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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棲君側(cè)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如此看來,登基的想必是朝中其他的皇子,那阿朝又去了哪兒呢?

    阿朝再怎么說也是楚梁的三皇子,背后卻又沒有生母撐腰,也不知這位暴戾的新帝,能不能容得下他……

    宋棲遲想著想著,不免又覺得凄涼,她眼下已險些淪落到國破家亡的境地,竟還滿腦子記掛著裴溪故。

    朱珩倒是沒再說什么,只轉(zhuǎn)過頭去對宋鳴道:“新帝一向不喜殺伐之事,且大夏與楚梁為鄰國,本該交好才是,所以新帝才特意命我攔下崔家軍,入宮與陛下商議和談一事?!?/br>
    宋鳴連忙應(yīng)和道:“新帝仁厚,朕定不辜負(fù)?!?/br>
    朱珩笑了笑,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瞥了宋棲遲一眼,慢悠悠地說:“長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若不舒服,便回去歇著吧,和談一事,我與陛下一人商議便可?!?/br>
    宋棲遲知道這是有些話不想讓她聽到,便點(diǎn)了下頭,起身退了出去。

    御書房內(nèi),一時只剩下宋鳴與朱珩兩人。朱珩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又瞇縫著眼睛品了半天,才抬頭道:“這和談的條件,我來時都已擬好,陛下看看?!?/br>
    他從袖中取出和談書遞了過去,宋鳴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半天,無非都是些城池、銀兩、糧草之類,并無什么過分之處,便一口應(yīng)道:“朱大人要的東西,大夏都會如數(shù)奉上?!?/br>
    “陛下別急,這還沒完呢。”

    朱珩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處,顯出幾分老jian巨猾的模樣來,“昔年楚梁戰(zhàn)敗,曾把楚梁三皇子當(dāng)作禮物獻(xiàn)給了大夏,三皇子在這兒受了多少折磨和羞辱,想必陛下心知肚明。”

    宋鳴心里立刻生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來。

    “朱大人的意思是……”

    朱珩笑道:“我也沒什么別的意思,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既然當(dāng)初三皇子做了長公主的奴,那么就請陛下,把長公主送到我楚梁去,做新帝身邊……一個侍寢的奴婢?!?/br>
    以牙還牙……難不成,如今這位新帝,就是當(dāng)初楚梁送來的那三皇子么?

    宋鳴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沉吟許久,才艱難問道:“這是新帝的意思嗎?”

    “新帝剛剛登基,忙于處理朝政,哪有心思管這些。”

    朱珩懶懶地往后靠了靠,漫不經(jīng)心道:“不過陛下放心,新帝已將和談一事全權(quán)托付于我,有什么不妥之處……陛下只管與我說就是?!?/br>
    朱珩唇邊淡笑,臉上頗有幾分得意,這以牙還牙的妙法,可是他方才見到宋棲遲時才剛剛想出來的。

    新帝性子陰冷寡言,只把玉璽給了他,命他將崔家軍攔下,然后再與大夏議和,其余的是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是他方才瞧見那位清寧長公主,才想起新帝從前曾有這么一段不堪的舊事。于是朱珩便想著,若是能把這位曾欺在新帝頭上的長公主,弄回去做新帝的奴婢,讓新帝好好發(fā)泄一番當(dāng)初受辱之仇,也不失為一個奉承討好的絕佳機(jī)會。

    宋鳴哪敢說有什么不妥,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眼下他是弱的那一方,自然是朱珩說什么他都得答應(yīng),縱然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也不得不點(diǎn)頭。

    “朱大人所言并無不妥之處,只是……棲遲那邊怕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還是得花些時間勸一勸她?!?/br>
    “無妨,我給陛下三天時間?!敝扃裆斐鋈种?,在宋鳴面前晃了下,“三天后,我要帶著她一同離開?!?/br>
    “好。”

    宋鳴沉重地點(diǎn)了下頭,起身將朱珩送出去,又吩咐宮女收拾間干凈寬敞的房間出來給他住著。

    他轉(zhuǎn)身回到御書房中,在桌案前坐了許久,才抬手喚來善明公公,吩咐道:“去把棲遲叫過來?!?/br>
    第42章 重逢   “年輕君王?!?/br>
    宋棲遲進(jìn)門的時候, 宋鳴正坐在香梨木椅上翻看著朱珩剛剛給他的和談書。

    她快步走過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快坐吧?!彼硒Q放下手里的東西抬起頭, 示意她在身邊坐下,眉眼間盡是和藹。

    宋棲遲在他身側(cè)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有些擔(dān)憂地問:“父皇,朱大人……可有為難我們?”

