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店內(nèi)。

    “你們就是繡坊的繡娘??？誒喲，怪不得呢，看這雙手，一看就是巧手，是得能繡出來這么好帕子?！?/br>
    “不但手藝好，人還漂亮呢?！?/br>
    “我看啊，是人善手巧心美。要不跟店里說說，再給我們便宜一點吧？”

    “這么好的帕子，還想讓人便宜？那可不得虧本了么?！?/br>
    “是啊，你看看這針腳，這走線，我看啊，就是跟京城那些名店里的帕子都相差不多呢?！?/br>
    清蓮和金鳳兩人還享受著店里客人對她們的恭維，就聽到有人在高聲喊她們的名字，過去問了才知道，是佟掌柜在叫她們，無奈只能過去。

    剛剛被這些人吹捧出來的高昂情緒一下就落了下去，猶如巨浪退潮般，開始有多興奮，現(xiàn)在就有多落寞。

    她們甚至一度都忘了，自己算是被趕回來的，還要承受來自主家的怒火。

    還有客人拉著金鳳在問：“你再給我說說，這帕子是怎么繡的啊，這手工，真是不錯呢?！?/br>
    金鳳沉著臉，嘆了口氣，說道：“我還有事，先不說了哈。你們挑著，放心，每一條都是好帕子?！?/br>
    到了門口，兩人躊躇著，并沒有第一時間進(jìn)去。

    金鳳貼在清蓮耳邊，問：“清蓮姐，咱們進(jìn)去怎么說??？佟掌柜會不會罵我們，或者把咱們趕走??？”

    清蓮嫌棄的往邊上躲了躲，沒好氣的說道：“我哪知道?！?/br>
    然后心里又把金鳳埋怨了個遍。甚至想起昨天金鳳個沒腦子的，就一陣火大。

    如果不是她，怎么會弄成這樣的？

    想著想著，就聽到佟掌柜的聲音問：“怎么人還沒進(jìn)來呢？”

    沒辦法，是生是死，也都得進(jìn)去了。

    清蓮?fù)崎_門，慢慢走進(jìn)來，金鳳低著頭跟在后面。

    林小婉看著兩人這幅宛如鵪鶉的模樣，心想還真是欺軟怕硬的，佟掌柜話都沒說呢，兩個人就慫成了這個樣子。

    金鳳是這樣，林小婉并不奇怪，倒是這清蓮，好像恃才傲物，現(xiàn)在看起來，也不外如是。

    已經(jīng)不是她的主場，所以的林小婉并未說話。

    佟掌柜冷著臉，看著兩人，沉聲問道：“說說吧，怎么回事啊？昨天去的，今天就被人送回來了。”

    清蓮低頭：“佟掌柜，對不起?！?/br>
    “有什么對不起我的？”佟掌柜起身問道，“怎么就對不起我了？”

    “清蓮辜負(fù)了您和夫人的期望。”清蓮輕聲說道，言語中帶著些許委屈，一聽便能聽出來，只是她并沒有說明。

    林小婉想：還是個聰明的。

    反觀金鳳，學(xué)著清蓮的樣子，說道：“對不起，佟掌柜，我辜負(fù)您和夫人了?！?/br>
    “沒了？”佟掌柜冷哼一聲，問道。

    清蓮沒再說話，微微轉(zhuǎn)頭，看向金鳳。

    金鳳瞪著眼睛看著清蓮，眼神里都是焦急。仿佛在說：你說啊，別看著我啊，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啊。

    佟掌柜也看著金鳳，說道：“別看別人，說你自己的?！?/br>
    金鳳臉上的肌rou抽了抽，然后一咬牙，說道：“佟掌柜，這事兒不怪我們啊。我和蓮姐……”

    然后，金鳳被清蓮狠狠剜了一眼。

    金鳳立即改口：“我也想好好在那跟著劉夫人學(xué)來，可是別人容不下我……容不下我啊。我就是說話沖了點，您也知道，我性子就這樣，有什么就說什么，其實我沒壞心的。”

    邊說著，金鳳還掃了林小婉幾眼。

    林小婉將她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只是這話聽著……

    我人都擱這坐著了，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張口就來。墻都不服，我就服你啊……林小婉如此想到。

    佟掌柜也只剩下嘆氣了。

    金鳳見佟掌柜的臉色變了，趕緊又說道：“佟掌柜，您可別信林小婉的一面之詞啊……她肯定是記恨我們，就說我們的壞話。然后……然后肯定也想著給她娘出口氣，所以，您不能信啊?！?/br>
    佟掌柜寒著臉，問：“你知道她說什么了，就說讓我不能信？”

    “我……”金鳳看了看林小婉，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來。

    清蓮垂眉，一臉的難堪，說道：“佟掌柜，是我不對。是我對劉夫人不尊重，說了難聽的話。劉夫人本想著把我們留下，是我們執(zhí)意……總之，是我錯了。還請佟掌柜看在我在繡坊多年的份上，別把我趕走?！?/br>
    情真意切。

