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波此時見到這二位老師，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撓起了頭。

    “啊，啊，意外，都是意外……”

    回身吩咐兩句后，他便推著兩位女老師出了辦公室。

    關(guān)死了門，他才頭一低，說出實話。

    “我錯了，我鎮(zhèn)不住……”

    “呵呵~~”陶菲菲抬手掩在嘴邊，美滋滋笑道，“現(xiàn)在知道我的感受了吧？”

    “不是穩(wěn)的么？”唐知非挽著陶菲菲的胳膊笑道，“就指著你鎮(zhèn)住那倆位呢?！?/br>
    “我的錯，我的錯。”朱洪波擺手苦笑，“我是根據(jù)經(jīng)驗判斷的，此前已經(jīng)把他們擺在我遇見過的最出色學生的位置了，現(xiàn)在看來遠遠不夠，是我自己見的太少了……但我相信，就算讓仁大附的老師來，結(jié)果也是一樣會失算?！?/br>
    “到底怎么了??？”陶菲菲沖辦公室努了努嘴。

    “就這么說吧?！敝旌椴ū葎澋?，“我的數(shù)競培訓，連基礎(chǔ)概念都沒講完，他們就已經(jīng)是國家數(shù)學集訓隊水平了?！?/br>
    “……”

    “……”

    這下唐知非和陶菲菲也傻了。

    化學和物理，他們畢竟都是學了幾個月，一點一滴進步達到今天水平的。

    但數(shù)學，似乎一上來就是巔峰水平了？

    “我的理解是這樣……”朱洪波點了點辦公室的門，“在之前化競和物競的學習中，他們自身的腦力、思維，與對知識的加深理解，同樣進步神速。就這么說吧，他們在習武的過程中，提升了悟性，在短時間內(nèi)，他們本身的學習能力和思維強度，同樣有一個本質(zhì)的提高，這就很恐怖了……所以他們僅用學習化學、物理十分之一的時間，就在數(shù)學上也達到了極高的水平?！?/br>
    唐知非神色一厲，張圓了嘴好像悟到了一樣：“這是……以學養(yǎng)學？”

    “或者說，從i7升級成i9了？”陶菲菲托腮道。

    “怎么說都對，我的意見是……”朱洪波咽了口吐沫說道，“我們已經(jīng)很難在自己的學科領(lǐng)域指導他們了，更多的時候，只能用我們更豐富的人生經(jīng)驗，進行適當?shù)乃枷胫笇?，幫助他們調(diào)節(jié)情緒，告訴他們未來的人生選擇有可能得到怎樣的結(jié)果。”

    “哦？”唐知非嘴巴又圓了，“終于到了我擅長的領(lǐng)域了？”

    “可以這么說吧?！敝旌椴c頭道，“比如選擇哪個專業(yè)，出不出國，甚至于婚姻家庭，我們更多給出這些學習以外的經(jīng)驗，對他們的幫助應該比學科指導要大得多?！?/br>
    唐知非越聽越來勁，眼看就要擼起袖子進去談人生的時候，陶菲菲忽然一抬手。

    “可是……”陶菲菲沉聲道，“這些方面……他們也很成熟啊，而且懂的可能不比我們少……專業(yè)領(lǐng)域方面，菁華薊大的院長就認識了好幾個……人生經(jīng)驗方面……比如……你談過戀愛么，唐老師？”

    “……”唐知非沉默了。

    本來興奮的臉蛋，逐漸耷拉下來，并且很委屈。

    就連朱洪波也開始委屈了。

    對象他當然搞過……不過戀愛么……

    樓道里，三位老師，集體陷入了自我懷疑。

    那是一種難以想像的沉默。

    辦公室內(nèi)，李崢和林逾靜也陷入了沉默。

    雖然戰(zhàn)爭的感覺很爽。

    但合作的時光，似乎也很香。

    從物競實驗過家家，到剛剛的數(shù)學聯(lián)盟。

    只是當朱洪波說出“那種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本能地退縮了。

    并且陷入了激烈的心理斗爭，與邏輯猜疑。

    第一層：他（她）是否想那樣？

    第二層：他（她）是否知道我是否想那樣？

    第三層：他（她）是否知道我是否知道她是否想那樣？

    第四層……

    這些想法看似混亂，其實是影響一生的大事。

    比如李崢，如果現(xiàn)在表達出“我想那樣”的意愿。

    但林逾靜卻并沒有那個意愿。

    此時，他將面臨失去對方的危險——

    “你好惡心，我只想一起學習的?！?/br>
    “和你？怎么可能？你這個渣渣。”

    “航天世家是你醫(yī)生世家高攀得起的？”

    雖然不太可能真的造成這樣的反應，但今后在一起恐怕會充滿尷尬，莫得家家可過，就連戰(zhàn)爭也沒得打了。

    此外，還有更可怕的，就是踐踏與嘲笑——

    “?。磕阆矚g我？哈哈哈哈太渣了！”

