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柜進(jìn)來，姚氏直接招呼他坐下，道：“還沒吃飯吧？一起坐下吃點吧?！?/br>
    本沒什么心思，但是姚氏都說了，也不好拒絕。依言坐下，佟掌柜欲言又止，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放進(jìn)嘴里，慢慢咀嚼起來。

    只是跟宋倩的樣子一對比，仿佛兩個人吃的完全不是一種東西。

    一個在吃糠咽菜，一個享受山珍海味。

    姚氏將佟掌柜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問他：“是有什么煩心事么？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種反應(yīng)呢。”

    在姚氏心里認(rèn)為，佟掌柜一直都是沉穩(wěn)的，即便是遇到事，也不會其他人那樣慌里慌張的。相反，大多時候都是他在勸著姚氏。

    但他是為人沉穩(wěn)，做事大膽。

    就像這次和劉氏合作，他極力促成就是有信心能給花溪閣帶來新的出路。所以他即便知道自己不太滿意也能堅持下來，最后說服自己。

    至于對佟掌柜的信任，也是這些年逐漸積累下來的。

    剛開始在這里，鳳祥樓可謂是風(fēng)頭無兩，如果不是靠他的營生和手段，花溪閣不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就發(fā)了家，這些年也不會如此順風(fēng)順?biāo)南聛怼?/br>
    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日漸式微的態(tài)勢，只能做出改變。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姚氏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如此反應(yīng)，怎么能不感到奇怪？

    佟掌柜將口中的飯菜咽下，緩緩放下筷子。像是在組織語言，過了一會才說：“路上我聽說了一件事?！?/br>
    姚氏沒開口，等著佟掌柜繼續(xù)。

    佟掌柜舒了一口氣，然后接著說道：“是關(guān)于林小婉的。路上我聽說，她又吃了官司。這次是有人特地來告她。”

    “小婉meimei？告她什么？”宋青問。

    她心直口快，一時忘了現(xiàn)在是什么場合。即便是王晴想提醒也已經(jīng)晚了，只能用眼神警告了她一番。

    姚氏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只是奇怪，這種事能讓佟掌柜慌張？

    沒有道理啊。

    “是怎么回事？”姚氏問道。

    “還是她藥膏的事。在路上的時候我聽人說，是有人抹藥膏結(jié)果把臉毀了，所以人告到縣衙去了?！辟≌乒耦D了頓，而后才接著說，“不過這應(yīng)該跟林小婉沒什么關(guān)系。蔣大人查明，那人所用的藥膏并不是林小婉所有?！?/br>
    “那還有什么問題？”姚氏不解的問道。

    劉翠的事他們雖然并不知曉的很清楚，但是還是有點了解的。更何況上次公堂之上林小婉也提到了這件事，而且林小婉的藥膏鄭乾坤也驗視過，不會有問題。

    佟掌柜皺著的眉頭解不開，他說：“藥膏沒問題，但是告她的人有問題?！?/br>
    “來的路上我看到的辛家醫(yī)館的小姐帶著一個女子，一路上都有人在指點著說那女人污蔑好人，活該臉被毀了。經(jīng)過時我特地看了一眼……”

    “然后呢？”要是被佟掌柜的大喘氣整的有點毛躁，催促道，“能不能一下把話都說完！”

    另外三人也都停了下來，等著佟掌柜的下文，看樣子都有點緊張。

    沒辦法，主角是林小婉，都還是有些擔(dān)心的。

    于王晴和宋青而言，劉氏對她們是極好的，而且林小婉為人也熱忱，自然生出幾分感情，擔(dān)心是在所難免的。

    至于宋倩……她腦袋里就在想：林小婉可不能出事呀，不然就吃不到她做的好吃的菜了。

    吃貨的世界，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被四個人盯著，佟掌柜嘴角抽了抽，礙于姚氏，只能把話一氣兒說完。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個人是明蘭。”佟掌柜說，看到姚氏眼睛微瞪，趕緊說道，“就是永安侯府上的明蘭。所以我猜測，林小婉這次的狀況，極大可能跟永安侯夫人有關(guān)?！?/br>
    “老佟，慎言啊。”姚氏不無震驚的說道。

    永安侯夫人真的就對林小婉下手了？真的有這個必要么……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佟掌柜，問：“你說的，屬實？”

    佟掌柜點頭：“屬實！”

    姚氏一瞬間就陷入到沉默當(dāng)中。佟掌柜看在眼里，良久，才說：“我現(xiàn)在就擔(dān)心永安侯夫人真的不會輕易放過林小婉，最后火會燒到花溪閣，或者燒到您身上?！?/br>
    “確實……雖然之前就有過擔(dān)心，但是真沒想過，真的就這樣了……”姚氏臉上瞬間掛上了愁容。如果永安侯夫人真的有意要整治林小婉，那她必受牽連。

    香皂比藥膏可要更誘人的多了。

    但是，擔(dān)心又能怎么樣呢？難不成還能去找永安侯夫人說理？或者等她發(fā)動攻勢的時候據(jù)理力爭？

    只要她動用些關(guān)系，總會有不小麻煩的。姚氏不想走到那一步，但是似乎不得不走到那一步了。

    佟掌柜安慰說：“永安侯夫人應(yīng)該不會做的太絕。畢竟您的身份也不是林小婉可比的，即便是打壓也不會太過分。林小婉就不一樣了，即便是殺了埋了，最后也會一點事都沒有。”

