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第六章 或許是太過疲憊,又或許不想大腦繼續(xù)清醒,榮宣竟真的很快就睡著了。 沒過多久,外出打麻將的張姨也回來了,她并沒有叫醒榮宣,而是輕手輕腳地去房里拿了床薄毯,連帶的,大約是怕吵醒榮宣,窩在榮宣臂彎里的路竹也沒有被趕下來。 張姨對路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噓?!?/br> 路竹很給面子地搖了搖短小的黑尾巴,并沒有發(fā)出聲音。 張姨看它老實,給榮宣蓋上毛毯,便去廚房燉老雞湯了。 見她走了,路竹很果斷地躺倒,然后在榮宣胸口上演連環(huán)踢,可惜就他那小個子,力道比撓癢癢還不如,自然沒法吵醒榮宣,倒把自己累得夠嗆。當(dāng)然,他也沒想過吵醒榮宣就是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榮宣那張臉就想揍他,哎,真是讓人超級沒有辦法?。?/br> 榮宣是在濃香的雞湯味中醒過來的,睜眼就看見蹲在沙發(fā)外側(cè)的小奶狗正對著廚房的方向流口水,小嘴咂巴咂巴的,像是在幻想著什么美味,榮宣輕笑一聲,伸手摸了摸小奶狗的腦袋:“路竹?!?/br> 路竹斜了他一眼,搖了搖尾巴,繼續(xù)對著廚房流口水。 正把雞湯舀出來的張姨見榮宣醒了,笑著說:“醒了啊,餓了沒有?菜還在做,你要是餓了先喝碗湯墊墊?!?/br> “恩?!睒s宣平淡地應(yīng)了一聲,掀開毛毯下了沙發(fā),抖開毛毯準(zhǔn)備疊上,榮宣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小奶狗被自己掀到了地上,正四腳朝天的發(fā)傻呢。 “抱歉?!鄙斐鲆桓种笌托∧坦贩^身,榮宣有點擔(dān)心地看著它,地上撲了地毯,沙發(fā)也并不高,所以,應(yīng)該沒有摔壞吧?榮宣對此不是很確定:“你還好嗎?”其實他真正想問的大概是:你還活著嗎? 話音剛落下,地上躺尸的路竹突然“啊嗚”一聲張嘴咬住了榮宣的食指,并使勁用小牙齒去啃咬榮宣的手指。 看它這么有活力,應(yīng)該不是有事的樣子,榮宣便放下心來,輕輕扯了扯被路竹咬住的手指,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扯出來,于是榮宣加大力度用力一扯。 牙齒上傳來一股拉力,眼前一晃,路竹發(fā)現(xiàn)自己四腳懸空了…… 一人一獸對視,榮宣心下感慨,真是驚人的咬合力,抖了抖手,掛在食指上的路竹也隨著手掌的晃動而左右搖擺,但奇怪的是,榮宣并沒有感覺到什么疼痛感,手指應(yīng)該沒有被咬破,那么路竹是怎么吊在手指上的?難道是因為體重太輕了?吊在手指上都沒有感覺到什么重量。 沒等榮宣想個明白,路竹已經(jīng)松開嘴,像離玄之箭一般消失在了沙發(fā)的黑洞之下。 壓下那個那絲疑惑,榮宣不再探究這個問題,而是去洗漱,中午并沒有吃什么,現(xiàn)在確實有些餓了。 五分鐘之后,榮宣端坐桌前靜靜喝湯。 十分鐘之后,路竹蹲在桌前對著榮宣流口水。 猶豫許久,榮宣在路竹面前丟了塊咬了幾口的雞骨頭。 一塊骨頭從天而降,路竹抬頭看榮宣,榮宣也低頭看路竹。 瞪眼一分鐘之后,路竹果斷的轉(zhuǎn)身留給榮宣一個毛茸茸的小屁股。 榮宣:“……” “怎么了?湯不好喝嗎?”張姨端了菜出來,就見榮宣正咬著筷子發(fā)呆。 “沒有,很好喝?!睒s宣放下筷子,遲疑著問:“張姨,狗也會不吃骨頭嗎?” 張姨一愣,然后信誓旦旦地說:“狗不吃骨頭?怎么可能!”