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前置攝像頭像素不低, 說話時, 還能看到他下巴上沒有刮干凈的青色胡茬。

    不是說不露臉嗎？那現(xiàn)在屏幕上的這個男人是誰？

    不止是茗涵和主持人，在場的所有人以及直播間里的觀眾也懵了。

    所以……104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所以冉哥不知道自己開著視頻？】

    【會不會是官方故意的？我還是不能相信104小jiejie是冉哥?！?/br>
    【直播間里缺一個課代表, 出來個人總結(jié)下之前的劇情吧。】

    茗涵望著屏幕里那張渾然不知的面孔，說：“你是季淵冉？”

    鏡頭前的季淵冉聽到自己的名字，有些驚訝，眉毛抖了一下。

    他在手機屏幕上打了一串字, 想了想又依次刪掉, 雖然在直播間沉默，但他糾結(jié)的過程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猜的，絕對是想詐自己。

    不知道自己露臉的季淵冉還在掩飾。

    104：怎么可能啦！我就這么像男生嗎？

    104：[委屈][委屈][委屈]

    主持人和茗涵都給了他臺階。關(guān)掉攝像頭, 可以裝成是季淵冉起了和104一樣的id；承認(rèn)自己是季淵冉，也算是自我公開的一種方式。

    可偏偏季淵冉哪條路都不選，還要繼續(xù)裝成嬌滴滴的萌妹。

    【嘔, 原來冉哥的心里住著一個小公主嗎？】

    主持人有些笑不出來, 但還是要繼續(xù)按照臺本往下走：“那好，這位幸運觀眾, 您將獲得我們主辦方提供的決賽入場券, 同時還有一萬塊的現(xiàn)金獎勵, 恭喜你。稍后會有工作人員跟您聯(lián)系?！?/br>
    104：好的, 謝謝你呦~

    季淵冉揚起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結(jié)束了。

    從衛(wèi)生間出來, 季淵冉感覺到周圍的眼神有些細(xì)微的變化。

    似乎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湊在耳邊小聲的說話, 勾起的嘴角是不可言說的笑。

    不止是圍觀群眾, 參加比賽的選手眼神也更詭異。

    而黑子和雞頭他們，別說看自己了，這會正到處找地縫準(zhǔn)備鉆下去。

    本來以為去了直播間茗涵的心情會好，現(xiàn)在看來……似乎比玩游戲的時候更差了。

    半決賽的直播已經(jīng)結(jié)束，各個戰(zhàn)隊的人都準(zhǔn)備離開。

    當(dāng)著面沒人敢笑他，不過一瞥又一瞥的目光倒是惹得季淵冉一肚子火。

    季淵冉：“你怎么走？”

    茗涵頭也不抬道：“打車?！?/br>
    季淵冉幫她拿著獎杯，故作輕描淡寫地說：“八成要堵車，反正我沒事，騎車送你？”

    “可別了，”起身時，茗涵瞪了他一眼，瞳孔里充斥著強大的怨氣，“萬一被車笛嚇到了，突然喊一聲嚶嚶嚶出來，我可應(yīng)付不來。”

    季淵冉的手指僵了一下，問：“你，你什么意思？”

    茗涵：“還裝呢？剛才你開攝像頭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尊貴的104小jiejie?！?/br>
    ——

    104的賬號被銷號了。

    回家當(dāng)晚，季淵冉就把這個賬號注銷了。

    知道自己在直播上露了臉，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一整天，氣得連飯都不吃了。

    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這么丟人過。

    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一百萬？二百萬？數(shù)也數(shù)不清！

    雖然都是不認(rèn)識自己的陌生人，但是被陌生人知道自己男扮女的行為，聽起來也很猥瑣??！

    手機關(guān)機一整天，再次開機，收到的消息全是他那群兄弟發(fā)來的。

    黑子：哥啊，讓你坦白也沒讓你這么直接地坦白。

    雞頭：你這種自曝式直播，真是丟人丟大發(fā)了。

    楊振基：來我這吧，咱想想辦法看怎么挽回一下。

    幾十條消息和未接電話，就是沒有茗涵發(fā)來的。

    也難怪，畢竟是冒充一個不存在的人，又騙了她這么久。

    換做是自己，也不會再……

    等等，她不會以后都不理自己了吧？！

    104：對不起。

    【誓死不做文科狗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

    104的那個微信號被，被刪好友了？

    趕緊切換到大號看一眼，幸好，還能看到她昨天發(fā)的一條朋友圈。

    所以，她現(xiàn)在到底是討厭自己還是不討厭自己？

    今天是周一，季淵冉來得比往常都要早，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剛好可以看到樓梯的方向。

    茗涵應(yīng)該還沒來吧。

    從教室前門進來，黑子手里捧著一個熱乎乎的手抓餅。

    看到早到的季淵冉正朝外觀望著，趕緊把手抓餅遞到他面前：“冉哥，你放心，我跟哥兒幾個都說了，沒人敢說你裝女生的閑話?！?/br>
    季淵冉剛要張嘴吃餅，黑子這一句話直接把他的嘴給堵住了。

    季淵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個字：“滾。”

    他才不在乎別人怎么想，要是敢說閑話，直接拉出去打一頓就行。

    唯一在意的，是茗涵對自己的看法。

    也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只要想到“絕交”、“拉黑”這兩個字眼，自己就會不自覺地心跳加速。

