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小婉想起來姥爺墓旁奇怪的石堆，忍不住問舅母。

    柳蓮花聽她形容了立馬反應(yīng)過來那是什么，沉默了一瞬，跟她解釋道：“那是給你姥姥留的墓?！?/br>
    水牛村的慣例，大部分老人會在生前就準(zhǔn)備自己的后事。

    劉宗當(dāng)時下葬的時候，王姥姥就說要圈出這塊兒地來，百年以后她就埋在丈夫的身邊。

    柳蓮花對自己的這個婆婆，一直是敬重且感激的，她從來不像別人的婆婆那樣對自己有任何挑剔或者不滿，對她好的像第二個親娘。

    以前她也這么問過丈夫，當(dāng)她從丈夫嘴里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柳蓮花是有點難過的。

    林小婉聽了也沉默了。

    她有點敬佩姥姥姥爺一生一世一雙人，生要同寢，死要同xue的這種感情。

    兩個老人一生都舉案齊眉，夫唱婦隨，林小婉看了看身邊的郭承翎，心里想：她們也會像姥姥姥爺這樣嗎？

    因為這個小插曲，后面一路上，林小婉都沒有再主動說話。

    她們到家得時候，劉氏都已經(jīng)做好飯了。

    見幾人回來，忙催著她們?nèi)ハ词郑瑴?zhǔn)備吃飯。

    因為是她們在這待的最后一天的緣故，菜色很豐盛。

    從山上下來，劉耀祖還記得妻子的叮囑，去村子里的屠戶家里買了rou，又買了豆腐。

    中午的菜就是麻婆豆腐，小蔥拌豆腐，煸豆角，青菜炒rou，豬rou燉粉條，還燉了一盆雞湯。

    飯桌上，林小婉觀察姥姥的神情，見她表情不似去時那么沉重，面容帶笑，眼神明亮，也沒有什么陰霾，這才放下了心。

    吃過飯，眾人都各自回屋歇晌。

    劉氏再一次不死心的問母親，“娘，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去我們那住兩天嗎？”

    王姥姥嗔怪的看了女兒一眼，“不是都說好了不再提這事兒嗎？娘不過去了，你要是惦記我，多回來看看我娘就心滿意足了?！?/br>
    劉氏有些難受，分別在即，她難免傷感。不死心的繼續(xù)勸說母親跟她一起走。

    “離這么遠(yuǎn)，我就是想過來，也不太方便。您就跟我回去住段時間吧，這么多年，我都沒能怎么在您跟前盡孝，好不容易熬出了頭，您就給我個機(jī)會，讓女兒好好盡盡孝吧。您就答應(yīng)我吧，娘。”

    王姥姥握住劉氏的手，伸手將她耳邊散落的碎發(fā)別到耳后，神情溫柔。

    “你有這份兒心娘心里就知足了，這么多年你過得也不容易，娘心里知道，也不怪你。我年紀(jì)大了，指不定哪天眼睛一閉，就睜不開了。娘是怕啊?！?/br>
    王姥姥說起生死之事，一臉的從容，沒有畏懼，也沒有害怕，只是平靜的接受。

    “我怕我要是在你那沒了，下去了就找不到你爹了，我得守著他，不能走。你爹說了的，他在那邊看著我，等到我去了跟我一塊兒走，下輩子還做夫妻。娘不能跟你走，娘哪兒也不去，就在水牛村守著你爹?！?/br>
    劉氏泣不成聲。王姥姥嘆息著給她擦眼淚，“傻囡囡，哭什么。都多大人了，婉婉還在旁邊看著呢，羞不羞，嗯？”

    劉氏抱住母親，心里難受極了，哽咽著叫了聲“娘”。

    王姥姥見女兒這樣，她也難受，她攬住劉氏，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那樣安撫她。

    王姥姥不是不想跟女兒走，可她不能走。

    她這一輩子，最愛的人就在水牛村，她要是去了，卻不是在他身邊去的，下去之后，宗哥怪她怎么辦？她不能這么做。

    劉氏理解母親的堅持，從小她就知道，母親心里，爹爹總是排第一的，接下來才是她和弟弟。

    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每每別的孩子說起來自己父母天天吵架，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無比幸運(yùn)，生在一個爹娘恩愛和睦的家庭。