    “沒什么,他提的條件也都還算合理,無非就是些城池和金銀之類,這點(diǎn)東西,大夏還是給的起的?!?/br>
    宋鳴話頓了頓,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慢吞吞地道:“只不過……朱大人最后, 還提了一個特殊的條件?!?/br>
    “是什么?”

    宋鳴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手指有意無意地叩著桌面, 輕聲道:“朱大人……要把你帶回楚梁去,獻(xiàn)給那位新帝?!?/br>
    宋棲遲愣了下, 她慢慢低下頭,聲音如春雨般細(xì)薄, 在寬敞的御書房里顯得輕靈又平靜。

    “是去和親嗎?”

    宋鳴不知該如何對她解釋, 只能盡量委婉地對她說道:“不是, 是將你送到新帝的寢宮里,做他的……”

    不等他說完,宋棲遲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兒臣明白了?!?/br>
    宋鳴怔怔地看著她,似有些不相信, “你……當(dāng)真明白?”

    宋棲遲平靜地點(diǎn)了下頭,垂眸道:“當(dāng)真明白?!?/br>
    要將她送進(jìn)新帝的寢宮,卻又不是去和親, 那么,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把她當(dāng)做一件戰(zhàn)敗國送上的特殊禮物,奉給那位楚梁的新帝,以供他取樂凌.辱之用。

    這種事在戰(zhàn)敗國之中并不少見,宋棲遲也曾在前朝史書中看過不少類似的記載。

    只是她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裴溪故。

    當(dāng)初,他便是因?yàn)槌簯?zhàn)敗,才被當(dāng)做一件玩物送到了她的身邊。如此想來,她與阿朝……竟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憐。

    宋棲遲凄楚地笑了笑,慢慢抬起頭來,對上宋鳴那雙含著希冀的眼睛。

    她知道,父皇是希望她答應(yīng)的。

    只有她乖乖地跟著朱珩回楚梁去,這和談書才能順利簽署,大夏才能自戰(zhàn)亂中獲得短暫的安寧。

    她是清寧長公主,生是為大夏清寧而生,死也得為大夏清寧而死。

    別說是要把她送到那暴戾的新帝身邊,就是要把她送入煉獄火海,只要能換得大夏河山永逸,她也不得不去。

    這就是她身為長公主的命。

    “我去?!?/br>
    短短兩個字,似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宋棲遲雙手扶住膝蓋,視線落在窗外那株美人梅上,輕聲道:“只是一樣,我要為哥哥素服誦經(jīng)三日,然后才能跟他走?!?/br>
    “好?!?/br>
    宋鳴連聲答應(yīng)著,又安撫她道:“到時候,我會讓傅衍之以隨行使臣的身份,護(hù)送你去楚梁。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陪著,你也好安心些?!?/br>
    “父皇安排就是?!?/br>
    *

    三日后。

    朱珩站在清寧宮的前院里,不耐煩地來回踱著步。

    “怎么還沒收拾好?這可都過去了大半個時辰了。”

    守在殿門口的宮女朝他行了一禮,怯生生地說:“回朱大人,殿下還在梳妝,勞煩大人先去偏殿等一等?!?/br>
    朱珩不屑地輕嗤一聲,懶懶道:“這一路顛簸,長公主就是梳妝打扮的再漂亮,只怕等到了楚梁,也早都折騰的沒了樣兒了。”