    尤其是和茗涵的名字聯(lián)系到一起，更是坐立不安。

    一上午，季淵冉都在盯著樓梯，做了好幾次心理建設(shè)都不敢主動去找她解釋。

    該怎么說？

    自己吃飽了閑的要裝女生？還錢多到?jīng)]地方花，給她砸了十幾萬？甚至閑到半夜不睡覺也要跟她開黑？

    “哈哈哈！你來??！有能耐你下來?。　?/br>
    得意洋洋地從外面回來，雞頭扒著門框大聲地叫嚷道。

    四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喘著粗氣，笑得合不攏嘴。

    瞧了眼外面，黑子問：“咋了？”

    “茗涵唄，”雞頭一臉得意地說，“她剛才被我弄哭了?！?/br>
    話音剛落，他的后腦勺就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季淵冉前一秒還盯著窗外發(fā)呆，后一秒就出現(xiàn)在了雞頭旁邊，兇神惡煞。

    季淵冉：“你小子想死？”

    臉上的得意變成了委屈，雞頭揉了揉頭，“就是開個玩笑?！?/br>
    認(rèn)識茗涵這么久，還從沒見她哭過。

    季淵冉知道，茗涵的脾氣是那種流血不流淚的強硬，再生氣也不會哭，只會揮起拳頭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雞頭能把她欺負(fù)哭？

    季淵冉匆忙地往樓上跑，四樓的女衛(wèi)生間門口，劉婷婷和其他幾個女生正拎著菜餅和吃了一半的壽司在外面等。

    手里攥著一包紙巾，季淵冉不用想就知道是給誰用的。

    季淵冉：“茗涵呢？”

    “在里面洗臉呢，”劉婷婷戳下了衛(wèi)生間的方向，繼續(xù)道，“雞頭有點太過分了，剛才當(dāng)著那么多人呢，也不怕茗涵一會打死他。”

    茗涵：“我肯定要打死他！”

    茗涵的兩個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說話帶有濃重的鼻音，剛洗了一把臉，但眼角還能看到濕潤。

    從衛(wèi)生間出來，看到季淵冉的時候茗涵抽噎道：“你怎么上來了？替你好兄弟求情？”

    季淵冉：“我……”

    看了眼旁邊的小姐妹們，幾個女生識相得給兩個人讓出了說話的空間。

    已經(jīng)洗過臉了，但看到季淵冉，茗涵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不停地用紙巾擦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茗涵：“你們可真是好兄弟，整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眼角的眼淚越流越多，鼻涕也不爭氣地往外面涌。

    “我沒整你?！?/br>
    季淵冉上前了一步，想要替她擦一下眼淚，可兩手空空，剛要伸手就縮了回來。

    茗涵的眼淚還在流，但說話的語氣卻很平淡：“那你裝女生騙我兩個多月，是什么目的？”

    衛(wèi)生間附近像是生成了一道結(jié)界，沒有人敢在靠近。

    季淵冉亂糟糟的腦子被她的眼淚攪和著，什么話都沒辦法經(jīng)過大腦去思考。

    季淵冉：“我……沒目的?！?/br>
    她的眼淚就跟有魔力一樣，一滴滴把他的心理防線擊垮，甚至一貫高冷的人設(shè)也開始崩塌。

    “對不起，”低下頭，季淵冉徹底輸給了她的眼淚，“我一開始就是單純地想跟你開黑，沒別的想法，只是后來就怎么……怎么都忍不住了?！?/br>
    茗涵擦拭著流出的鼻涕，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喜歡你?！?/br>
    ？？？

    這句話沒有經(jīng)過大腦，直接脫口而出。

    馬蚤斷腿的本性不受季淵冉的控制，只是這句話剛說出口，他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季淵冉：“不是談戀愛的那種喜歡，就是想跟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br>
    ？？？

    有區(qū)別嗎？

    季淵冉趕緊拍了下嘴，又繼續(xù)解釋：“你別誤會，我是怕你被網(wǎng)上的人騙，所以想保護你的那種喜歡?！?/br>
    ？？？

    一連三次說錯話，季淵冉索性沉默不言。

    其實不用他說，茗涵也知道他的意思。

    知道104的真實面目是季淵冉，那一刻，茗涵當(dāng)然是驚訝和厭惡，討厭他披著女生的面孔跟自己接觸，厭惡他會做這么無聊的事整整兩個月。

    但是想到104之前跟自己說的話，陪自己應(yīng)付喬磊和婁敬濤兩個人的事，又覺得有一絲絲感動。

    也對，像他這樣什么都不說的性子，只會躲在一個虛擬的面孔下默默地對自己好。

    擦拭著眼角的淚，茗涵的抽噎聲還是沒有停下。

    季淵冉：“別哭了，我跟你道歉，一會也把雞頭拉上來跟你道歉?！?/br>
    “道歉是吧，”茗涵攥著手里快被捏碎的紙，“你把芥末全都擠他嘴里，我就原諒你?！?/br>
    “芥末？”

    茗涵對芥末的反應(yīng)超級敏感，如果說世界上有什么東西能讓她流眼淚，那肯定就是芥末了。

    因為一點點芥末，就能讓她不停地流眼淚。

    剛才去食堂買了壽司，就是因為雞頭往自己吃的壽司上擠了芥末，才會淚流不止，洗了臉、漱了口都沒用。

    季淵冉抿了下唇，把剛才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試探地問：“那我們以后還能一起開黑……”

    茗涵一把把他的手抽了過來，從口袋里把送的芥末包全塞進他手里，紅著眼睛道：“當(dāng)然！”

    季淵冉的嘴角微微翹起，只兩秒就又恢復(fù)一本正經(jīng)，“你等著，我這就去找他幫你算賬！”

    兄弟，為了“友情”，必須要獻祭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