    劉氏理解母親，心里卻控制不住的悲傷。

    她娘這一輩子過得太苦了，她也是個不孝的女兒，長這么大都沒讓母親跟著她享過一天福。

    劉氏不再勸王姥姥了，她擦干眼淚，把床上的被褥揭起來拿去拆洗。

    既然王姥姥不愿意跟她們走，那走之前能多幫她干點什么，就多干點什么吧。

    王姥姥沒攔女兒，她也實在困了，躺在炕上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丈夫，在夢里露出笑容。

    林小婉也不困，剛剛王姥姥說的話讓她想起來上午在姥爺墓前看到的姥姥為自己準(zhǔn)備的墓地，她一陣的胸悶，只覺得壓抑。

    胸中有一股郁氣一直憋著不散，她睡不著，索性幫著劉氏一塊兒拆洗被褥。

    母女兩人分工合作，效率快多了。

    把被套褥子套拆好，劉氏把里面的棉花鋪到院子里拿到太陽底下曬。這會兒太陽正毒烈，曬得熱乎乎的再縫進(jìn)去就軟和了。

    鋪好棉花，劉氏又把拆下來的被套褥子套拿去清洗。

    林小婉則負(fù)責(zé)把拆下來的線一根一根理好，遞給劉氏，讓她清洗。

    理好了線，她又幫忙去給劉氏提水，劉氏正揉搓著被套。

    劉家洗衣服用的是從山上摘回來晾干的熟皂角，碾碎了放進(jìn)水里打出泡沫來，再把衣服放進(jìn)去洗。

    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是這么干的，所以每年秋天，家家戶戶都會上山摘成熟的皂莢，留著平時用來洗頭發(fā)，洗衣服。

    但皂莢到底未經(jīng)處理，出沫不多。

    見劉氏洗的艱難，林小婉悄悄進(jìn)了空間，從貨架上買了塊兒洗衣皂來，拆了包裝拿出來遞給她娘。

    劉氏一臉詫異，壓低了聲音問她：“這是啥？你從哪拿來的？”

    林小婉附到劉氏耳邊，悄悄跟她咬耳朵。

    “仙人給我的東西，我上次偷偷試了，拿這個洗衣服特別好用?！?/br>
    劉氏皺著眉看著女兒，忍不住教訓(xùn)她，“不是說了讓你別在外面這樣突然就變個東西出來？讓人知道了就不好了。說你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記不住呢你?！?/br>
    林小婉忙認(rèn)錯，“好了好了，我這次記住了。我這不是想著舅母她們都去睡了嗎，這兒也沒別人，就我跟你。娘你肯定不會說出去啊。”

    劉氏仍不消氣，“那萬一要是有人來了呢？看見了怎么辦？說你你還有理了?！?/br>
    林小婉都要被劉氏念叨的服了，不敢再替自己辯解，連聲討?zhàn)?，“我錯了我錯了，下次肯定不這樣了。你快點洗吧娘，等會舅舅舅母她們就該醒了?！?/br>
    劉氏一聽這個，顧不上再教訓(xùn)女兒，瞪了她一眼，動作麻利的繼續(xù)洗被套。

    她接過洗衣皂就丟進(jìn)了盆里，又拿手?jǐn)嚢?，林小婉忙叫停，從盆里把洗衣皂撈起來，拿起被套的一角給她示范。

    “不是那么用的，是這么用的，打在濕了的衣服上，直接揉就行了。不用丟在水里?！?/br>
    劉氏見她做了一遍，自己接過來試了試，看到揉搓出來的豐富的泡沫，感覺挺驚奇，“誒，你別說，這個東西還真挺好用?！?/br>
    林小婉在心里嘀咕道：能不好用嗎？這可是最貴的洗衣皂了，不傷手還洗的干凈。

    嘴上卻催著劉氏趕緊洗，再磨嘰一會兒等會兒柳氏她們就該起來了。

    劉氏立馬不說話了，動作麻利的搓搓洗洗涮涮。

    用洗衣皂洗衣服的好處是洗的快，不怎么費(fèi)力氣，劉氏比平時少用了將近一半的時間就洗完了被套褥子套。

    但它也有壞處，壞處就是她們都涮了幾遍了水里還有泡沫。

    水缸里的水從滿滿一缸，到現(xiàn)在幾乎要見底了，林小婉提水提的累的直喘氣，出了一身的汗。

    劉氏也累的夠嗆，擦擦額頭的汗又涮了兩遍，好容易，總算是沒有沫了。

    兩人都是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