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四字真言要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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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換過衣服后,江青華被擋在了門外,被擋在了劉曉東、孫秀斌和唐知非等七八位老師的后面,只能老遠(yuǎn)咬著牙看著教室內(nèi)的擺拍。 擺拍的主題,無疑是“認(rèn)真學(xué)習(xí)”的李崢。 且拍攝全程,都十分做作。 在這個過程中,俞鴻和唐知非,也分別裝模作樣講了幾分鐘課。 每個同學(xué)都直挺挺地認(rèn)真聽講,目不轉(zhuǎn)睛,十分令人惡心。 李崢自己也搞得十分惡心。 林逾靜就更惡心了,很努力才沒趴睡。 然而這后面,還有更惡心的。 那就是單獨參訪。 為了顯得自然,大家都要在教室里待著,假裝是課間。 李崢則站在一個方便取景的地方,接受采訪。 他說的每個字,都會被全班清晰地聽到,非常羞恥。 可即便如此羞恥,李崢也給足了校長面子,盡可能地表示這一切都是學(xué)校和老師的功勞,我只是正常學(xué)習(xí)罷了。 本來,這些問答都是套話、廢話,是所有競賽冠軍和高考狀元都會說的那類話。 但被問及一個問題的時候,李崢不自覺地認(rèn)真起來。 “所以李崢,你將來的目標(biāo)會與化學(xué)有關(guān)么?”記者女士問道。 李崢淡定作答:“不一定與化學(xué)有關(guān),但一定與科研有關(guān)?!?/br> “哦?為什么如此肯定呢?”記者來了興趣,“你也許會出國,也許會進(jìn)入企業(yè),或者自己創(chuàng)業(yè),怎么就這么確定自己一定會搞科研呢?這是你從小的目標(biāo)么?” 李崢面對鏡頭,舒了口氣。 偶爾,說一次真心話吧。 不知不覺,他的神色銳利起來。 記者女士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猛男已開口: “大多數(shù)觀眾,只會看到這樣一條新聞——” “我市的某某獲得了全國化學(xué)競賽第一名?!?/br> “觀眾們會從新聞里看到學(xué)校的栽培,我的努力,老師的幫助等等?!?/br> “但這些其實都不是最根本的因素?!?/br> “最根本的因素只有一個——” “錢?!?/br> 聽到這里,記者開始慌了。 老師同學(xué)也都慌了。 不過終究也沒有太慌,畢竟不是直播。 而李崢,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想說也可以說”的真話時間。 “競賽冠軍,不是憑空蹦出來的?!?/br> “是國家用錢砸出來的?!?/br> “一次化競比賽,從初賽到?jīng)Q賽,再到集訓(xùn)和國際決賽。” “組織費用,以千萬計。” “這還沒算全國那么多名師的精力投入和時間準(zhǔn)備?!?/br> “現(xiàn)在,我拿了冠軍,將來必定進(jìn)入名校?!?/br> “一位名校的大學(xué)生,國家每年的投資也是以百萬計的。” “算上我的家庭投資,以及國家對我在義務(wù)教育階段的投資?!?/br> “我這樣所謂的一個競賽冠軍,從上小學(xué)開始,到大學(xué)畢業(yè)?!?/br> “吃掉的教育經(jīng)費不會少于500萬?!?/br> “同時,我還占用了全國最頂級的教育資源?!?/br> “的確,我是通過自己的努力,突破了層層選拔,才能擁有這些?!?/br> “但我很清楚,這些不是上天賜給我的,而是全社會給予我的?!?/br> “當(dāng)然……上天的確賜予我了一些東西……但還是社會給予的更多一些……” “算了這段刪掉,我重新說……” “……是全社會給予我的?!?/br> “沒有集體,也就沒有我?!?/br> “這才是一位競賽冠軍的誕生,這才是我?!?/br> “作為一個得到如此多機(jī)遇的幸運兒。” “我也只想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br> “出國也好,創(chuàng)業(yè)也好,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但那不是我的第一選擇?!?