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許璇不記得自己是哪一天死的,只知道一覺醒來,她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能飛了! 身輕如燕! 她之所以知道自己死了,是因為她飛起來之后,竟然看到自己的身體仍然躺在床上,而且表情痛苦,可見,自己死前經(jīng)受了病痛的折磨。 她飛起來之后,只能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軀體,卻看不到飛起來的自己,她伸伸胳膊伸伸腿,她以為她這樣的動作應(yīng)該能看到自己的手腳才對,可惜,并沒有。 似乎,她只剩下視角自由飛翔。 不對,飛是能飛,卻并非完全的自由,因為她只能在距離自己軀體幾米之內(nèi)“自由飛翔”,似乎這個視角被罩在一個透明的大圓球里,超過一定距離,自己就會像是被繩子拴住的風(fēng)箏,再也飛不高了。 會飛的許璇百無聊賴,她不渴不餓沒有知覺,似乎只有意識的存在。 她看著自己的尸體一天天腐爛,卻無人知曉。 她能聽到院門外偶爾有鄰居經(jīng)過,可是她出不去,也喊不出聲,沒有鄰居想要進(jìn)來看看她。 呵,這輩子不是一般的凄慘啊,真是凄凄慘慘戚戚。 十歲那年,自己為了搭救三個被拐賣的孩子,讓阿爸中了槍,一條腿落下殘疾,家中的日子愈發(fā)的艱難,她不得不小小年紀(jì)承擔(dān)起家庭生活的重?fù)?dān)。 還好,她已經(jīng)替父母養(yǎng)老送終,算是報了他們此生的生養(yǎng)之恩,至于她自己,沒有生養(yǎng),甚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一場,孤獨(dú)終老,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她能怨誰呢? 三十歲,三十年,她來這世上走過的這一回,是苦難的一回。 她想,她應(yīng)該是天庭里的某個神仙,這一世下凡是來歷練渡劫的,所以才會如此凄慘。 你看如今會飛的她,若不是神仙,她怎么會飛? 許璇開始盯住窗外數(shù)過往的人來,往南走的有四個,往北走的有六個,其中有兩個人往她家看了一眼,那兩個人是她沒病的時候,偶爾去幫忙干些田間活兒的鄰居…… 終于,不知道多少個日出日落,當(dāng)她的軀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散發(fā)出臭氣,當(dāng)然,這個臭味她是聞不到的,她只是憑常識覺得這個腐爛程度肯定已經(jīng)臭的難以靠近了,那些蛆蟲就更不能看了,一個鄰居終于來敲她的門。 沒有得到回應(yīng),鄰居推門而入,掩鼻尖叫,奪門而逃。 半小時后,村長帶了幾個人來到家里,又是大半天過去,殯儀館的車子終于開來,將她的尸體拉走。 自以為成神仙的許璇一路跟著自己的軀殼,沒有冰凍,直接火化,最后被送上了山,埋在祖墳塋盤父母的墳?zāi)怪啊?/br> 沒有立碑,只有一個小土包。 這個結(jié)局已經(jīng)算是相當(dāng)不錯了,至少她還能入土為安,村長對她算是仁至義盡了。 又不知經(jīng)過了多少個日升月落,被這個小土墳包牽扯住的許璇終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她離家多年的meimei許雪。 一如記憶中她的模樣,如今的許雪雖也年屆四十,卻好像比自己年輕了十歲不止,身材窈窕,剪裁得體的高級服裝將她修飾的端莊靚麗,她記得母親說過,小雪的衣服全都是頂級設(shè)計師專門為她量身定做。 呵,人各有命啊,誰叫人家出身名門,就算是灰姑娘,只要她出身名門,就一定會過上公主般的高貴生活。 這一點(diǎn),自己沒法比,也不去比,好在,這貧窮悲苦的一生總算走完了,她這個渡劫圓滿的神仙不久之后應(yīng)該也會回到天庭,過回神仙的生活吧。 還是心存期待的。 許雪挺翹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大大的墨鏡,外人看不到她漆黑鏡片后的眼神。 身上酒紅色的高級定制連體褲套裝高貴優(yōu)雅,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將原本就修長的身材增添了更挺拔的氣勢,項鏈、耳環(huán)、戒指、手鐲、腕表、腳鏈……無一不是大牌,無一不彰顯她奢華的身份。 除此之外,她沒有帶其他任何隨身物品,手機(jī)包包大概都放在了車上,連一束菊花、一打燒紙都沒有帶,若不是這里是墳地一片,會讓人誤以為她正在悠閑逛街。 唉,也不知她這裝扮究竟是如何爬上這位于荒山野嶺的墳地的,不過,她在這小山村也生活了十幾年,這些山里孩子的必須生存技巧應(yīng)該不會忘記。 算了,算她還有心,盡管距離自己過世已經(jīng)有段時間,總算她還是來看她了,要知道,父母過世的時候她都沒有回來看過呢。 許璇趴在自己的墳頭上抬眼望著許雪,內(nèi)心一軟,總算還有一個人想著她,也算不白與她姐妹一場,生活了十幾年。 欣慰間,只見許雪摘下了大墨鏡,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許璇愣住了。 這……這是……這是許雪么?這眼睛……明明是她許璇的!竟和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樣! 又圓又大的杏核眼晶瑩明亮! 