    佟掌柜滿意的點點頭，再看向金鳳，只見金鳳腿都有些軟了，顫顫悠悠的差點倒下。見佟掌柜望過來，登時哭了出來，苦求道：“佟掌柜，我也知道錯了，您別趕走我，我不想離開繡坊?！?/br>
    要說她們真的對繡坊有多深的感情么？林小婉是不信的，不過是害怕失去了能維系生活的砝碼罷了。

    但是林小婉又不太能理解，既然害怕，為什么一開始還會如此編排。

    這么一想，林小婉好奇的看向金鳳，真想看清楚，看明白，這個人的腦袋里裝的都是什么東西。

    金鳳呢，感覺到林小婉的目光，一時間心里只剩下哀求，脫口說道：“小婉姑娘，我錯了。你說得對，我不是什么金鳳，我就是只土雞，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對你和劉夫人恭恭敬敬的。你幫幫我，幫我求求佟掌柜，我不想走……”

    林小婉瞧著，只覺得，真是太丑陋了。

    心里也只有一個想法：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林小婉本來就不想落井下石，既然人已經(jīng)趕了回來，也就是最后結(jié)果了。她起身，語氣淡然，對金鳳說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對你們怎么樣。”

    說罷，又對佟掌柜說：“佟掌柜，事情已經(jīng)說明白了，人呢，也送到了。我還有別的事，就不在這打擾了。如果您和夫人還能找到其他的人，送去杏花村前的希望能跟她們說明白一些。再來一次……”

    “不會再有了?！辟≌乒窈V定的說道。

    “嗯，我信你。”林小婉微笑著說道，而后邁步向外走，“那小婉就先走了。”

    “我送你出去。”佟掌柜在前引路，出去前瞪了清蓮和金鳳兩人一眼，然后才跟著林小婉向外走。

    店里依然喧鬧，有人見佟掌柜出來，拉著他問：“掌柜的，這帕子能不能再便宜點啊，我多要兩條?！?/br>
    “掌柜的，帕子還多不多??？”

    “掌柜的……”

    佟掌柜臉上掛著笑，高聲喊道：“店里伙計都在呢，有什么你們就問！我還有別的事，顧不上的地方大家見諒啊?！?/br>
    出了門，佟掌柜見林小婉正看著他笑，便問：“小婉姑娘笑什么呢？”

    “沒什么?！绷中⊥裾f，“謝謝佟掌柜您送我出來，我就先走了?！?/br>
    佟掌柜看了眼身后，然后才對林小婉說：“這事兒……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令堂真的沒生氣吧？”

    他擔(dān)心，劉氏不高興了，不再好好教學(xué)生了。

    “您放心吧，我娘很喜歡銀芷。”林小婉說。

    “行，那我就送到這了，你慢走。”

    佟掌柜看著林小婉走遠(yuǎn)，才折身回去。又是一番推脫，才從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出來，進(jìn)了后屋，兩人還是剛才他出去時的動作。

    在椅子上坐下，沉著臉，說道：“之前是怎么囑咐你們的，當(dāng)我的話是廢話呢，是么？”

    清蓮低頭：“沒有，佟掌柜?！?/br>
    金鳳也哭著說：“不敢啊，佟掌柜?！?/br>
    嘆了口氣，佟掌柜才說：“從頭到尾跟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別添油加醋，真假我還能分的出來。”

    清蓮知道，這也是佟掌柜給的機(jī)會。

    金鳳呢，識相的不言不語。

    很快，清蓮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佟掌柜講述了一遍，甚至包括她們說的話，即便不是重復(fù)，意思也大致相同。

    金鳳聽到她說過那些話時，臉都綠了，連佟掌柜的臉都不敢再看了，頭一直往下扎著，甚至都快貼到地上了。

    佟掌柜聽著，被氣的夠嗆，指著金鳳，好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后猛的一拍桌子，罵道：“就這，你還說別人的不是？你要不要臉了，?。课医o你留著面子，讓你們自己說，你再看看你，還嫌別人是對你太客氣是么！”

    就是個傻子，也知道誰對誰錯了。

    金鳳被嚇了一跳，一哆嗦，就摔倒在地。除了哭，再發(fā)不出別的聲音了。

    清蓮也被佟掌柜驚到了，咽了咽口水，過了一會才說：“佟掌柜，這事兒確實是我們錯了。但是，也不完全是我們的錯。我們就是……”

    “就是覺得她們是鄉(xiāng)下人，你們在繡坊有點小名氣，覺得比不上你們，覺得別人土，不配當(dāng)你們老師。所以說話不客氣了點，是么？”佟掌柜接茬道。

    清蓮沒反駁，也不知道怎么反駁。

    佟掌柜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現(xiàn)在知道了始末，還是要想怎么跟姚夫人解釋才好。

    清蓮見佟掌柜不說話，試探著問：“那……林小婉是什么意思？想讓夫人把我們從繡坊趕出去么？”

    佟掌柜垂眸：“別把人都想的那么小氣?！?/br>
    “她不追究，她也說的很清楚，不想找你們算什么后賬。之所以把你們送到我這來，就是讓我看看怎么幫你們瞞過夫人，免得你們從此沒了生路?！?/br>
    清蓮這才恍然：林小婉確實這么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