不過她順著榮宣的視線低頭一看,就看見了那只用屁股對著骨頭的小奶狗,稍一想就明白了榮宣疑惑的來源,于是張姨也疑惑了,不確定地說:“大概是因為它還太小,牙齒不夠利,咬不爛骨頭吧?!?/br> 路竹回頭鄙夷地看了他們一眼,說:“汪汪汪……”你們才吃骨頭,你們才愛吃骨頭!真當(dāng)我是狗嗎? 路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榮宣覺得自己被面前這只小狗鄙視了,這是錯覺吧?是錯覺吧?榮宣最終把這個歸為錯覺,他大概是最近精神狀態(tài)不佳吧,思維總是呈發(fā)散狀態(tài)。注意力很難集中,對此,一向自制能力極佳的他,這一次卻選擇了放任,如果不是因為考慮太多,太以自我為中心,他又怎么會連那個人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自以為能夠毫不留戀的放手,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可明白的時候已經(jīng)為時太晚。 最讓人無力的是,他意識到,即使再來一次,他也不能改變什么。 沒有什么是比這個認知更讓人沮喪的。 晚餐在榮宣的低氣壓之中度過了。大概是覺得對著餐桌流口水,卻拿骨頭沒轍的小奶狗太可憐了,張姨善心大發(fā)的給路竹切了一塊雞腿上面的rou,切得細細的rou絲配著濃郁的雞湯,這讓長久啃蘇打餅的路竹差點把舌頭吞下去。 洗了碗盤張姨便回家了,屋里再次變得寂靜無聲。 吃撐了的路竹躺倒在地上,看著又去點煙的榮宣,心中默默吐槽:這混球又開始制造毒氣了。 為了自己的鼻子著想,路竹覺得自己得違心的做些什么,于是路竹磨磨蹭蹭地爬到了榮宣腳邊,不情愿地用腦袋蹭了蹭榮宣的褲腿,好嫌棄,好嫌棄的感覺! “怎么了?”看到那毛茸茸的一團在自己腳邊蹭著,榮宣彎腰摸了摸路竹的下巴,結(jié)果卻摸到了一手的油,看著手上的油漬,榮宣的臉色變得莫測起來。 看到榮宣的臉色變得難看,路竹突然覺得好開心,所以他更加努力的蹭著榮宣的褲腿,把下巴上的雞湯全部蹭到他的褲腿上。 榮宣點了點他的黑鼻頭,說:“漏嘴巴!” “汪汪汪!”你才是漏嘴巴!路竹齜牙怒視,不過是不熟悉動物的飲水方式而已,才不是漏嘴巴呢! 不過他的抗議榮宣自然聽不到的。摁滅了煙頭,榮宣單手抓起路竹,邊走邊說:“好了,別叫了,現(xiàn)在就去幫你洗干凈?!彼詾槁分癫渌且驗殡u湯黏在臉上不舒服,想要洗澡。 聞言,路竹大驚失色,昨天差點被洗死在盆里的經(jīng)歷他還記憶猶新,榮宣的潔癖癥真的是已經(jīng)到了令人發(fā)指的程度!拒絕洗澡,洗澡什么的太討厭了!路竹開始使勁地蹬著四肢想從榮宣手里掙扎出來。 榮宣會放開他嗎?當(dāng)然不會,他只是說:“別調(diào)皮?!?/br> 凸!路竹簡直是想一頭撞死! 再次被泡進溫水里,路竹繼續(xù)在水里奮斗,試圖爬出來,很快,就把榮宣身上甩了一身的水。 抬手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水珠,榮宣的臉色也開始黑了下來,除了某個人,他很少被人違逆,如今被這條小狗多番違逆,榮宣也不由有了幾分火力,所以他不再控制力道,把小狗按在水里,兜頭兜腦地就把水淋下去。 “汪!”混蛋! “汪!”禽獸! “汪!”這么沒有愛心,你會打一輩子光棍的,一定會的! “汪……”慢慢的聲音漸小,最后給路竹沖了一遍水,榮宣發(fā)現(xiàn),這只聒噪的小狗終于閉嘴了,真是有夠執(zhí)著的,洗了多久,它就叫了多久,神煩。 覺得洗得差不多了,榮宣把路竹撈出水盆,放到干凈的毛巾上面,黑黑的一坨攤在雪白的毛巾上面,平時非常有神的大眼睛半瞇半睜著,顯得有些朦朧,看上去乖得不得了,榮宣想,果然,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還是安靜的時候比較可愛。 