自己年輕時候的眼睛就是這般漂亮,只不過,似乎眼神差了那么一丟丟,大概是因為年紀(jì)擺在那里,年輕時的澄澈明亮已經(jīng)被歲月沉積了很多復(fù)雜的情愫在其中,很難再現(xiàn)年少時的單純清澈。 怔愣之際,許雪已經(jīng)緩緩開口,語氣淡淡。 “你終于死了。” 許璇瞠大了雙眸,不敢置信,什么叫她“終于”死了?難道她一直在期盼自己早點(diǎn)兒死么? 她……她們有仇么?好歹曾經(jīng)姐妹一場,何至于此? 她好想開口問個清楚,只可惜,就算她飛到許雪眼前,那雙與她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眸也看不到她,更聽不到她。 “呵,你一定是想問我為什么會用‘終于’這個詞……沒錯,我是希望你死,我早就盼著你早點(diǎn)死,因為你死了、父母都死了,這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人拆穿我的秘密。” 許璇眼睛瞠到了不能再大的程度,若不是她沒有知覺,她想她的眼眶里此時一定酸澀到蓄滿淚水,白眼球怕是也已經(jīng)紅血絲密布。 她怎么會盼著她死?秘密?許雪有什么秘密?豪門小姐,家人找到了她,她恢復(fù)了豪門小姐的奢華生活,她會有什么秘密?她怎么不知道?父母?他們從未曾對她說起過這個撿來的meimei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許雪并不知道此時還有一個有意識的許璇在她身前,她只是對著那個低矮的土墳包不屑又透著無奈的嗤笑一聲,繼續(xù)道:“你問我我的秘密是什么?呵,如今你死了,不妨就告訴你。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今死的是你,看在曾經(jīng)姐妹一場,那些跟你有關(guān)的秘密也該讓你知道的,我必須讓你知道,因為這些年我過的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好,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賜!” 許雪那雙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漂亮眸子突然怒瞪,眼神兇狠凌厲似是一柄利劍刺向土墳包,這讓趴在土墳包上的許璇生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后退,卻因為用力過猛,被那個無形的罩子彈了回來! 害怕過后就是一臉懵逼,她們之間十幾年不見,怎么她過的不如意就全都拜她所賜了?她究竟做了什么?怎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許雪顯然并沒有指望眼前的土墳包會與她對話,她只是繼續(xù)自說自話。 “其實(shí),你不知道吧?我現(xiàn)在是許璇!” 真正的許璇覺得自己此刻若是有軀體,那軀體一定只剩下一雙大到不能再大的眼睛! 什么叫許雪現(xiàn)在是許璇?她有些懵。 “呵,你當(dāng)然不知道,因為沒人告訴過你,其實(shí),你才是江城許家的親生女兒,是豪門千金,而我才是窮苦潦倒的山里土包子,我頂替了你的身份過上了豪門千金的奢華生活,呵呵……怎么,你有意見?” 許雪又對著土墳包淡淡嗤笑一聲,繼續(xù)道:“你別覺得心里不平衡,這其實(shí)很公平,不是么?若不是我的父母收養(yǎng)了你,你早在四十年前就變成一縷孤魂了,我的父母養(yǎng)大了你,你難道不該報恩,讓我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么?你還覺得虧么?你當(dāng)然不虧!” 許璇驚愕的無法思考,此時她若有個下巴,那下巴一定會掉到地上“砰”的把地面砸個坑,撿都撿不起來。 這是什么鬼邏輯?冒名頂替了別人的身份,不僅不覺羞恥,反倒是別人應(yīng)該對你感恩戴德? 許雪呀許雪,你這三觀會不會正的過頭有點(diǎn)兒歪了? 許雪才沒有去管別人有什么心理反應(yīng),繼續(xù)不滿的幽怨道:“讓我痛恨的并不是身份問題,而是你!” 許雪的纖纖玉指朝土墳包一指,那架勢就好像段譽(yù)要使出一陽指將墳包炸了一般。 “你知道宋湛么?哦,我忘了,家里連個電視都沒有,你怎么會知道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物?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他是c國最最富有的隱形富豪,家世顯赫,地位卓然,當(dāng)然,我說這些你未必聽得懂,你還記得十歲那年你冒死救過的三個男孩兒么?個子最高的那個就是他!他后來回來找你,要報恩,因為我成了你,所以他找到了我,他對我是真的好,不止照顧我,更是照顧我的家人?!?/br> 許雪的視線變得虛空,似乎在回憶什么美好的畫面……但,只一瞬間,許雪的臉上又布滿了戾氣,憤憤道:“都是你!都怪你和我長相不一樣,他遲遲不肯接受我、不肯娶我!即便是我把自己整成了你的模樣,他還是不肯愛上我!” 突然,許雪的手指再次狠狠指向土墳包,“許璇!你說,我和你到底差在哪里?他不過是十二歲那年被你救過,他說他只粗粗見過你一面,他怎么可能記得你!騙子,都是騙子,都不過是找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