    “呵，這種情況不該先單膝下跪么？”

    “你害羞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這還只是李崢單方面的腦補。

    在林逾靜的設想中，李崢就更恐怖了。

    “我看錯你了！我只是欣賞你的學習，沒想到你饞我的身子?！?/br>
    “看清楚，中學生手冊第13條，念出來！”

    “誰渣？告訴我，到底誰是渣渣？”

    “我們李家的媳婦，是要會做飯的，你這種懶惰的女人，只會點外賣吧？”

    “喜歡我？抱歉，我只對能戰(zhàn)勝我的女人感興趣?！?/br>
    “你害羞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呢~~”

    不可能！

    二人同時算出了結(jié)果。

    1：率先表達，是在送死。

    2：只有洞悉對方，才能掌控全局。

    這是一場信息戰(zhàn)。

    想通了這些，李崢首先撓了撓頭：“哈哈，朱老師可真會開玩笑，堂堂林逾靜，怎么會有那種想法呢?！?/br>
    林逾靜瞬間一個抽縮。

    這就開始突然襲擊了？

    穩(wěn)住，不能有破綻。

    她沉吸了一口氣，盡量淡然地說道：“人的思想是黑箱狀態(tài)，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會有那種想法呢？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李崢也是一愣。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把問題拋回來。

    不愧是林逾靜。

    “哈哈?！崩顛樣么笮ρ陲椝氖中奶?，“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會有那種想法呢？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子……子……唔……子子……知子莫若媽！”

    跺腳。

    急了！

    “你怎么不講道理啊，這才第二層?！?/br>
    “道理不是這么講的，這是抬杠?！绷钟忪o盡快梳理好情緒，忽然哼笑一聲，“與其猜測我，不如看看你自己，很明顯，你是一個遵守中學生規(guī)范的渣渣，不可能在高中階段想那些事的，我說的沒錯吧？”

    “……”李崢的眉色瞬間聚攏起來。

    不愧是林逾靜，這個信息試探，可以說非常犀利了。

    李崢當然可以直接同意林逾靜的觀點，結(jié)束此次爭端。

    但問題是……他也不想把話說死嘛……

    深思熟慮過后，李崢忽然冷笑一聲。

    “話是這么說，沒錯?！崩顛樛腥?，“但任何原則，都不是絕對的，如果真的出現(xiàn)非常喜歡的人，我為了她放棄一切原則也說不準?！?/br>
    說話的同時，李崢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自認為，這話說的無懈可擊，現(xiàn)在，麻煩又到林逾靜那邊了。

    但他忽略了一個關(guān)鍵的因素。

    破綻，出現(xiàn)了。

    只見林逾靜想也不想，眉色一揚：“哦？那現(xiàn)在有了嗎？”

    咯噔！

    李崢心臟驟停。

    “不帶你這么問的！”

    “哦哦哦~~~”林逾靜掩面狂喜，“看這反應就是有了，是誰?。俊?/br>
    “這是隱私，我拒絕回答，上一問我也拒絕回答?！?/br>
    “這么害羞，難道是喬碧霞？”

    “怎么可能？”

    “史洋？”

    “？？？”李崢忽然急中生智，眼兒一瞪，“是張小可?！?/br>
    “??？??？?。?！”林逾靜瞬間一個后跳，臉色都慘了下來，整個人都進入了一種癡呆茫然的狀態(tài)，“怎……怎么……唔……”

    “呵呵，我瞎說的?！崩顛樀纳碛安蛔杂X地高大起來，“你也未免太在意這件事。算了，不折磨你了，有什么想說的話，不妨直說吧?！?/br>
    林逾靜臉色已經(jīng)流轉(zhuǎn)，終于崩潰，隨后抱起本子奪門而出。

    “渣渣渣渣渣渣渣渣渣?。?！”

    門口的三位老師面面相覷，繼而同時瞪向了辦公室里的李崢。

    “又欺負靜靜！”

    ……

    高二四班的午休，硝煙依舊彌漫。

    當然，對于李崢和林逾靜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真正可憐的，還是被波及的無辜群眾。

    張小可，就尼瑪很慌。

    她待著待著，就總覺得身側(cè)有人在拿著菜刀盯著自己。

    然后扭頭去看，卻只能看到一個趴睡的林逾靜。

    接著低頭學習，學一會兒，又會感到那種肅殺的氣息。

    重復了幾次后，張小可臉色逐漸發(fā)青。

    “師父……我是不是什么事惹到靜靜了？”

    “沒……沒有……”李崢自然是不能說的，“要相信友情。”

    張小可突然一個哆嗦，緊張扭頭。

    林逾靜也是快的要死，已經(jīng)趴了回去。

    “又來了……”張小可拉著李崢的胳膊，“比剛才還嚴重……”

    “穩(wěn)住小可……那個……對不起……”

    “為什么你要說對不起？”

