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緣分
薄揚輕輕點了點頭,“對?!蓖nD片刻似乎想更肯定一些,“對。” “人和人之間吧,聚散離合,看緣分。緣分到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北∏鄮r畢竟是做教師的,說話娓娓道來不疾不徐,“就像你和林溪,分開了這么久,緣分到了,就是你的。哪怕隔著一整個十年,也還是你的?!?/br> 薄揚輕輕點了點頭,他明白父親想表達的意思,那個未成形的孩子,和他們是沒有緣分了。 “道理我都懂?!北P低聲說,“但還是難過?!?/br> “這是人之常情?!北∏鄮r停頓了兩秒,輕嘆了一口氣,“我沒和你說過,我和你mama為什么會收養(yǎng)你吧?” 薄揚輕輕搖了搖頭,“但我多少知道些,媽好像是因為身體原因,沒法有自己的孩子了?!?/br> 薄青巖點了點頭,“嗯,那是個已經五個多月的胎兒了,是個女兒。我和你mama都很期待她的到來,她特意學了怎么做小衣服和編織。買回來棉布,自己親手裁剪親手縫制,還買回來了棉紗線,編織小衣服小褲子?!?/br> 薄揚似乎終于被轉移了些許注意力,聽著父親口中說著這他從未聽過的故事。 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父親的苦心?這擺明了,是為了勸他,為了讓他好受一些,等于是把陳年的傷口翻開來告訴他,這里曾經受過怎樣慘烈的傷。 薄揚低聲問了句,“然后呢?” “你mama從懷孕開始,就沒遭什么罪,也不想吐,能吃能睡的,情緒起伏不大,甚至比平時還要平和。而且她其實原本體質不怎么好,一換季總得感冒發(fā)燒一下。但在懷了那孩子之后,沒傷沒病的。甚至連個噴嚏都不打了,我們都覺得,這孩子一定是個小福星?!?/br> 薄青巖的表情里沉淀著一些哀傷,并不因時間的流逝而減輕,反而歷久彌堅。 “這么順順利利的,原本就應該這樣順利到底才對,不是嗎?明明什么問題都沒有,明明那是個小福星啊。但在你mama懷孕五個多月的時候,她摔了一跤,并不嚴重,她身上甚至連青都沒青一塊,肚子也不疼,她也不敢怠慢,就讓同事來告訴我這事兒,她則是在辦公室里等我,我騎自行車載她去醫(yī)院檢查……” 薄青巖眼底泛起水光,“前后也就兩個小時吧,到醫(yī)院,胎心停了。小福星沒了?!?/br> 薄揚心尖一顫。 “你mama本來就身體不好,那個年代的醫(yī)療條件本來就沒多好,她因為流產,元氣大傷,更是有了習慣性流產,第二次懷孕的時候,她只是打了個噴嚏,打了個噴嚏而已,就流產了。我怕她再受苦,后來索性去結扎了,所以我和她這輩子,都沒有親生的孩子了?!?/br> 薄青巖握了握薄揚的手,薄揚用力的回握了父親的手。 “你看,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沒有道理可以講,你mama沒有被人暴力毆打,就只是滑了一跤,孩子就沒了。后來就只是打了個噴嚏而已,孩子就沒了。我們又能去哪里找誰討個公道呢?意外從來都是難以預料的。不能完全歸咎到自己頭上,不然,會活不下去的?!?/br> 薄青巖輕輕拍了拍薄揚的手背,“但我們還得活下去啊,所以我們收養(yǎng)了你,仔細想想,這就是命中注定的,我們和你的緣分。如果沒有之前的那些事情,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相遇,你這輩子,也就不會是薄揚了,你可能是別人家的周揚李揚,甚至徐揚。但不會是薄青巖和蔣怡楨的兒子薄揚了?!?/br> “謝謝爸爸?!北P低聲說,頭往父親的肩頭靠了靠,“我明白你的意思?!?/br> 人在遇到巨大的傷痛時,悲傷是在所難免的情緒,但不能沉湎在悲傷中。 緣分是很玄的東西。有緣分的,怎么樣都會碰上,若是無緣,打個噴嚏可能就沒了。 “你和林溪都還年輕,感情又好,孩子會再有的,林溪的安危現(xiàn)在是最重要的。情緒是會渲染的,你如果太悲痛了,林溪的情緒也無法緩和過來。而且我看得出來,林溪這姑娘非常懂事,非常堅強,也非常疼你。你總不會希望,她拖著病體,扛著作為一個母親失去了腹中孩子的傷痛,還要來安慰你的情緒吧?” 薄青巖抬手按住薄揚的肩膀,手用了些力,“你得振作起來。你是個男人,男人是什么?就是要在關鍵時刻能靠得住的人。明白了嗎?” “明白了?!北P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從地上站了起來,將父親也拉了起來,和父親一起去了那邊的家屬等候區(qū)。 蔣怡楨抬起微紅的眼睛看向他們,她知道薄青巖已經勸好薄揚了。 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的,在對薄揚的教育方面,更多時候是她來,但是薄青巖偶有對薄揚的教導,總是會更有效果。 “讓你擔心了?!北P在母親身旁坐下,擁住了她。 “唉……”蔣怡楨輕輕嘆了一口氣,思忖了片刻,低聲問了句,“揚揚,這事情……要不要告訴林溪的家人呢?” 薄揚聞言沒做聲,沉默了片刻,吐出三個字,“再說吧。” 林偉在監(jiān)獄里,沒什么好說的。林強的嘴臉,薄揚又看不慣。真正憑心而論能算得上林溪家人的,似乎也就小洵。 至于林溪的母親,陳思佳那邊…… 薄揚現(xiàn)在真的沒有心情去和她說什么。 蔣怡楨倒也沒有在這事兒上多說什么。 一直等著,終于等到手術室的門開了,一身手術衣的醫(yī)生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個用布蓋著的小小器皿,“林溪的家屬在嗎?” 薄揚幾乎是跳起來就沖到了醫(yī)生的面前,“我是!她怎么樣了?手術順利嗎?” “手術很順利,為了控制出血,我們切除了她部分脾臟?!闭f著,醫(yī)生就揭開了手上蓋著小器皿的布,里頭一團模糊的血rou。 薄揚一瞬間有些暈眩,他并不暈血,但想到團模糊的血rou是從林溪身體里摘下的部分器官,就幾乎要站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