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里會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光聽著就能感覺到她的身體非常累。虞老君臉上溝壑縱橫，由侍女一口一口喂著喝yào，她的牙齒已經(jīng)不太齊了，喝yào時湯水會流到外面，在身上留下難看的褐色痕跡。另一個婢女恭順地跪在一邊，一旦虞老君嘴里漏出yào來，她就趕緊拿帕子擦掉。

    李氏跪在下方，哭哭啼啼地說道：“老君，你看馬上就要過年了，您在這種時候送雅兒去禮佛，這不是在當(dāng)眾打她的臉嗎？反正潁川王已經(jīng)走了，我們自家人寬松一些，等明年開春再送雅兒走，不也是一樣嗎？”

    虞老君本來就被yào苦得心煩意亂，聽到李氏這些蠢話，她心頭火起，皺眉呵道：“愚昧！你也是快當(dāng)祖母的人了，結(jié)果你這么大的年紀(jì)，全都活到狗肚子里面了不成？虞家讓你當(dāng)了快二十年的長孫媳，你婆婆就是這樣教你的？竟然能說出潁川王已經(jīng)回鄴了，所以就可以推掉對四娘的懲罰。你這是存心想毀了我虞家的名譽(yù)，讓全兗州的世家看虞家的笑話！”

    李氏哭得更加悲切，她的帕子已經(jīng)濕透了，可是她還是不肯甘心，捏著帕子每擦一道，臉上的粉就蹭下來一道，最后露出下面干黃又松弛的皮膚，白白黃黃，僵硬的粉和憔悴的膚色jiāo錯，形容好不狼狽。李氏哭道：“我知道老君說話從來沒有商量的時候，老君惱了我們，我們母女便是再做什么都沒用。我已經(jīng)人老珠黃，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是雅兒她還年輕，她才十五歲，她以后還要嫁人的啊?！?/br>
    虞老君聽著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這個蠢貨，簡直就是爛泥扶不上墻。她已經(jīng)把話說成這個樣子，就差明著說了，結(jié)果還是聽不懂。虞清雅用完全沒影的事構(gòu)陷堂妹，當(dāng)事人之一還是宮里的皇子，虞家若是不做出些表態(tài)來，以后如何在兗州眾世家大族面前立足？

    虞老君讓虞清雅去佛祖面前靜靜心，此時南朝極盛佛教，連著北朝也沾染了南朝的風(fēng)氣，禮佛乃是雅事和功德，根本不會損害虞清雅的名聲，反而日后還能用侍奉佛祖給自己貼金。李氏知道馬上就要過年，莫非虞老君不知道嗎？這個豬腦子竟然想不通，虞老君執(zhí)意如此，一來是為了顯示虞家家風(fēng)嚴(yán)整，治家極嚴(yán)，二來，過年這不是現(xiàn)成的借口接虞清雅回來嗎？

    蠢不可及，虞老君簡直都不想和李氏說話，偏偏李氏還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哭聲嘰歪得虞老君腦子疼。虞老君被李氏吵得喝不下yào，她推開yào碗，沉著臉說：“你不必再求情了，侍奉佛祖不能挑日子，趁這幾天天氣晴，正好趕路，明日就讓四娘上路吧。你現(xiàn)在回去給四娘收拾行裝，還來得及?！?/br>
    “明天？”李氏尖叫一身，聲音尖銳刺耳，幾乎要把耳膜穿破。她急了，說：“怎么明日就要走了呢？這也太趕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天氣還怎么冷，怎么能讓四娘去佛寺那種地方呢……”

    李氏翻來覆去說的就是這兩句話，虞老君不想再聽，yin著臉給此事拍板。李氏見虞老君已經(jīng)下定決心，嘴一癟又哭了出來，李氏哭哭啼啼出門，掀開門簾時，一抬頭就望到虞清嘉。

    虞清嘉隔著屏風(fēng)，對李氏輕輕一笑。

    李氏對虞清嘉的感情非常復(fù)雜，她拼命地說服自己輕視俞氏，至少俞氏死了，但是她還活著?？墒敲慨?dāng)看到俞氏的女兒，李氏就仿佛又回到新婚時分，她穿著一身正紅站在門廳上，俞氏和虞文竣從另一邊走來，兩人說說笑笑，誰都沒有理她。

    十五年過去，李氏連自己唯一的優(yōu)點——年輕都沒了，但是俞氏卻永遠(yuǎn)青春貌美。俞氏的女兒站在人群里，天然就是焦點，就比如現(xiàn)在，虞清嘉站在chā屏后，半透明屏風(fēng)將她的輪廓模糊，一眼望去簡直就像一副麗色驚人的水墨畫。

    李氏看到虞清嘉愣了一下，隨即撐起腰桿，拿捏著長輩的架子哼了一聲，快步離開。這樣的作態(tài)若是由一個富麗堂皇的fu人做來當(dāng)然貴不可言，可是李氏臉上白一道黃一道，故作此態(tài)只會讓人覺得滑稽。

    虞清嘉進(jìn)屋，照例給虞老君請安。虞老君的身體看起來真的下降許多，才和李氏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