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你賴著牽手就算了,還想賴在這一起睡? 就算許璇以前再沒見過世面,可男女一起睡她總是知道的,這……這成何體統(tǒng)?他倆也沒有多熟吧?就算收了主母的玉鐲,可根本沒戀愛啊,這算什么嘛。 許璇眼睛瞠的又圓又亮,直勾勾盯住宋湛,試圖提醒他清醒一點,若真如他所說,那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就要往下調(diào)一調(diào)了。 宋湛馬上就意識到這姑娘誤會他的意思了。 “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就是……” 他就是覺得牽她的手讓他踏實,這一下午,他都很安心,他覺得這些都是因為她在他身邊的緣故,所以他想試試,在她身邊,他能不能試著閉眼自己入睡,而不是繼續(xù)靠打針。 那種感覺實在太糟糕,這也是為什么很多時候他寧愿不睡覺,死撐。 他緊了緊握住她的手,抿了抿唇,視線下移,落在兩人中間的沙發(fā)上,他在糾結(jié)要不要讓她知道他的病情。 思考良久,他覺得以她直爽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喜歡他隱瞞,況且,他有病的事她是知道的,她應(yīng)該有知情權(quán),這會影響她以后決定是否和他在一起,她不應(yīng)該被欺騙。 所以吞了吞口水,宋湛緩緩道:“我怕黑……我不敢閉眼……我會發(fā)病……我喜歡和你在一起,我想試試在你身邊我能不能入睡……” 許璇聞言,簡直傻掉。 他怕黑她猜得到,在電梯里就是因為沒了燈,他才發(fā)病的吧。 不敢閉眼?這又怎么講?哪有人不閉眼的?不閉眼怎么睡覺?她還沒聽說有誰睜眼睡覺的,人不睡覺怎么行?他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怪不得他身材如此消瘦,面容如此憔悴,他究竟過的什么日子啊?鬼么? 除了心疼,此刻許璇實在找不出別的感受,她還如何忍心叫他回自己的酒店去? 她牽著他的手,起身,牽著他來到臥室,抬手掀起被子,將他推坐在床邊,拍了拍枕頭,“躺下?!?/br> 宋湛像是被施了魔法,她怎么說,他就怎么做。 手臂撐在床上,腦袋剛要挨著枕頭,就被許璇伸手?jǐn)r住,“誒,等等?!?/br> 宋湛一聲不吭,眼睛鎖住她的,她叫他躺他就躺,她喊他停他就再次撐坐起來,眼中連個疑問的眼神都沒有。 許璇沒說話,只沖他微微一笑,抬手解他的西裝紐扣,脫下一只袖子,眼神示意他該脫另外一只,牽著的手需要松一下。 他一言不發(fā)的乖乖配合,只是在袖子脫下的第一時間,再次握住她的手。 許璇笑容加深,重新拍拍枕頭,“這回躺下吧,這樣會舒服些?!?/br> 宋湛夠了勾唇,手肘撐床,躺下來。 他的腿還在床下,因為腿長又瘦,兩只腳還紋絲不動的保持著坐在床邊的姿勢。 許璇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是準(zhǔn)備隨時要跑?” 說著,幫他脫了皮鞋,雙腳放到床上。 除了手還和她的牽在一起,他終于像是準(zhǔn)備睡覺的姿勢了,許璇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她自己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臉頰,“閉上眼睛,看看可以么?” 這次,宋湛沒有像先前那么乖,他猶豫了一下,握著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她的手也加緊了些力道,收回覆在他臉上的手,握住他另外一只緊緊握拳的手,她對他笑的格外溫柔,語氣更加輕柔溫軟:“別怕,我在,我會一直在,你乖,我不關(guān)燈,我保證你一睜開眼就能看到我,你試試看,閉上眼……” 她如此這般反復(fù)說著這些話,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就像是在給孩子唱童謠哄孩子入睡的mama。 宋湛不是不困,他兩三天才能睡一覺,如何能不困?他只是不敢閉眼,只要一閉眼,全都是血…… 他嘗試了兩次,每次一閉上眼,他的手就開始不自覺的用力,感覺眼前有顏色在變,他便不得不立刻睜開眼。 以往,如果他睜眼睜的慢了,便會發(fā)病,現(xiàn)在,他睜開眼入目的是她,理智總能壓過血腥。 許璇在心底哀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怎么辦才好? 她想起在電梯里的時候,她抱住他,于黑暗之中,他也沒有再發(fā)病,于是她索性傾身抱住他,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后腰,讓他扯住自己的衣服,騰出一只手摟住他的肩,輕撫他的肩側(cè)。 “乖,我抱著你,我一直在,別怕,試試看,閉上眼……” 這一次,他閉上眼,牽著的手再次發(fā)緊,她連忙輕拍他的肩膀,臉頰在他的面頰上輕輕觸碰,在他耳邊輕聲低喃:“別怕,我在……別怕,我在……” 他攥緊她的手和揪緊她后腰的力道漸漸減弱,他不知道他一緊張,揪緊的不僅僅是她后腰的衣服,還有衣服底下的皮rou。 后腰一陣揪痛,她忍住一聲不吭,連語氣都不曾輕頓一下的繼續(xù)柔聲細(xì)語的哄他。 好在,幾分鐘過后,那力道慢慢松下來,她卻不敢動,一直保持趴匐的姿勢,又不敢將重量壓在他身上,他太脆弱,瘦到骨頭硌人,她都擔(dān)心一不小心骨頭給他壓折了。 她細(xì)細(xì)聽聞他的呼吸,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一點點均勻,她猜想,他是睡著了。 “別怕,我在?!?/br> 她又在他耳畔輕聲耳語一句,才試圖起身。 哪知,她剛動,他握住她的手便一個收緊,她只好繼續(xù)拍撫他的肩,輕聲誘哄。 這次時間久到許璇覺得差不多半小時過去,她才緩緩起身,這次,他睡得安穩(wěn)。 她看看手表,果然,四十多分鐘已經(jīng)過去。 她幫他掖了掖被角,他的睡顏安靜、清秀,寡淡的臉頰,長睫毛的側(cè)影覆在眼肚上。 許璇腦子里浮現(xiàn)出他三十多歲的臉龐,一個憔悴清秀,一個滄桑英俊。 唉,如果沒有那些憔悴和滄桑該有多好,他應(yīng)該是剛毅俊雅的模樣。 對著他的睡顏又看了一會兒,確定他已經(jīng)睡熟,許璇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發(fā)現(xiàn)他抓的很緊。 許璇無奈,脫下自己的外套,塞進(jìn)他的手里,把自己的手換了出來,她有很多關(guān)于他病情的問題想要問外面的黑衣保鏢,只有搞清楚病情,才能對癥下藥。 許璇開門叫了為首的保鏢進(jìn)來,她今天看出來了,那幾個都聽他的。 他們站在外廳靠門口的位置,許璇的視線幾乎都落在床上的宋湛臉上,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只要他一有動靜,她立刻就能撲過去抱住他,她答應(yīng)過他,她不會離開,她向他保證過,他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她不能食言。 許璇和保鏢耳力都不錯,兩人的談話音量極低。 許璇:“他的病怎么回事?” 保鏢:“少爺那次綁架被救回來后,就得了這病,不敢閉眼,怕黑,他說一閉眼,面前全是血?!?/br> 許璇:“不是一直在治療?” 保鏢:“效果微乎其微,反而越來越嚴(yán)重,這段記憶無論如何也清除不掉?!?/br> 許璇:“那他平時怎么睡覺?” 保鏢:“打安定針?!?/br> 許璇驚呆:“天天打?打了六年?” 太不可思議了,她前世去過醫(yī)院,安定針怎么能天天打,安眠藥天天吃都是不好的,更何況他那時還那么小。 保鏢無奈低頭,他只是個保鏢,他能做的要么就一拳把少爺砸暈,這樣也能睡上一覺,可是跟打針比起來,顯然還是打針更人道些。 “哦,也不是天天打,少爺也不愿意打那個針,往往兩三天才打一次。” 保鏢想起了補充一句。 “兩三天打一次?那就是兩三天才睡一覺?” 許璇覺得這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 什么人兩三天才睡一覺?誰能受的了?他瘋了么?他的家人也瘋了么? 許璇氣的簡直暴躁了,她好想砸點什么東西以泄心頭之火。 她向保鏢了解的越多,就越心疼宋湛,她甚至開始懊惱,早知道他過著那樣生不如死的日子,還不如剛重生回來就去找他!至少,她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讓他不必打針就能睡上一覺。 誰能想到,堂堂豪門少爺,竟然連自然的睡個好覺都是奢侈! 許璇不想再繼續(xù)問下去了,她已經(jīng)感覺呼吸困難、眼睛酸脹,時不時的仰頭眨眨眼,抬手成扇給自己扇扇風(fēng),她怕問多了,自己都承受不起。 “你先出去吧……對了,你們晚上……” “我們晚上會輪流守在門口?!?/br> 保鏢是個聰明人,看到目前的形勢,少爺是不會回自己的酒店了,而且看少爺熟睡的模樣,保鏢的心口也松了好幾分,他等會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匯報給老爺,少爺竟然沒有打針就睡著了!這是六年來的頭一遭,簡直是奇跡??! 許璇點頭擺手,示意保鏢出去吧。 房門被關(guān)上,許璇輕手輕腳的回到床邊,看著宋湛清瘦的睡顏,淚水終是噙不住了,大顆大顆連成串的落下來。 心臟那里像是有人拿個大錘子一下一下敲的疼,鈍鈍的,木木的,疼。 有些事還不如不知道,至少,她不會想象的到他過去六年竟過著那樣非人般艱難的生活。 可轉(zhuǎn)念一想,她又慶幸她知道了這些,至少以后,她會努力拼盡一切讓他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