/br> “我的選擇,就是留在這里,一步一步邁向更卓越的那個我?!?/br> “成為更唯一的那個我。” “擁抱更真實的那個我?!?/br> “所以,我要搞物……志在科研?!?/br> “恰好,這也是我回饋集體的最佳方式?!?/br> “就是這樣,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br> “……” “對了最后補(bǔ)充一下?!?/br> “我討厭基于利益的社交,喜歡大家一起討論學(xué)習(xí)。” “……” “等等……還有——” “我愛物理。” “……” “嗯,說完了?!?/br> “……” “這次真的說完了,您可以問下一個問題了?!?/br> 教室里的人,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 記者女士吞了很大的一坨口水才說道:“你……你這段話……我們得回去消化一下,不敢保證播出……” “沒關(guān)系,方便播出的我在前面都說了?!崩顛橖c頭笑道,“差不多該去采訪其他同學(xué)老師了吧?” “是……差不多了……”記者女士在李崢的指導(dǎo)下,也暫且放下了話筒,“你剛剛說的那些……是你自己想的么?” “是的,我腦子比較快?!崩顛橖c了點腦袋道,“實際上不是臨場發(fā)揮,相當(dāng)于想了一個小時左右吧……差不多是語文寫作文的強(qiáng)度?!?/br> “哦?你語文也很好嗎?” “馬馬虎虎,作文尚可。” “那方不方便提供一兩篇優(yōu)秀作文,我們挖掘一下。” “好啊,我最得意的作文是《大國博弈——光錐之外的……” 作文標(biāo)題都沒來得及報完,唐知非已經(jīng)殺了過來。 “好啦好啦,采訪我吧,我是班主任。” 唐知非滿頭大汗,橫身攔在李崢面前,制止了危險發(fā)言。 “可是……”記者女士卻還有些好奇,左顧右盼想與李崢交流,“至少把作文名……” 唐知非自然不會給她機(jī)會,為了逼走李崢,不惜轉(zhuǎn)身將一把鑰匙塞給了他。 “快去音樂教室?!碧浦峭瑫r沖林逾靜道,“林逾靜,音樂老師找?!?/br> 林逾靜本還沉浸在李崢的神經(jīng)病發(fā)言中。 聽到這個,立刻“唔?”了出來。 音樂老師? 我們學(xué)校,還有這個人? 雖然很奇怪,但能躲避攝像機(jī)終究是極好的,林逾靜也便領(lǐng)命出去了。 二人剛出教室,門口暗中觀察的劉曉東就迎了上來。 “辛苦了辛苦了,快去排練節(jié)目吧。” 雖然李崢后面的話有些硬核,但該說的場面話也都在之前說盡,劉曉東倒也被捧得挺高興的,很樂意立刻讓李崢和林逾靜去音樂教室獨處。 于是,在校長的帶頭下,其他老師們也便心照不宣地讓開路。 唯有后方江青華,一臉驚疑冷冽:“節(jié)目?你倆有節(jié)目?什么時候……” “好了,別多想。”李崢湊上前脫掉了校服,“快換回來,搞不好還要采訪你呢?!?/br> 話罷,李崢順手把鑰匙塞給了林逾靜:“我先跟青華換衣服,你去音樂教室等我。” “音樂教室?”林逾靜接過鑰匙,也是一臉驚疑,“有這個地方么?” “外面,禮堂旁邊的小平房?!眲詵|抬手指了指,笑道,“咱們學(xué)校的面子,可就拜托你倆了啊?!?/br> 林逾靜雙眼一瞇,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但怎么想,去音樂教室都比留在這里面對鏡頭要舒適。 她也便勉強(qiáng)從了。 …… 與江青華換過衣服后,李崢快步出了教學(xué)樓,老遠(yuǎn)便看到禮堂旁邊的小平房門開著,鎖定了音樂教室。 李崢一路小跑,快到門前的時候,教室里飄出了鋼琴小調(diào)。 起初只是一段和弦伴奏,有些慵懶,好像是在找拍子。 在一個舒適的時機(jī),主旋律高調(diào)切入。 兩段旋律像是跳舞一樣,糾纏在一起。 這也讓李崢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對于音樂,他是一竅不通的。 但終歸能聽出些許美丑。 這種舒適、慵懶且自然的琴聲,顯然只有高手才能做到。 氛圍復(fù)古,像是在小酒吧咖啡廳的那種感覺。 但同時,又有種空靈的浪漫。 聽到后面,就連李崢這樣的音樂盲,甚至都晃著頭品味起來,有種正在飄向空中的恍惚感。 妙啊。 