結(jié)果這個念頭才剛生成,那只看上去無害的小狗就“啊嗚”一聲咬上了榮宣左手的食指,大眼睛瞇成半月,似乎像人一般,透著一股狡黠,顯然蓄謀已久了。 “松口。” 路竹自然不干,反而咬得更緊。 榮宣再次重復(fù):“松口?!?/br> 路竹翻了個白眼,狗要是聽得懂人話,就不是狗了好嗎?你太天真了!咦,好像有什么不對勁? 一人一獸僵持。 等了片刻,確定路竹沒有松口的意思,榮宣終于有了動作,他用行動自由的右手食指彈了彈路竹的黑鼻頭,說:“松口。”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路竹繼續(xù)磨牙中。 于是繼續(xù)彈彈彈,彈走魚尾紋!錯了,是彈走一條狗。 看著小狗松口,然后人性化地用前爪捂住鼻子,對著自己怒目而視,榮宣淡定地用毛巾把他裹成球,然后進了淋浴室洗澡。身上被小狗弄得一身水,盡管知道并不臟,但潔癖癥使然,依然讓他覺得渾身難受。 很快淋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路竹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淋浴室的玻璃居然不是透明的,而是奶白色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見,太可惡了!咳,他才沒有偷窺的癖好,只是想鄙夷下榮宣的身材而已,對,就是這樣!二十來歲就有啤酒肚什么的,大腿瘦得像兩根筷子,然后前面掛著一根牙簽,恩,以上說的都是榮宣那貨。 把這樣的身材與榮宣的臉搭配在一起,路竹突然發(fā)現(xiàn)……有點不寒而栗。 于是一直到榮宣洗完澡出來,路竹都不敢正眼看他,腦補太厲害的后果是,自傷了。至于榮宣的身材?完全沒有看到啊,人家穿的整套的浴衣來著。 這一天榮宣睡的比較早,把路竹弄干以后,又給他換了一個睡覺的盒子,榮宣便躺在床上入睡了。 睡前,他說:“路竹,晚安?!?/br> 路竹回了一個黑屁股。 第七章 榮宣真的是一個很愛賴床的人。 路竹記得大學(xué)那會,宿舍里三個人都起床了,榮宣還在睡,三個人吃完早餐回來了,榮宣依然還在睡。起初另外兩個室友還會叫他,但在他那“蠢貨你找死”的犀利目光中,最后只能選擇敗退。 而路竹,路竹從來沒有叫過榮宣,他不喜歡榮宣看他的眼神,那總讓路竹覺得對方在鄙視他,這是從初中就帶來的毛病,那會他跟榮宣是同班同學(xué),一個是班長,一個是吊車尾,所以兩人被老師安排同桌,指望著榮宣能帶著路竹上進,那段每天都被同齡人鄙視千百回的日子,對路竹來說,簡直就是世上最慘痛的記憶。 雖然榮宣從來沒有罵過他,也從不語氣過重地說話,但他沉默地看著自己的眼神,在路竹看來實在是太可怕了,明明是一樣年紀的同齡人,但卻比十個老師加起來還可怕,每天去上學(xué)對路竹來說就像是去上刑場。 終于,路竹在經(jīng)歷了兩年寫作業(yè)寫到吐的生活后,擺脫了榮宣,特意去了另一所高中。 結(jié)果才逍遙了三年,大學(xué)居然又遇上了榮宣。 這時候的路竹已經(jīng)不再是吳下阿蒙,他對自己強調(diào),老同學(xué)能夠多年重逢也是一種緣分,何必介懷以往的不愉快,而且榮宣作為宿舍里唯一一個外系生,受排擠是必然的,這時候大度的他很有必要來發(fā)散一下同學(xué)愛。 此時多年不見的榮宣看上去也好相處了一些,兩人確實和諧相處了一段時間,結(jié)果沒過多久,因為某件事,榮宣再次拉穩(wěn)了路竹的仇恨值,而且是成倍增長的。 