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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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香聽了這話,連忙搶著分辯道:“他胡說!奴婢親眼瞧見那貓兒進(jìn)了他的房間便再沒出來過,他怎會不知?” “好了!” 宋棲遲不想再聽她辯解,輕斥了一聲后,便轉(zhuǎn)頭吩咐身側(cè)的溫采,“吩咐下去,讓所有人一同去尋姜姜,務(wù)必要在晌午之前找到。” “是?!?/br> 溫采領(lǐng)命而去,嫣香也只得漲紅著臉起身,進(jìn)了后院重新去尋那只貓兒。 清寧宮里一時亂成一團(tuán),太監(jiān)宮女行色匆匆,個個兒都睜大了眼睛去找那只金貴的雪玉貓。 宋棲遲稍稍松了口氣,低頭看時,卻見方才還跪在這兒的裴溪故不知何時沒了蹤影。 她心里記掛著姜姜,一時間也沒心思去管旁的事,只憂心忡忡地坐在院里的石桌旁,一心等著溫采的消息。 等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忽聽得后院之中一陣喧嚷,接著便是嫣香欣喜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跟前。 “殿下,找到了!” 宋棲遲面上一喜,連忙站起身,急切道:“快抱過來我瞧瞧?!?/br> 嫣香急匆匆地走在前頭,見身后的人遲遲不跟上來,便轉(zhuǎn)頭低叱了一句道:“磨蹭什么,沒聽見殿下的話嗎?” 她一面說著,一面朝宋棲遲賠笑道:“奴婢就知道定是這賤奴把殿下的貓兒藏起來的。方才滿宮里的人都找不到姜姜,偏偏他一下子就在偏房后頭的花叢里找著了,可不就是他一早藏在那兒的嗎?” 偏房后頭……花叢…… 宋棲遲神色驀地一變,正要開口,就見少年抱著那只通體雪白的嬌貴貓兒,從嫣香身后走了過來。 他白皙的手背上全是被劃傷的血痕,一道道縱橫交錯,滲著細(xì)密的血珠。 少年低垂著眸子,用干凈的掌心極小心地抱著貓兒,遞到了她的面前。 第17章 爭寵 “和一只畜生爭殿下的寵愛?!薄?/br> “殿下?!迸嵯嗜讨直成系年囮囃闯吐暯忉屩?,“奴想著那貓兒既然進(jìn)了偏房,又無人瞧見它出來,唯一的可能,便是它順著窗戶跳進(jìn)了底下的花叢里。” “奴去尋時,果然看見它正縮在玫瑰花叢底下,只是好像被刺扎傷了腳,故而動彈不得,只能一直待在那兒?!?/br> 他抱著那只體態(tài)雍容的貓兒,手因疼痛而微微顫抖,上頭猙獰的血痕看的宋棲遲倒吸一口涼氣。 “你從花叢里頭……把它抱出來的?”她輕聲問。 宋棲遲記得清楚,那偏房后頭原先是一塊種滿了牡丹的花圃,因她不喜牡丹,便特意著人全換成了宮里新植的玫瑰。 那些玫瑰顏色熾烈如火,好看的很,但枝莖上全是細(xì)密的小刺,就算七日打理一次也要廢極大的功夫,稍有不慎便會劃傷了手。 而他手上的血痕,定是方才把姜姜從玫瑰花從里抱出來時,被那些刺劃傷所留下的。 裴溪故聽她問起,便輕輕點(diǎn)了下頭道:“是?!?/br> 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格外惹人憐愛。 嫣香見宋棲遲面露心疼之色,連忙插嘴道:“殿下莫要聽這賤奴胡說,他分明是為了撇清罪責(zé),討好殿下,才這樣說的?!?/br> 溫采站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沉聲說了句:“殿下還沒出言責(zé)怪,你倒是急著辯解?!?/br> 嫣香咬著唇,聲音弱了弱,小聲道:“奴婢……奴婢只是實話實說?!?/br> 她還要再爭辯幾句,卻見宋棲遲已經(jīng)抬腳朝自己走了過來,登時嚇得膽戰(zhàn)心驚,慌忙低下頭去。 可宋棲遲根本就沒看她,而是在裴溪故面前停了下來。 