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們機(jī)會。初夏后，沈家軍將廣招兵馬，三年后渡江一戰(zhàn)，自此北伐，再不回南境。這也是唯一的生路?！?/br>
    她不語。還有一條生路，兩人就此離開。

    但沈策不會選這條路，他不是一走了之的人。

    他為日夜護(hù)她，和她假扮夫妻。晚上住客棧，她睡床榻，他席地。夜夜昭昭都枕著自己的手臂，在榻上，看著月下他的背影。

    四周都像被墨染了，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他的影子，附著月光，她一看就看整夜。

    離開洛陽城前晚，窗外起風(fēng)，永寧寺塔上的一百二十個(gè)金鐸相互撞擊，傳遍洛陽的每個(gè)角落，也包括這間房。

    “哥你睡了嗎？”她輕聲問。

    “嗯?！?/br>
    “……睡了還答？”

    “不答，你又要不高興?！?/br>
    “我有這么霸道嗎？”

    背對她的人笑了。她能聽到。

    她翻了個(gè)身，面朝墻，靜了會兒輕聲說：“金鐸聲嚇人?！?/br>
    沒人答她。

    她低聲控訴：“小時(shí)候，你都抱著我?！?/br>
    屋里靜著，他還是不回應(yīng)。

    昭昭闔眼，等了半個(gè)時(shí)辰。金鐸聲時(shí)快時(shí)慢，風(fēng)聲更緊了。腰上有熱意，身后也有了男人的體溫，沈策躺到她背后，把她摟進(jìn)懷里。

    起初她想裝睡，但事與愿違，很快睡麻了半邊身子，不得不翻身面朝他。

    “裝累了？”他低聲問。

    “嗯……”她抱怨，“胳膊都壓麻了。”好似裝睡是他的錯(cuò)。

    沈策好笑，給她按摩手臂。

    她想到白日一封密信，秦商選擇離開柴桑，回去后被疑，武陵郡軍中人都認(rèn)為她已叛變，隱秘處死。這件事傳出去，變成了沈策始亂終棄，秦商投湖自盡。

    沈策早習(xí)慣被人構(gòu)陷，她對此無法平靜，想了一日。

    “你當(dāng)初，為什么愿意給她一條生路？”軍中之諜，從無寬恕的先例。

    “她讓我想起你。”為家人尋仇。

    昭昭默了會兒說：“我當(dāng)初要為你報(bào)仇，也想過這一步。假若沈家軍多年報(bào)仇未果，最終全軍覆沒，那我一定會被人抓起來。不論我容貌才學(xué)如何，單是沈策胞妹這個(gè)名頭，就足夠滿足一個(gè)將軍的炫耀yu，所以極有可能不會被處死，而是被脅迫做妾?！?/br>
    “做寵妾不是難事，”她冷靜想過，這比兵法容易，“只要他們不殺我，活著我就能報(bào)仇?！?/br>
    他半晌不言。

    她永遠(yuǎn)忘不掉這夜，從他懷里抬頭，在黑暗中找尋他時(shí)，額前印下的溫度。

    門外有住客跑過，噔噔噔地下了樓，像靴子的每一步都踏在她心口……窗外寒風(fēng)驟急，金鐸撞擊，聲聲不休，她像親眼看著那些金鐸如何在風(fēng)中晃動。

    “小時(shí)候……”他的唇離開她的前額，“你常叫我這樣親，才肯睡?！?/br>
    他的震動不比她少，不知自己著了什么魔，想下榻出去，冷靜片刻。但想到她說怕風(fēng)大的金鐸聲，還是沒走，摟緊了她。

    離開洛陽，兩人去了沈策拜師之地：南北jiāo界處的碧峰山。

    這次來北境，他一為成全她的心愿，帶她看佛塔，二為走一遍北境重鎮(zhèn)，為日后北伐做準(zhǔn)備，三則是為了帶她來見師父，請師父為她問診。

    昭昭自柴桑酒家那一夜認(rèn)出他，就喜好飲酒，比軍中將士喝得還要急、要烈。他怕長此以往，喝壞她身子，請師父為她診療。師父了解前因后果后，告訴沈策，昭昭并未痊愈，失去哥哥的痛苦還沉在心里，酗酒是因?yàn)樗J(rèn)定了這是好東西，這個(gè)東西能讓她見到哥哥。

    師父讓他住到初夏，為昭昭醫(yī)心病。

    碧峰山里，他們住了數(shù)月。她最愛去的一處瀑布叫披雪瀑，又名響雪泉，懸流千尺，瀑布旁筑有一亭，叫響雪亭。

    兄妹倆時(shí)常一天黑就不見蹤跡，天亮前，沈策或是抱、或是背，把睡著的她從深林、山澗，或是瀑布旁帶回來。

    旁人要幫手，沈策從不準(zhǔn)許人碰她，親自把她放到屋前檐下的竹榻上。

    日出時(shí)，鴛鴦瓦的影子會遮住她一半的臉，她的睫毛浮著晨光，睡得安穩(wěn)。沈策常沏好茶，靜坐陪她。

    她醒時(shí)，喜好不睜眼，輕喚一句“哥”。

    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