之后那幾年就別提了,天天同住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你看我肝疼,我看你胃疼,簡直是相看兩厭。 只是造化弄人,路竹原以為大學(xué)畢業(yè)就真的能路人了,結(jié)果怎么也想不到,他們的孽緣竟然還沒有結(jié)束,隔了兩年,他居然以這種方式進入了榮宣的家,還睡在了榮宣的床上。 是的,睡在榮宣的床上! 光是想想就覺得痛快??!路竹開心地在榮宣寬敞的大床上來回的打滾,期望多粘幾根毛在被子上,哈哈哈,潔癖癥又怎樣,照樣睡你一床毛! 滾夠了,路竹又爬到床頭,抬爪子狠狠地往榮宣鼻子上拍了一爪子,被拍了一爪子的榮宣皺了皺眉,一翻身,把臉埋進了枕頭里。 見狀,路竹蹲在榮宣腦袋邊上,舉起爪子在榮宣的腦袋上拍來拍去,咚咚咚!啊,清晨的交響樂,是多么的動聽啊! 以上榮宣的慘痛經(jīng)歷充分的告訴我們,千萬,千萬不要把寵物放到床上!床頭柜也不行! “唔?!贝蟾攀悄X袋被敲太多下了,榮宣終于察覺到了異常,迷蒙地睜開眼,榮宣目光犀利地巡視一番,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奇怪的地方,而那只小狗此時正老實地踮起后腳站在盒子里,看著他“哈哈哈”地吐舌頭。 真是一臉的傻相。 摸了摸后腦勺上翹起的那幾根頭發(fā),榮宣打了個哈欠,還想再睡,不過他已經(jīng)有幾分清醒的大腦提醒他,今天還有事情要做。 所以榮宣磨蹭了幾分鐘,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讓路竹有點失望,不過很快他又高興起來,畢竟來日方長,以后一定還會有機會的,路竹對榮宣頑強的賴床精神報以深切的贊美,作為一條優(yōu)秀的寵物犬,他一定會天天叫主人起床的,一定會的!每一只持之以恒叫主人起床的狗狗,對主人絕壁是真愛! 路竹開始對每一天都報以十二萬分的期待,完全忘記了之前要換主人的計劃。 今天張姨沒有來,所以早餐是榮宣做的。 他大概放太多奶粉了,甜得膩死人,路竹只舔了一口,就沒有了喝第二口的興趣。 至于榮宣他自己,他吃的是昨天張姨包好放在冰箱里的餃子,蒸好就能吃。 雖然很口水餃子,但想到昨天被丟骨頭的經(jīng)歷,路竹只是老實地啃自己的火腿,沒有去討餃子吃,惡,才不要吃從榮宣嘴里挖出來的餃子呢,那太可怕了好嗎! ‘人類太可惡了,怎么能這么不講衛(wèi)生,敢不敢不要拿嘴里的東西喂寵物!’路竹很有優(yōu)越感地吐槽了人類,絲毫忘了幾天前他還是人類這個事實。 也許是睡眠充足的關(guān)系,今天的榮宣看上去比前幾天要有精神,終于擺脫了那種頹廢大叔的氣場,他喜歡穿淡色系的衣服,多數(shù)時候穿的是像今天一樣的白色襯衫,但白色雖然給人干凈明亮的感覺,卻也比其他顏色更能凸顯出一個人的特征,這讓他看上去更加難以接近。 他的面容很干凈,菱角分明的五官也很精致,甚至可以說是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造就出來的,再配上冷淡的表情,清冷的氣質(zhì),完全就是女人們常說的:讓人想要疼愛的陰郁系帥男。 路竹不喜歡榮宣的長相,或者說是不喜歡榮宣那副陰郁的樣子,在他看來,榮宣每天好吃好喝,滋潤的不得了,卻經(jīng)常一臉陰郁相,活似被人虐了千百回,這不是無病呻.吟么,太欠揍了!路竹自己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受人白眼都沒有抽抽噎噎的,該怎么生活,還是怎么生活,而榮宣什么都不缺,他還有什么好陰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