    話語將落,殿門就被人輕輕地推了開。

    宋棲遲站在房檐底下,檐角的雪被風(fēng)吹的散落下來,落在覆著舊雪的石階上。她有些疲憊地扶著門,對朱珩道:“方才在找一樣?xùn)|西,讓朱大人久等了?!?/br>
    她穿著一件素白連枝繡月裙,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樣式,亭亭立在那兒,素凈的如一彎湖心冷月。

    朱珩一眼便瞧出她根本就沒有梳妝。她發(fā)間除卻一支銀簪便再無任何珠飾,面容亦如一朵出水芙蓉般不染纖塵。

    可這樣素凈的打扮,卻偏生襯出她骨子里的干凈與清麗來。

    朱珩忍不住在心底贊了一句:當(dāng)真是絕色的美人。

    “朱大人,可以走了?!?/br>
    宋棲遲從石階上走下來,站在他面前,語氣從容而平靜。

    朱珩笑了笑,朝身后一招手,兩個侍從便將早早備好的籠子抬了上來。

    那籠子是用純金打造,處處透著華貴而冰冷的光。朱珩上前去打開籠門,朝宋棲遲做了個請的手勢,輕笑道:“殿下進(jìn)去吧?!?/br>
    傅衍之站在他身后,見了這籠子,臉上立刻露出吃驚的神色來:“朱大人,殿下再怎么說也是大夏的長公主,怎可被關(guān)進(jìn)籠子里去?”

    “長公主?只怕馬上就不是了?!?/br>
    朱珩轉(zhuǎn)過頭,戲謔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不過是個送給新帝取樂的玩物罷了,不用籠子,難不成還想坐轎?未免也太不知身份了些?!?/br>
    宋棲遲聽了這話,什么都沒說,只是平靜地走上前坐進(jìn)籠子里,淡淡道:“朱大人,啟程吧?!?/br>
    朱珩這才收回了視線,目光重又落回到宋棲遲身上。

    他俯身過去,用鐵鐐將她的手腳牢牢鎖住,為了防止她途中逃跑,朱珩又取了一只細(xì)細(xì)的鐵圈,牢牢銬在她纖細(xì)白皙的脖頸上。那鐵圈與一根結(jié)實(shí)的鐵鏈相連,另一端用鎖拴在籠子上,這樣一來,若沒有鑰匙,她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這金籠的。

    既然是要獻(xiàn)給新帝的禮物,便得好生看著才是,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錯。

    朱珩看著跪坐在籠中根本無法動彈的宋棲遲,顯然對自己的手段十分滿意,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揚(yáng)聲吩咐道:“好了,啟程吧?!?/br>
    宋棲遲纖細(xì)的脖子被鐵圈緊緊箍著,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她自然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樣有多卑賤,可她毫無辦法,只能被迫承受著這樣的羞辱。

    一大塊紅布將金籠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透不進(jìn)半點(diǎn)光亮。侍衛(wèi)抬著金籠,跟在朱珩身后往宮門外走。

    抬籠的侍衛(wèi)走的飛快,籠子一顛一顛,晃的她渾身又酸又痛。

    深冬的風(fēng)透過薄薄的紅布吹進(jìn)來,凜凜寒意割在宋棲遲的臉上,她低頭望著腳下一寸寸遠(yuǎn)去的路,肩膀不由得打了個顫。

    真冷啊。

    *

    朱珩急著回去邀功,便吩咐隊伍日夜不停地趕路,不過十天的功夫,已經(jīng)到了楚梁皇都。

    宋棲遲仍舊被鎖在金籠之中,由幾個侍衛(wèi)抬著,往皇宮的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除了解手,朱珩就沒讓她出過籠子,再加上一路風(fēng)塵,她如今鬢發(fā)散亂,衣裳也臟了,模樣十分狼狽。

    楚梁靠北,天兒更是比大夏冷了不知多少,她來時穿的單薄,現(xiàn)在更是凍的小臉發(fā)白,渾身僵硬。

    金籠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便是大門被拉開的吱呀聲,宋棲遲知道,這是要進(jìn)宮門了。

    “都走快點(diǎn)兒,陛下已經(jīng)在御書房等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