiàn)在的一本，也足夠他們賺個盆滿缽滿。而我們，將一無所得?！?/br>
    佟掌柜聞言皺眉，他確實沒這么想過。

    一來沒有把姚家人想的太絕情，覺得再怎么樣也不會撕破臉皮。再者，書稿在他們手里，他們應(yīng)該也不敢做的太明顯。

    林小婉見佟掌柜猶豫，繼續(xù)說道：“可能佟掌柜你現(xiàn)在覺得他們做不到那么無情，無視姚夫人這個至親，但如果他們本就有意巧取豪奪呢？這話我不能跟姚夫人講，但總是要提醒您的，畢竟我還依靠在您們這棵大樹身邊?！?/br>
    “現(xiàn)在書坊那邊不愿意大量投入，就是想觀望吧。一旦利好，他們能把書稿握在自己手中，豈不就是翻身的局面？”

    “他們可是知道，姚夫人這里等不及，所以書稿肯定會有您一直催著。不交書稿，話本就沒法印出來，到時候交與不交，由的了您么？”

    佟掌柜為難，皺著眉：“我……我再想想?！?/br>
    林小婉也不催，她并不了解當(dāng)中的具體情況，所說所想不過是自己對現(xiàn)有了解情況的一些認(rèn)知。

    而且，她跟姚家沒感情，也沒瓜葛，許多話說起來就要輕松的多。

    就像剛剛的建議，聽起來似乎只是不合作了，實際上，卻是姚夫人在主動脫離姚家的選擇。即便她沒有這個想法，在外人看來，也當(dāng)是如此。

    然而讓林小婉意外的是，不過半盞茶的時間，佟掌柜便點(diǎn)了頭，應(yīng)聲道：“話本的事就如小婉姑娘所說，不在姚家書坊運(yùn)作了。只是現(xiàn)在沒有再多的銀兩去印制書刊話本，所以……”

    林小婉隨之皺起了眉：“我的情況佟掌柜你是清楚的，多少進(jìn)項、存銀我也不必瞞您。想來所有的分紅暫時不要，也不能解燃眉之急?！?/br>
    佟掌柜點(diǎn)頭道：“確實，我想說的也并非這些?！?/br>
    “那是？”林小婉疑惑。她可不知道自己還能幫上什么忙了。

    “我聽說小婉姑娘跟辛家醫(yī)館的小姐是閨中密友，恰好辛家有一摯交，做的便是這等生意。所以我想……”

    空手套白狼？

    這話林小婉明白，但是也不能說出口。只是向佟掌柜確認(rèn)：“賒賬？”

    “如果可以，自然是好的?！辟≌乒衩媛稙殡y。如果不是沒辦法，他這張臉也斷然舍不出，提出這種請求。

    林小婉想了想，搖頭：“怕是不行?！?/br>
    佟掌柜怎么會不知道，說出來也無非是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罷了?，F(xiàn)在聽林小婉這么說，也不愿讓她為難，索性說道：“那我再想想辦法吧?！?/br>
    林小婉一看佟掌柜的神色就知道他肯定是會錯意了，連忙說道：“我的意思是，賒賬肯定是不行。商人重利，咱們就許以利，就不是什么問題?！?/br>
    佟掌柜本想說無利可許，又想看看林小婉有什么法子，所以沒有開口，只是看著她，等她接著往下說。

    “您還真是……關(guān)心則亂啊?！绷中⊥駬u搖頭，笑道：“既然有辛家的這層關(guān)系，那么我們就可以讓辛家作為擔(dān)保人，擔(dān)保我們一定會如期繳納足夠的銀兩，用以話本的刊印。在此之前，則需要他們墊付。為了讓他們覺得有利可圖，定價可以高一些，或者許以利息。這樣，總比直接跟他們交涉要好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