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翎聽著，臉色都變了。

    怎么這王大娘說起來，都比劉氏要兇殘的多。而且，這事兒劉氏都不好意思跟他說的，都是老丈人隨便提了幾句，也就作罷了。

    說起來，林小婉也是慘遭荼毒的一個。

    那場面，比郭承翎慘。最主要的是，反反復(fù)復(fù)，又都來的猝不及防。

    郭承翎有點(diǎn)想走了，但是又沒什么理由。只能坐在那里聽王大娘不停的嘮叨。好在說著說著，就轉(zhuǎn)到了她自家人身上。

    只聽王大娘說：“我那兒媳啊，就是生了兩個，后來就說什么都懷不上了。也瞧過大夫，熬了不少藥喝，但就是沒什么用。這幾年啊，慢慢的也就淡了，懷不了就不懷了?！?/br>
    “的要我說啊，這就得抓緊。你也別嫌大娘我說話不好聽啊，說不好什么時候就真的懷不上了。我兒媳婦這不就是明擺著的例子么?！?/br>
    “多上點(diǎn)心，身體都挺好的，肯定沒問題?！?/br>
    郭承翎心想：怎么又說回來了？

    最后還是只能點(diǎn)頭說是，他知道一旦反駁或者不順著這意思說，就又是一番說教。諸如：你們年紀(jì)還輕，知道什么呀？見過什么呀？聽老人的，肯定沒錯。

    沒聽說過么，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云云總總。

    郭承翎就這么捱著，好不容易聽到外邊有動靜了，趕緊起身說道：“是不是大伯他人回來了，我出去看看啊，大娘?！?/br>
    果然，郭承翎一出門，就見這家男人進(jìn)了門，手里牽著牛。

    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帶著草帽，微低著頭，帽檐擋著視線。聽見有人出來，抬頭看時便看到郭承翎迎了過來，趕忙換上笑臉，說道：“喲，承翎過來啦？是來牽牛的么？”

    郭承翎應(yīng)聲：“是。臨時要用，等晚上我再牽回來?！?/br>
    王大伯卻是擺擺手：“不用不用，哪能這么折騰。剛好明天我歇一天，去地里瞧瞧。不著急的?！?/br>
    說完?duì)恐Ｗ叩皆褐虚g，又道：“你在這等會啊，我弄點(diǎn)水，給牛沖一沖?！?/br>
    “不用了，大伯?！惫恤岚讶藬r下，然后說道，“這不是干凈著呢，不用費(fèi)事沖了。時候也不早了，我這就牽回去，把人送回去再回來就再把牛牽來?！?/br>
    說著話，郭承翎就牽著牛往外走，臨出門前嚷一聲：“走了??！”

    王大伯笑著：“嘿，這孩子?！?/br>
    王大娘出來，詫異的問：“誒，小郭走啦？”

    “走啦。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著急，話還沒說完呢，牽著牛就走了。我說給牛洗一洗，也沒讓。”王大伯鞠了一捧水潑在臉上，抹擦兩下后又說，“今天啊，我聽見有人在打聽林家那丫頭。”

    “你說小婉??？”王大娘問。

    王大伯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嗯，就在集市那條街上。我問了問別人，都說不知道打聽她干嘛?！?/br>
    “那你剛才怎么不跟小郭說一聲？”王大娘拍了下大腿，“這要是有什么事，別耽誤了他們啊?！?/br>
    “這不沒想起來么?！蓖醮蟛S意說道，“說不說也沒關(guān)系，也不知道打聽的人是誰。而且那人也聽說了，小婉就是集市那天會過去。要我看啊，也不會有什么太急的事兒的?！?/br>
    “你怎么就知道沒有？”王大娘問。

    “那人一點(diǎn)都不著急，但凡有急事的，哪個不是火燒火燎的?！?/br>
    “有沒有事的，都知會一聲吧。別是找麻煩的，提前知道了也能有點(diǎn)準(zhǔn)備不是?！?/br>
    ……

    再說郭承翎，像是逃跑似的從王大娘門里出來，走出去一段距離了還心有余悸。心想這沒事催生孩子還真是可怕……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似乎他和林小婉也確實(shí)應(yīng)該有點(diǎn)成果了。

    只是林小婉不同意。

    年紀(jì)還小。林小婉也說過：“過一過兩人世界不好么？這么早生個孩子，太影響夫妻生活了?！?/br>
    夫妻生活這四個字，是讓郭承翎妥協(xié)的很關(guān)鍵的因素。

    但是他后來發(fā)現(xiàn)，好像并不像林小婉說的那么回事。

    而且林小婉還說：“我這事業(yè)才剛起步，不能耽擱。況且，房子這么破。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在這里面長大。等賺了錢，咱們把房子反蓋，打一些好的家具，干干爽爽的，不好嗎？”

    當(dāng)時郭承翎想說沒什么區(qū)別的，但是直接被林小婉的眼神給說服了。

    沒有就沒有吧，順其自然。郭承翎心里念道。

    到了林振家，把牛牽進(jìn)院子，進(jìn)屋認(rèn)識了人，然后跟林振說：“爹我去把車準(zhǔn)備出來?！?/br>
    “嗯，廂房里還有些棉絮，拿出來鋪上?！绷终駠诟?。