樂曲尾聲,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時候,意想不到的高甜度嗓音突然出現(xiàn),猝不及防。 “inotherwords~~~” “iloveyou~~” 歌聲抒罷,琴曲收尾。 這突如其來的歌聲,李崢整個人都僵直原地。 這實在是…… 太妙了…… 渾身發(fā)麻,雞皮疙瘩。 難道……林逾靜…… 李崢扶著墻行至門前,跟著就是眼兒一瞪。 教室里,只有林逾靜坐在鋼琴前,正晃蕩著腿看手機(jī),好像在找曲譜。 “哈!”李崢立刻跳了進(jìn)來,“這么強(qiáng)還不出節(jié)目?” “!”林逾靜一個哆嗦,瞬間合上了鋼琴,轉(zhuǎn)瞪李崢,“偷聽?!” 李崢大笑入場:“別裝了,這種時候彈琴不就是給我偷聽的么?!?/br> “……”林逾靜一咬牙,想罵又罵不出。 不愧是……情商高手。 藏得這么深的小心思,一下子就猜到啦。 李崢這邊,一進(jìn)音樂教室,就興奮地四下搜羅起來。 哈,正愁沒有好節(jié)目呢。 林逾靜的這個琴技和歌喉擺在這里。 大家配合一下,還怕開不出無雙么? “你這么強(qiáng),那就好說了?!崩顛樂淌液笈诺某閷险f道,“不瞞你說,我小學(xué)的時候,是班級合唱隊首席三角鐵演奏師,剛好可以跟你打配合。” “……三……三角鐵?”林逾靜驚了。 這種樂器,你也說得出口? “嗯?!崩顛槄s很自信,“因為唱歌跑調(diào)太嚴(yán)重,合唱的時候就只能打三角鐵了,這一打就是六年,還有搖鈴,小镲什么的,我都精通?!?/br> 林逾靜看著自得其樂的李崢,忽然有些可憐他。 被迫去打三角鐵并不可憐。 打的還很開心,這就很可憐了。 “唔……”林逾靜不忍地嘆道。 “這有啥的。”李崢終于在里面的抽屜里翻出了三角鐵套裝,拿起來“叮”就敲了一下,回身笑道,“你來演奏和獨唱,我負(fù)責(zé)適時的‘叮’就好了?!?/br> 林逾靜愈發(fā)同情起李崢。 只因真正的現(xiàn)實是,無論是合唱還是鋼琴演奏。 從來就不需要三角鐵。 完全就是湊人數(shù)的背景板。 林逾靜終究是沒忍心道出事實,只扭頭道:“不要?!?/br> “哎呀,不要裝了,偶爾合作一次嘛。”李崢大大方方湊了過去,“就你這個演奏水平,再配合上我的節(jié)拍能力,一定能給學(xué)校爭足了面子。” 還節(jié)拍能力? 動動腦子啊李崢。 那么多人合唱。 誰會聽到三角鐵的聲音啊。 你們小學(xué)音樂老師就這么騙你的嗎? 林逾靜快心疼哭了。 “……為了逃避采訪才來的,不給人聽?!绷钟忪o怕被李崢看到自己的心疼,連忙戴上貓耳兜帽,枕著胳膊趴在了鋼琴上。 她并不知道,這個行為會給李崢帶來更大的沖擊。 “別……別……”李崢瞪著那雙貓耳,再次陷入僵直,“別戴那個…………” “唔?”林逾靜趴著側(cè)扭過頭,機(jī)警地摸了摸兜帽頂,忽然一笑,“喵?” 李崢瘋了。 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哈哈哈?!绷钟忪o反倒樂呵起來,“喵喵喵?!?/br> “夠……夠夠夠了……”李崢猛地轉(zhuǎn)回身子,死攥著三角鐵罵道,“你怎么這么無聊?” “哈哈,再讓我表演,我就喵?!?/br> “……”李崢背著身,不甘地問道,“那……至少告訴我,剛剛那首歌叫什么吧。” 林逾靜咯咯笑道:“這都不知道,還真是音樂白癡啊,喵?!?/br> “不要加奇怪的口癖!” “喵?就你,還想管我,喵?!?/br> “……”李崢抽縮著臉回頭道,“我回去就把火箭模型送人,送……送江青華!” “別!”林逾靜嚇得趕緊撤掉了兜帽,緊張起身,“不鬧了?!?/br> “哼?!崩顛樳@才回身拉了把椅子坐下,擦了把口水,認(rèn)認(rèn)真真問道,“不談演出的事情,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那首歌是什么?!?/br> 李崢此時想得很清楚,如果林逾靜拒絕演出,就只能自己硬上了。 剛剛在打三角鐵的時候,已經(jīng)彈出了【音樂演奏】的放松提示,在場的樂器,都有技能可以投幣購買。 雖然可以輕松成為演奏高手,但他依然是個音樂知識白癡,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優(yōu)秀樂曲。 因此,如果可能的話,他想選剛剛聽到的那首歌,感覺很對胃口。 林逾靜見李崢如此堅決,又想到他如此可憐,終是有些不忍再欺負(fù)他。 “剛剛那個,你很喜歡?”