貓兒窩在少年懷里,嗚嗚地叫著,爪子上滲出的血染紅了原本雪白的絨毛。 滿院的宮婢瞧見這情景,皆低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因為她們知道,殿下一向?qū)⑦@貓兒視作珍寶,如今它受了傷,縱然殿下素性溫和,也定是要大發(fā)雷霆的。 滿院靜謐無聲,只余風(fēng)過院墻時掠過樹葉的微響。 宋棲遲垂下眸子,看的卻不是那只她寵愛至極的貓兒,而是少年傷痕累累的手。 她沒有發(fā)火,甚至連幾句斥責(zé)的話都沒有,只是滿眼憐惜地看著少年的手,輕聲道:“別抱著它了,快去上藥。” 滿院子的人都吃了一驚,不可思議地偷瞄著裴溪故,就連溫采臉上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她在宋棲遲身邊伺候了三年,殿下對這只貓兒有多喜歡,她再清楚不過。 可如今它的爪子已經(jīng)見了血,殿下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反而關(guān)心起那寢奴的傷勢來。 裴溪故聽了這話也愣住了,默了半晌后,才乖順地低下頭,應(yīng)道:“奴多謝殿下。” 他把懷里的貓兒遞給溫采,轉(zhuǎn)身朝后院走去,心里竟莫名地有些激動,甚至隱隱地,還有些興奮。 殿下沒有聽信嫣香的鬼話,她是信自己的。 而且殿下還關(guān)心了他的傷勢……… 在殿下心里,他是不是比那只貓兒重要了? 裴溪故陷在這種異樣的興奮中,全然沒有發(fā)覺自己此刻的想法有多么荒誕。 他竟然和一只畜生,在爭殿下的寵愛! 而前院里,宮女們見貓兒已經(jīng)找到了,便紛紛行禮告退,各自去忙各自的差事去了。 只是仍有幾個素日嘴碎的小宮女,站在偏房的墻根底下,對著緊閉的房門指指點(diǎn)點(diǎn),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你們瞧見殿下方才的臉色沒?可當(dāng)真是心疼那賤奴呢?!?/br> “是啊,殿下見那賤奴傷著了,竟連姜姜都不管了!” “你看他那模樣,就知道是個勾人的賤胚子,只怕咱們殿下的心也被他勾去了呢……” 溫采站在石階底下,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她們正聚在一處說的熱火朝天,便冷聲呵斥道:“不許議論殿下?!?/br> “是。” 溫采出言訓(xùn)斥,她們自然不敢再多話,紛紛低頭告罪,一窩蜂地散開了。 * 裴溪故關(guān)上偏房的門,將外頭那些不堪入耳的議論聲全都擋在了門外。 青寰正站在屋里等著他,見他進(jìn)來,便低聲安慰道:“那幾個小宮女素日最愛說閑話,三殿下不必放在心上?!?/br> 裴溪故抿了抿唇,淡淡道:“她們說的也沒錯?!?/br> 自打那日宋棲遲留了他在房里伺候,這些閑言碎語便時不時地往他的耳朵里鉆,無非是說他如何下賤,如何狐媚惑主,言語之難聽,簡直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 聽習(xí)慣了,倒也不怎么在意了。 再說,他如今的種種行徑,可不就是在狐媚惑主么? “三殿下今日做的不錯。”青寰眼中含著贊許,“三殿下為救那只貓而受了傷,長公主心里定然心疼的很。往后,三殿下只需繼續(xù)利用她心軟的性子,一步步抓牢她的心,在這宮里活命,便不成問題了?!?/br> 裴溪故頓了頓,想張口解釋,靜默許久后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其實,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利用宋棲遲的心軟,他只是見不得她尋不到貓兒時那樣焦急不安的神色,所以才拼著自己受傷,也要把姜姜從玫瑰叢中救出來。 