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還沒哭夠嗎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旁邊說：“還沒哭夠??？再哭就成兔子眼了。別哭了，都哭這么長時間了?！毙愿写判?，是他的聲音，是童誠的聲音。

    林西驚住，睜開眼，看見三道白杠的板鞋，慢慢抬頭，墨蘭的襯衣，再慢慢抬頭，英俊而年輕的臉，溫暖的微笑，鼓勵而含情的眼神。

    林西看看車外，車在動，路邊的樹木一閃而過，車已經(jīng)在高速公路上飛奔。

    林西眨著濕漉漉的眼睛，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道：“童誠，你怎么在車上，你什么時候上來的？你，你···”

    童誠一手扶著林西后腦，一手拿紙巾給她擦眼淚，慢悠悠說道：“你在車里哭，我就一直在窗外看你哭。但車一動我就跳了上來，因為實在無法忍受看你流著眼淚離開?！?/br>
    剛說道這里，林西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童誠急忙哄她：“怎么了怎么了，呦，怎么越哭越兇了。來，擦擦，哎呀眼皮都腫了，腫了就不好看了，就成了紅眼小兔子了?！?/br>
    林西又抽嗒了一會，覺得有些丟臉，頭便恨不能低到座位下面去。

    童誠聲音酥酥的，輕輕在林西耳邊說道：“好了，把頭抬起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br>
    林西抬頭看著童誠，眼睛水氣氤氳，與童誠對視，兩人同時輕笑出聲。

    童誠握住林西的一只手，林西想掙出來。童誠看著林西，手上加了力道，林西抽不出手，只得放棄。

    “好受點兒啦？”童誠輕聲哄她，“喝點水，補一補，哭得都要脫水了?！?/br>
    林西喝了水，嘴唇水潤潤的，把童誠看得口干舌燥，于是咕咚咕咚把瓶子里剩下的水一口氣全喝了。

    這時，林西才意識到一個問題，便問道：“你不是應(yīng)該回海大嗎？”

    童誠溫和地笑著，說道：“我看你情緒不好，就和另外兩個老師打了招呼，說回家看看，反正是五一假期，過完節(jié)再回校也不遲。我看你是往長途車站走的，就悄悄跟了過去?！?/br>
    這個世界有這么一個人關(guān)心自己的情緒，林西感覺心里暖呼呼的。

    “林西，你父母也在齊市嗎？”童誠笑瞇瞇地問林西。

    林西看著車外，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四歲時父母已經(jīng)去世了，是爺爺奶奶把我養(yǎng)大的?！?/br>
    童誠聽了，心中一窒，立刻收回了笑容，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又問：“那你爺爺奶奶在哪里？”

    “我十四歲時，爺爺去世，奶奶去年也走了?！绷治髌届o地答道，繼續(xù)看著車外。

    一瞬間童誠心疼地連呼吸都困難，太陽xue鼓漲漲的。他緊緊攥著林西的手，歪頭看著她，發(fā)不出聲。幾番掙扎，聲音還是不穩(wěn)，童誠只勉強說道：“林西，我可以抱抱你嗎？”

    林西轉(zhuǎn)頭看著童誠，然后低下頭，慢慢把自己的頭靠進童誠的懷里。

    童誠極力控制自己，提醒自己別用力，別親她頭發(fā)，別親她臉，手別亂動。他只用兩條胳膊圈住林西細弱的小身子，力道剛剛好，不讓她感覺太緊，又給她足夠力量。

    林西閉了眼，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童誠更不敢動，連呼吸都想省略。

    半晌，林西坐直身子，紅了眼圈兒，啞啞地說道：“謝謝你?！?/br>
    童誠嘆了口氣，說道：“不用謝，林西，只要你需要，我的懷抱永遠向你敞開。如果你同意，我愿意照顧你一輩子?！鳖D了頓，童誠繼續(xù)說：“只要你允許我照顧你，無論你給我什么身份，我都會甘之如飴?！?/br>
    林西又轉(zhuǎn)過頭看車外，輕聲說到：“童誠，你知道的，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br>
    童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卻故作輕松地說道：“我知道，隨便你給我安排，朋友，哥哥，備胎，閨蜜，都行?！?/br>
    林西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以對，看著窗外不說話。

    見林西避而不答，童誠心里發(fā)酸，便半開玩笑說道：“林西，什么都不肯給我是嗎？非要我變性才行？”

    林西看著窗外稍縱即逝的樹木，樣子全是模糊的。片刻，林西才輕輕說道：“童誠，我不想傷害你，不想你將來失望。”

    童誠熱切地看著林西，說道：“怎么會，我說了，無論什么身份，只要是你給的，我都甘之如飴?！?/br>
    林西依然看著窗外，說道：“那我們做朋友吧。”

    童誠神情鄭重起來，說道：“好，就這么說定了，我們是朋友，林西，不準(zhǔn)反悔。而且你記住，你不允許的，我決不越雷池一步。”

    林西終于轉(zhuǎn)過頭來，也正色回應(yīng)道：“好！”

    車到了齊市長途總站，童誠堅持要送林西回家。林西拗不過他，只得答應(yīng)。

    二人在長途車站坐了出租車，一路來到林西的住處。在路上，林西就猶豫著應(yīng)不應(yīng)該請童誠去家里坐坐。請吧，畢竟剛認識，有些不妥。不請吧，人家這么遠送自己回家，又剛約定成為朋友，是否太冷淡？

    下了出租車，站在樓門口，童誠看著林西糾結(jié)的樣子，笑了：“林西，不用猶豫，也不用糾結(jié)，你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不應(yīng)該請任何還不是特別熟的男人去你住的地方，永遠記住：安全第一，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聽到了嗎，要記住這點。走吧，上樓，我在這里看著你上去，上去后開窗向我揮揮手就行了?！?/br>
    林西被童誠看破心思，有點兒尷尬，臉微微有些發(fā)熱，不好意思地笑著問童誠：“那你現(xiàn)在去哪里？”

    “我回汽車總站，然后坐車回青山鎮(zhèn)。等照片處理好后，我發(fā)你郵箱里。上去吧，上去洗個澡，吃點兒東西睡一覺，今天是不是累壞了？”

    林西笑容甜甜的，聲音也甜甜的，說道：“嗯，是有點兒累。那我上去了，謝謝你送我回來?！?/br>
    童誠見了，心里軟得一塌糊涂，使勁控制著要抱她的沖動，扶著林西肩膀，把她轉(zhuǎn)了個身，往樓門里推去。

    林西站在門洞里，轉(zhuǎn)身對童誠說了再見，然后就上了樓。童誠仰著頭，看到林西在二樓的樓道窗戶那兒一閃，之后又在三和四樓的樓道窗戶那兒一閃，等了一會兒，沒出現(xiàn)在五樓，便猜測林西住五樓。果然，五樓左側(cè)的一個窗戶打開，林西探出頭，笑著朝童誠揮手。童誠也揮了揮手，然后扭頭向院外走去。

    林西看著童誠高壯挺拔的背影，墨蘭的襯衣又被風(fēng)鼓起來，一抖一抖的，沒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