林逾靜側(cè)望窗外問道,“喜歡那里?” “嗯,喜歡……”李崢醞釀了許久,才搖了搖頭,“說不清,就是喜歡,我要說……有股太空味兒你信么?” “??!”林逾靜炸毛大驚。 物理味兒! 這……這都能品出來? “哦?”李崢一見炸毛,不自覺地就興奮起來,“我說對了?” “蒙的!”林逾靜慌忙理了理頭發(fā),“歌名是《flymetothemoon》,你自己查吧?!?/br> 李崢聽到這個歌名,頓時眼兒一瞪。 “妙?。 ?/br> 這個歌名的意境其實很難翻譯,強(qiáng)行翻譯的話,大概就是《帶我飛向月球》了。 怪不得空靈感那么強(qiáng),怪不得如此柔軟浪漫。 雖然品出了這么多,但李崢并不知道,這首歌成名于上個世紀(jì)的太空黃金年代,甚至隨著阿波羅飛船登上月球,成為了人類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在外星球上播放過的歌曲。 不過李崢也只是暫時不知道,沒過半分鐘就知道了。 感謝互聯(lián)網(wǎng),感謝搜索引擎。 同時他還發(fā)現(xiàn),這首歌有數(shù)不盡的翻唱版本。 他便也順手點開欣賞。 妙是妙。 可終究還是不如林逾靜剛剛那兩下。 至少李崢自己的審美是這樣的。 聽了好幾個版本后,他才嘆了口氣收起手機(jī),身體微微前探著問道:“不拉你去表演,再彈一遍唱一次給我聽聽好不好?還是喜歡你的版本?!?/br> 林逾靜聞言一個哆嗦,慌亂回身轉(zhuǎn)向鋼琴,僵著身子說道:“我……哪有專業(yè)歌手唱的好……” “別謙虛了,來一段吧?!?/br> “不來!” “我三角鐵給你配樂可以的?!?/br> “起開!” 李崢看著林逾靜僵硬的背影,眼睛一轉(zhuǎn)。 情商發(fā)動。 剛剛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林逾靜就是特意為了讓自己聽到,才在那個時間演奏的。 現(xiàn)在又各種拒絕。 很明顯,是女人的心口不一。 仔細(xì)看她的背影,好像正在偷笑,竊喜。 似乎在等待自己低聲下氣地請求。 不可以的,這種狀況下,繼續(xù)懇求只會落于下乘。 就像老李一樣。 對林逾靜,真正的做法,無非還是那個四字真言—— 不能慣著。 想通此節(jié)后,李崢故意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呼……那算了,我去給江青華的簫聲配樂了?!?/br>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林逾靜可見地顫了一下子。 “……隨……隨你” 她話雖然是這么說的,但氣勢明顯弱了很多。 那么,李崢是否該將計就計,出去找江青華呢? 當(dāng)然不是。 敵進(jìn)我退,敵退我進(jìn)。 欲擒故縱的精髓在于,假縱真擒。 如果現(xiàn)在真的走了,就只是單純的縱了。 最后除了江青華啥都沒有。 所以,唯一正確的做法是—— “本來還想全力給你配樂,讓你好好唱完這首歌呢?!崩顛樏蛑旃匆溃耙灰嚷犅犖业娜氰F?很不一樣的?!?/br> “不要三角鐵,太可憐了……”林逾靜一通糾結(jié)過后,終是抓著衣角擠出話來,“就……就不會別的樂器么?” “哦?”李崢眼兒一瞇,“需要什么,我可以練?!?/br> “吉他是最好的……不過……來不及的,就五天了?!绷钟忪o趴在鋼琴上,輕撫著板面嘆道,“也不是不想幫學(xué)校爭氣,主要是同時彈琴和唱,我也做不好?!?/br> 她并沒注意到,說話的功夫,李崢已經(jīng)從教室角落的柜子頂上扒下了吉他箱。 真是神奇的音樂教室。 雖然從不使用,但什么都有。 李崢三兩下抱回滿是塵土的琴箱,擦也沒擦便將其掀開。 箱內(nèi)躺著一把原木色的木吉他,看不出好壞,但弦已松得不成樣子,伸手撥上去,幾乎發(fā)不出什么聲音。 林逾靜聽見這動靜,猛轉(zhuǎn)回身。 “你要……干什么?” 李崢撫著琴弦,滿臉都是sao賤的笑:“怎么,怕了么?” “不……不可能,你不是只會三角鐵么?” “我可沒說‘只’會。”李崢猛一抬臂,“你去找譜子,我調(diào)整一下。” 林逾靜臉唰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真……真來啊…… 騙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