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他魂不守舍,不知道該怎么回教室面對陸庸,在cao場躲了一節(jié)課到放學,然后匆忙逃回家去了。 陸庸那是要親他嗎?還是只是靠近他?是他自己會錯意了吧?最近他就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總覺得陸庸要親近自己。 明天早上要說什么和陸庸打招呼?表現(xiàn)得自然一些,裝成什么都沒發(fā)生? 對,對,就這樣,裝成什么都沒發(fā)生。 沈問秋失眠到凌晨,才如此做好決定。 第二天一早,沈問秋揣著早飯來到學校,他還特地多帶了一份小籠包一份牛奶,準備送陸庸,結果一到教室,就看到自己課桌旁邊的那張屬于陸庸的桌子搬走了。 搬回到最初陸庸做的靠近垃圾桶的孤僻角落。 沈問秋傻眼了,這下是真慌了。 沈問秋問同學:“陸庸呢?這怎么回事?他的桌子怎么搬那去了?” 同學說:“他昨晚就搬了啊,不是你們都不見了嗎?他一回來就把桌子搬了?!?/br> 沈問秋茫然問:“怎么回事?” 同學反問:“你和他要好,你都不知道我們怎么知道?我還想問是怎么回事呢……” 沈問秋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了。 終于等到陸庸回來,又正好上課鈴聲響起,陸庸踩著點到教室,沈問秋沒來得及問就上課了。 一下課,陸庸就離開,他轉(zhuǎn)頭看陸庸,陸庸連對視都不和他對視。 熬了一上午,沈問秋都沒逮住陸庸好好問兩句。 沈問秋干脆是寢室蹲陸庸。 他走讀以后是不能隨便進住校生宿舍的,為此還跟同學借了住校生的通行證,趁宿管阿姨不在,趕緊混進去,然后去了他之前住的寢室,坐在陸庸的床位上守株待兔。 這下可算是抓到陸庸了。 陸庸看上去不像是生氣,反而面對他時,有種躲躲藏藏的心虛:“你怎么跑到宿舍里來了?” 沈問秋說:“我找你有事?!?/br> 沈問秋用眼神示意他兩個人單獨出去說,陸庸像裝不懂,當著其他同學的面,說:“什么事?” 沈問秋揪心不已,看了看別人,說:“你為什么突然搬開座位?” 陸庸答非所問:“我跟班主任匯報過了?!?/br> 沈問秋沒好氣地說:“這件事的關鍵是有沒有跟班主任說過的問題嗎?” 寢室里的其他同學看他們好像快吵架了,悄悄地走開,還給她們帶上門。 房間只剩下他們倆。 陸庸慢慢地彎下過于高大的身體,蹲了下來,一條腿膝蓋點地,半跪在地上,仰頭看他,說:“對不起?!?/br> 沈問秋:“……” 陸庸補充說:“昨天晚上的事,對不起。” 沈問秋瘋狂地心慌起來,心慌到他險些要喘不過氣來,他眼眶慢慢紅了,他想裝成無事發(fā)生,可陸庸就是不配合。 明明他們什么都沒說啊,敷衍過去也不是不行吧? 為什么陸庸非要承認呢? 陸庸說:“我覺得我不該繼續(xù)坐在你身邊了。本來班主任也快換座位了,你坐回原來中間的位置吧?!?/br> 可要說這是撕破臉的攤牌,似乎也說不上。 含糊而青澀。 想要留以后一分體面和友誼,陸庸不挑明,沈問秋本人更沒臉說。 沈問秋既傷心又生氣,氣極反笑:“行。你都幫我定好了是不是?也不問問我的意見。你以為是我上趕著要跟你同桌嗎?” 沈問秋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惡意直刺骨髓般:“我是看你沒朋友可憐,你以為除了我還有誰愿意跟你同桌嗎?” 陸庸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像忍受疼痛地答:“嗯?!?/br> 班主任重新排了班上的座位。 沈問秋回了中間組第三排,看黑板視角絕佳的位置,旁邊一圈全是他交好的同學。 同桌換回了盛栩。 可他一點都不覺得開心。 高三過得太快,沈問秋還沒想明白,轉(zhuǎn)眼就到了期末,在他換上羽絨服的時候收到了大學申請通過的回郵。 他可以去國外念書了。 沈問秋其實設想過這個場景,即使在他的想象中,他也高興不起來,反而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爸爸問:“……你哭什么???” 沈問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他想找紙巾擦一下眼淚,可是桌上沒有抽紙,就胡亂用袖子揩拭:“爸爸,我想到要去國外我就慌。” 爸爸抱了抱他的肩膀,嘆了口氣。 沈問秋哭得停不下來。 爸爸心疼地說:“唉,別哭了。你害怕是正常的,你從小都沒離過家,你要一個人出去,爸爸沒辦法看著你,爸爸也很擔心。