    “如果這縣衙的縣令不是蔣廷遠(yuǎn)，林小婉怕是已經(jīng)下了大牢吧？”姚氏若有所思的說道。

    “應(yīng)該是的。”佟掌柜說，“我還聽說，一開始升堂蔣大人并不在，后來是師爺一直在堂上，要對林小婉用刑，打算來個屈打成招?！?/br>
    “他認(rèn)識明蘭？”姚氏詫異。明蘭不是永安侯夫人身旁的丫鬟，向來不會出府。如果不是由此去拜訪佟掌柜跟著，也肯定不回見過明蘭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辟≌乒駬u頭，而后猜測：“興許是永安侯夫人提早打過招呼？”

    “那為什么蔣廷遠(yuǎn)會不在堂上呢？”姚氏又問。

    “這也不知?！辟≌乒袢允菗u頭。

    姚氏不再言語，出神想著什么。佟掌柜也皺著眉頭，發(fā)起了呆。王晴和宋青呢，兩人臉上也帶著幾分焦急和無奈。

    急的是他們擔(dān)心林小婉會出事，那樣的話，劉氏該多傷心？

    無奈的是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繡娘，一點都幫不上忙。

    宋倩呢，則是被這壓抑的氣氛搞的小心翼翼的，慢慢的伸出筷子去夾菜，然后悄悄的放在嘴里，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

    王晴瞪她，壓著嗓子說：“宋倩！你還有心思吃！”

    宋倩辯解：“不吃多浪費(fèi)呀，這么多菜呢，這都是別人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要尊重別人的勞動。”

    想吃你就說想吃，干嘛還扯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過了盞茶時間，姚氏才收回心思。注意到幾人都在看她，臉上浮上笑容，說道：“行了，吃飯吃飯！好好的菜別都涼了?！?/br>
    然而，還是沒人動。

    最后還是姚氏命令道：“快點吃！怎么，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宋倩三人這才大快朵頤起來。姚氏看著她們?nèi)齻€，囑咐道：“剛才的話你們就當(dāng)沒有聽到，只要想著怎么把交代你們的事情做好就可以，知道么？”

    “嗯，知道的，夫人。”

    三人應(yīng)承下，然后專心吃飯。

    之后姚氏對佟掌柜說：“你也別想太多了，不過都是猜測罷了。這都是遠(yuǎn)憂，說不準(zhǔn)的事，只要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了，哪怕到時候香皂的買賣做不下去了，花溪閣也不會受多大影響。”

    “嗯，我會把近來的事情都做好的，這個您可以放心。”佟掌柜自信的說道，“永安侯夫人那邊會如何也不是我能猜測出來的，不過還有夫人您在前面斡旋，我自然也不會那么擔(dān)心?！?/br>
    “說起來，店里的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姚氏問。

    “出了點小問題，不過我已經(jīng)讓他們在想辦法解決了?！辟≌乒裣肓讼?，才說，“不過這次我沒告訴他們要怎么做。我是想，難得有機(jī)會，也鍛煉他們一下。這個店，我也不可能一直看下去，以后總要有人接替我的。”

    姚氏卻是不悅：“說什么呢！你才多大，這么早就不想為我干下去了？”

    “不是……”佟掌柜搖頭道。

    “該不會是有人在挖你吧？”姚氏臉上滿是擔(dān)憂，說道，“老佟我可跟你說啊，要是真有人挖你，你可得告訴我。哪怕是你決定要走，也得提前跟我說?！?/br>
    “夫人您說什么呢。我這些年還不是賴您的賞識才有今天么。我不會離開花溪閣的?！辟≌乒褛s忙辯解道，生怕姚氏會多想，會誤會。

    姚氏卻是幽幽說了一句：“看來真的有人在挖你……別瞞著我，是哪家??？”

    佟掌柜猶豫了片刻，才說出了幾個店的名字。有清河縣的，渝林縣的的，也有臨川府的……甚至還有更上面的。無一不是給的待遇很優(yōu)厚。

    姚氏問他：“你真的不動心？”

    “動過。”佟掌柜直言不諱，“但是我沒動過要走的心思?！?/br>
    姚氏臉上的憂色終是散開，微笑著對佟掌柜說：“那你說什么找人接替你的話干嘛？”

    “年紀(jì)大了，也干不了多久了，總得提前打算著。”佟掌柜無奈的說道。

    歲月催人老啊。

    佟掌柜說：“到了這個年紀(jì)，每天都能看到自己老了那么幾分。精力也不夠了，趁著還能干，總得拉起來一兩個人吧?！?/br>
    “有人選么？”姚氏問。

    “這次的小問題過了，應(yīng)該就能定下了?！辟≌乒窕氐馈?/br>
    之后他又說：“所以，夫人要是沒別的事了，等下我就得回去了。得盯著點，免得出岔子?！?/br>
    現(xiàn)在的花溪閣，可不能再有別的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