少女輕皺柳葉細(xì)眉時,眼尾的淚痣似乎都跟著蒙上一層如水般的愁緒,勾得他心尖都跟著疼了起來。 可這樣隱晦的心思,他又怎好開口對青寰解釋,所以只能換了個話頭,輕聲問道:“公公今日來找我,可是有事?” “奴才確有要事要告知三殿下?!鼻噱军c(diǎn)了點(diǎn)頭,壓低了聲音道,“三殿下剛被送進(jìn)清寧宮那日,奴才就派人快馬加鞭傳了消息回云家?,F(xiàn)下大小姐已經(jīng)知曉三殿下在此處,且還傳了信回來。” 裴溪故漫不經(jīng)心道:“大小姐說什么了?” “大小姐得知您現(xiàn)在的處境,十分擔(dān)憂?!?/br> 青寰微微抬頭,眸底深邃,話中似有所指:“大小姐雖想早日接您回去,但眼下楚梁國君病重纏綿臥榻,太子與二皇子爭權(quán),朝廷動蕩不安,并不是您回去的好時機(jī)?!?/br> 裴溪故聽了這話,驀地抬起頭來,微瞇鳳眸道:“大小姐的意思是?” “大小姐讓奴才好生照看您,安心等到三月后楚梁糧隊進(jìn)京,她自會派親信前來接應(yīng)?!?/br> 青寰略頓了片刻,又靠近了他些,將聲音壓的更低:“大小姐有意扶持三殿下登基,所以自然要挑個合適的時機(jī)接您回去?!?/br> “登基?” 裴溪故冷笑出聲,眸中滿是自嘲,“我如今不求別的,只盼著能茍且度過余生,怎還敢有登基的念頭?公公,您還是勸勸大小姐,讓云家另擇他人扶持罷,別在我身上白費(fèi)心思?!?/br> 青寰恭敬道:“奴才只是替大小姐傳話給您,旁的事,奴才也無權(quán)多管?!?/br> 說著,他不等裴溪故答話,便自顧自地拿起桌上藥瓶,躬身道:“奴才替您上藥吧,上完了藥,您好快些去長公主那兒回個話,免得她擔(dān)心您?!?/br> 裴溪故見他不再提云家的事,也懶得多言,默不作聲地由著他上完了藥,又換了身干凈衣裳,便去了宋棲遲的寢殿。 眼下正是晌午,寢殿的側(cè)門微微敞著,微風(fēng)穿堂而過,拂動床邊薄紗帳。 他輕手輕腳地進(jìn)了殿,一眼望去,便看見宋棲遲正在午睡。 少女側(cè)身躺在軟榻上,身上蓋著薄薄一床錦被,纖白的手腕從被子里微微探出。 裴溪故忍不住走近了些,輕輕跪在腳榻上,低頭端詳著少女的睡顏。 烏黑的發(fā)絲繚繞在她白皙修長的頸間,有些松散的發(fā)髻靠在流云繡金的軟枕上,壓著幾片被風(fēng)吹進(jìn)屋內(nèi)的嬌紅花瓣。 水紅色的紗袖籠住她半截玉臂,肌膚里隱隱滲出香汗,沾濕了一大片極嬌艷的紅紗,說不盡的香艷旖旎,楚楚風(fēng)情。[1] 裴溪故喉結(jié)微滾,連忙移開了目光,卻看見宋棲遲放在軟枕旁的手正覆著一片溫軟的雪白。 是那只雪玉貓。 它正乖巧地趴在少女枕邊,滿足地瞇著眼,時不時地用額頭輕輕蹭著宋棲遲的掌心。 裴溪故心中忽而生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他腦中慢慢浮現(xiàn)出宋棲遲輕撫他發(fā)頂時的模樣,少女眉眼嬌俏,笑起來時恍若滿室生春,一腔溫柔仿佛蒙蒙細(xì)雨,盡數(shù)撲落在他臉頰。 這樣的溫柔,只能他一人獨(dú)享。 裴溪故眼底漸漸染上幾分隱忍了許久的戾氣,他盯著姜姜看了許久,終于伸出手,輕輕戳了戳它受傷的那只爪子。 貓兒吃痛,喵嗚一聲從宋棲遲的掌心鉆了出來,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少女掌下一空,手軟軟地落在枕旁的軟褥上,海棠花的繡紋葳蕤繁盛,仿佛自她指尖徐徐盛放。 他盯著那雙不染纖塵的手,臉頰止不住地發(fā)燙,光是這么看著,耳根就已不知不覺地紅透了。 正恍神時,床上的人兒忽然微微動了動。 裴溪故慌忙低下頭去,仿佛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般,連頭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