    “好?！惫恤釕?yīng)聲，然后出門準(zhǔn)備。

    周母眼角含笑看著郭承翎出門，說道：“看的出來，是個貼心的人，也憨厚老實(shí)，小婉嫁了個好人家?！?/br>
    劉氏搭腔：“承翎人是好的，對小婉好，對我們也好。而且家里沒別人了，小婉倒是免了應(yīng)付?！?/br>
    這句話是劉氏無意說的，說出來后便有些后悔了。

    這意思似乎就是在說，她這些年應(yīng)付婆婆應(yīng)付的辛苦。而且也沒落下多少好話，最后還鬧得分家斷親。

    她想改口的，卻是聽周母說：“不妨事的，你的苦我知道。這樣挺好的?！?/br>
    老太太見得多了，自然能明白其中意思。

    林振打岔道：“秀容，你去把那些能帶著的菜收拾一下，讓姥姥他們帶回去，給孩子們嘗嘗?！?/br>
    然后又轉(zhuǎn)向周顯：“重新做是不太行了，舅舅別嫌棄，把剩下的那些帶著。您不是還說味道很好，比得上那些有名的館子么，帶回去，給孩子們嘗嘗。”

    “哪有吃不了還兜著走的。”周顯連連拒絕，說著就要出去讓劉氏別麻煩了。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可以的?！绷终癜讶藬r下，說道：“家里就我們倆人，這么熱的天兒，肯定得放壞了，就可惜了。你們不嫌棄就拿著……要是嫌棄，那就只會我聲，我去跟秀容說?！?/br>
    “你這孩子，說的是哪里話?！敝茱@一臉的為難，但還是被林振說動。他回床沿坐下，指著林振，問道：“振兒啊，你什么時候?qū)W會說這樣的話了，?。俊?/br>
    林振笑說：“這是跟我那女婿學(xué)的。”

    “哦？”周顯詫異，“看著他也不像會說這樣話的人啊。”

    “怎么不會呢。”林振道。

    然后他把之前林小婉給劉氏買首飾的事跟周顯說了。當(dāng)時的錢是郭承翎拼死打的那頭野豬賣來的錢，也算是他拿命換來的。所以買回來之后，劉氏不管林小婉怎么說都不要。后來呢，還是郭承翎勸下的。

    當(dāng)時郭承翎說：娘是嫌這簪子不好看？都怪我沒本事，打個獵還受了傷，不能轉(zhuǎn)引自反而還要拖累您和爹。

    他還說：讓小婉把簪子退了，等上好了，賺更多銀子再買好一點(diǎn)的。都怪我沒用。

    這一番說辭，登時讓劉氏難辦了。

    但還是為了這番心意，把簪子收下了。

    周顯聽完，大笑道的：“想不到還挺有手段啊，哈哈哈，不錯，挺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林振說。

    說罷，倒是突然沒了話說，就這么沉默著。三人心照不宣般，都目視前方看著。

    靜，靜的能聽清楚外面的所有動靜。

    過了許久，林振才說：“說起來，我挺對不起這個家的。如果我能做好兒子和丈夫，也不會變成這樣。你們或許也不用為了我娘的事cao心?！?/br>
    氣氛一下就沉重了。

    周顯沒說話，周母沉吟半晌，卻是說道：“要說錯，你確實(shí)有。但是啊，振兒，總不能說你老實(shí)就不對了。像你哥林堂，就好么？你娘是個糊涂的，這么論起來，不賴你?！?/br>
    “唉?！?/br>
    林振嘆著氣，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行了，你也別想了。好好過你的日子，有時間了，過去看看我老婆子。你那些表兄弟們，也許久沒見了吧？”周母從床上下來，踱步向外走，又說道：“收拾差不多了吧？走吧?！?/br>
    “您著什么急呀，等收拾好了會進(jìn)來喊的。”林振趕緊上去攙著周母，還不忘說道：“要我說，來都來了，您就在這多住些日子。”

    周母沒應(yīng)這句話，像是自言自語道：“是啊。以后的日子也不長了，想干點(diǎn)什么都沒機(jī)會了?！?/br>
    林振聽著，總覺得這話里的意味太蕭瑟。

    陪著周母出來，郭承翎已經(jīng)把牛車打點(diǎn)好，正拍打著棉絮的落塵。見人出來，開口說道：“再去屋里等會吧，這塵啊，落的有點(diǎn)多，得著實(shí)拍打拍打?！?/br>
    “不礙事兒，就這樣挺好?！敝苣复认榈男χ?/br>
    剛好劉氏也從廚房出來，手里拎著三個白布兜，里面鼓鼓囊囊的，能看出是碗的形狀。過去把布兜放在牛車上，然后對郭承翎說：“行了承翎，你回家去吧。”

    “我趕車吧？”郭承翎說。

    “不用。”林振朝著他擺了擺手，“我趕車就行了。你也不認(rèn)識路，還得勞神給你指路。我把人送回去就成，路上也能多說些話，你回家歇著吧?！?/br>
    郭承翎又確認(rèn)了一遍，然后跟兩位長輩道了別，才轉(zhuǎn)身離開。

    周母被攙扶上車，眼里都是笑意，她說：“好啊，你們這日子啊，肯定會越來越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