    “就……反正就對不起……挺挺就過去了……”

    “要不我們換個位置吧？”

    “不行……我們互相用對方的桌子……坐在對方的余溫上，趴在對方的口水上，這樣你會更危險……”

    “？？？什么道理？”

    “小可，對不起?！?/br>
    正說著，后面?zhèn)鱽砹私嗳A的哀嘆：“你們兩個，還真是沉迷于自己的節(jié)奏，根本意識不到外面的變化啊?！?/br>
    “哦？”李崢四望著教室道，“有什么變化么？”

    “已經(jīng)快期末了啊。”江青華搖頭道，“要分班了?！?/br>
    這話一出，氣氛難免低沉了一些。

    不過張小可很快發(fā)現(xiàn)了盲點。

    “仔細想想的話……”張小可點著下巴道，“我們幾個，除了劉新應該都能進重點班吧？”

    “不是應該，是一定，100%?！崩顛橖c頭道。

    “這么一想，也沒什么可失落的了?！睆埿】赏敉舸笮ζ饋恚胺凑蛶煾敢粋€班我就……”

    話未說完，身側(cè)出來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這個瞬間，張小可好像明白了什么。

    “反正……只要和靜靜一個班……我就滿足了……”

    殺氣這才少了一些。

    劉新那邊卻要哭了。

    “不是啊，我們的友情都是假的么？”劉新抓著李崢的衣服道，“你們都走了，我一個人活什么勁?！?/br>
    “那你可以努力提高一下成績?！崩顛樆仡^道，“要不先來兩斤？”

    “……打擾了……我……我一個人挺好……”

    江青華拍了拍劉新道：“好了，平常課間，中午，我們還會見面，還會一起打球的，沒什么不一樣。說到打球……”

    江青華又指了指樓上說道：“距離高考，也就不到一個月了，高三好像明天就開始放假了。”

    “??！”李崢驚叫一聲，一拍大腿，“忘了給夢溪換新題了?！?/br>
    “這是你的事……”江青華呢喃道，“我的意思是，跟那誰還有喬碧霞，應該是見一面少一面了。”

    “啊……”劉新頓時陷入了悵然若失的狀態(tài)，“他們放假……然后高考……之后也就再回一次學校領(lǐng)成績、報志愿了吧？”

    “早就可以在網(wǎng)上報了。”江青華沖李崢努了努嘴，“要不今天，你倆別去陶老師辦公室了，再約最后一場球？”

    “我可以?！崩顛橖c了點頭，望向林逾靜。

    “唔?！迸恐卮鹆?。

    “不是……”劉新不解道，“您到底是不是在睡覺啊，合著跟這兒偷聽呢？”

    瞬間，肘縫中，再次射出了兩道殺氣。

    ……

    因為要回收三斤習題的關(guān)系，約球的重任落到了李崢肩頭。

    趁著還在午休，他如以往一樣大大方方走進了高三一班。

    就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樣，友善地與高三同學點頭，問好。

    高三同學也友善地叫起了午休中的徐夢溪。

    不得不說，在這個時間點，整個高三一班都蕩出了一種超然的狀態(tài)。

    即便是徐夢溪，見李崢來了，也是見怪不怪，搬出了準備好的習題拍了拍，歪頭一笑：“好久不見啦。”

    反倒是李崢，有些局促了。

    “啊，是……”李崢拉了把椅子坐定，瞎翻著習題說道，“這些題我晚上拿回去，明天反饋給你最后一個月的復習題?！?/br>
    “明天我們就放假了，要不發(fā)電子版吧？”

    “也行?！崩顛橖c了點頭，隨口道，“放學打球？”

    “好?！毙靿粝蠓叫Φ溃翱赡苁亲詈笠淮瘟税?。”

    “嗯……”李崢沒想到徐夢溪如此釋然，反倒也不知該聊什么了。

    “多虧了你，我保持住第一了。”徐夢溪主動說道，“不過模擬考全市排名……還是要幾千?！?/br>
    “幾千很不錯了?！?/br>
    “是吧……”徐夢溪撓了撓臉笑道，“真的就……到極限了吧?！?/br>
    “還一個月呢，能提高多少是多少?！?/br>
    “嗯，辛苦李老師啦?！?/br>
    說到這里，似乎也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

    李崢這便抱起了習題：“那你通知一下霞姐?！?/br>
    “嗯，cao場見?！?/br>
    “cao場見?！?/br>
    待李崢出去了，徐夢溪又重新趴在了桌上。

    片刻，喬碧霞回來了，一路轟轟蹦跶到徐夢溪桌前，拍著她笑道：“路上碰著李崢了，他又說什么sao話了么？”

    徐夢溪趴在桌上，抽縮著搖了搖頭。

    喬碧霞感覺不太對，晃了晃徐夢溪。

    “你……”

    徐夢溪抱著龍貓抱枕，說什么也不放。

    龍貓胖胖的身體上，分明滲出了一道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