爸爸倒不是逼你要多有出息,以爸爸現(xiàn)在賺的錢,養(yǎng)你一輩子也不是不行,但人都要長大……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決定,我不能幫你做決定,你自己慎重地想一想,假如實在不想去,就不去。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嘛,留在國內(nèi),我覺得國內(nèi)的大學也挺好的啊。留在國內(nèi),也未必就比去國外發(fā)展要差。” 沈問秋沮喪地點點頭,他不想去了。 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才和陸庸鬧翻的。 他甚至在心里想,要填報和陸庸同一所大學,他這樣去跟陸庸說的話,陸庸會跟他和好嗎? 他已經(jīng)一個月沒跟陸庸說話了,他太想太想陸庸了。 自從他們成了好朋友以后,從來沒有分開那么久過。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陸庸是個那么沉默被動的人,他不主動,陸庸怕是不會來找他。 沈問秋想,要是陸庸還愿意和他做朋友,僅僅是做朋友,那就好了。 他忐忑不安地去了陸庸家。 當時陸庸不在。 沈問秋去慣了,陸爸爸不知道他們吵架冷戰(zhàn)的事,見到他來,還非常熱情地招待了他。 陸爸爸說:“院子里亂糟糟的,你去你們的秘密基地等他吧?!?/br> “好的,好的?!鄙騿柷锎饝聛恚缓笕チ岁懹沟募夹g宅工作室。 沈問秋一進門,就看到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裝幀非常漂亮。 沈問秋鬼使神差地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一頁上寫到一半的日記: 【我差點強吻了沈問秋,我很愧疚?!?/br> 【他看了我好幾眼,好像是想和我搭話,可我不敢和他搭話,我無法向他保證只做他的朋友?!?/br> 【我喜歡沈問秋。】 沈問秋感覺心口像是陡然掀起驚濤駭浪,連這最后一層自欺欺人的掩飾都沒有了。 ――陸庸暗戀他。 ――陸庸是同性戀。 但,同性戀是精神病?。?/br> 沈問秋慌然失措。 他慌到?jīng)]聽見有人走近的聲音,“小咩,你在看什么?” 沈問秋轉(zhuǎn)過頭,看到陸庸站在門口,問他,臉上沒有一絲笑,而是罩在暗處,他過于高大的身材如遮天蔽日,擋住光。 第46章 二手情書45 這份暗戀的曝光是在舊時代。 那是在《中國精神疾病分類方案與診斷標準》還沒改版的年頭,同性戀被定義為性-變-態(tài),屬于精神疾病其中一種。 而且當時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通過了同性可婚的法律。 根本沒有前例可依。 沈問秋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懼,不可以的,這是不被允許的。 陸庸對他的感情,居然不是友情,而是喜歡他嗎?那他呢?他自己內(nèi)心是怎樣想的?沈問秋根本不敢去琢磨。 霎時間,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爸爸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又看到別人嫌惡指點的目光。 他會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療嗎,會要大把大把地吃藥而變得瘋瘋癲癲嗎?沈問秋怕到幾乎發(fā)抖起來。 陸庸問:“……你怎么來了?” 陸庸只是上前了一步,沈問秋一驚一乍地往后一退,撞到桌子,桌上的書掉下來。 “啪嗒。” 陸庸看到那本筆記本,臉色大變。 沈問秋太慌張,他一句話沒說,下意識想要把被他弄掉的筆記本撿起來,剛拿到手上,陸庸已經(jīng)走到他的近前。 沈問秋的反應就像是怕被什么病菌沾上一樣,往邊上跳開,他驚恐地看著陸庸。 陸庸猶如被傷透了心,可憐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你別怕我……” 沈問秋嘴唇嚅囁顫抖,只有虛弱的聲氣,而無法言語。 陸庸對他伸了伸手,又像是不敢碰他,縮了回去,默默看著他,喉嚨嘶啞地低低說:“對不起?!?/br> 沈問秋冷汗涔涔,臉色青白。 陸庸走近半步,像是豁出去了,又像是無可奈何,溫柔的聲音里浸滿了溫柔:“我喜歡你。沈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