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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漸漸放緩速度,目光牢牢鎖定玻璃墻另一側的展示物。 那東西個頭接近一人高,輪廓是一圈上尖下圓、過渡平滑的閉合弧線——說白了,也就是長得宛如一顆禽蛋。 比人還大的禽蛋…… 容夏心底忽然生出一點不祥的預感:如果沒記錯的話,她當初重生的時候,好像就是破殼而出的。 在一片黑暗與混沌中,系統(tǒng)將她喚醒,讓她親手敲碎禁·錮著她軀·體的蛋殼。 刺眼的自然光線滲進來的一剎那,她才徹底清醒,赤腳跨出殘存的碳酸鈣物質,站在濕潤的土地上。 破殼而出的人類能是什么正常物種? 容夏始終不愿相信自己的詭異預感,甚至懷著一絲僥幸心理:聯盟如此廣闊,如此巧合的事情也不一定會發(fā)生。 等她在玻璃窗前站定,那絲僥幸終于徹底破滅:別說輪廓了,就連顏色和斑點的位置也都一模一樣。 容夏當時正處于開荒時期,渾身上下也就那點新手裝備。她整日除了干活就是吃睡,午休和飯后明明能空出來大把時間,卻也閑得發(fā)慌。 在這種又惡劣又無聊的生存條件下,她偶爾會觀察自己的蛋殼碎片。她對動物學基本沒有研究,因此也根本分辨不出自己的品種。 捧著這堆灰色的蛋殼,容夏一片接一片地換著看,終于發(fā)現了一處有些奇特的斑點:形狀像一顆規(guī)整的愛心,還有點好看。 后來,莊園里掉了一只菜菜,發(fā)生了一堆破事,又住進了越來越多的朋友,容夏也就徹底將自己的蛋殼拋在腦后。 發(fā)現自己擁有明顯和其他人不同的精神力后,容夏倒也沒把自己當成正常人類看待。 她屬于標準的務實性格,因此從來不愛關注自己的身世問題——英雄莫問出處,她的人生肯定要從有記憶的那一刻開始。 如今,那片規(guī)整的愛心斑點就掛在展示柜另一頭的蛋殼頂端。 容夏:……驚了。 十分鐘前,她還在為尤利西斯的身世經歷而憤怒扼腕;十分鐘后,她發(fā)現自己居然也曾在這個研究所里當過展覽品。 盡管他倆當時互不相識,卻也當過一段時間的鄰居。 容夏倏然皺眉:不,她確信自己上輩子就是普通人。 胎生動物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成為卵生動物?和安逸清閑的展覽品相比,她應該也是某樣實驗品。 她閉上眼,試圖想起這段可能會比較糟糕的過往??刹还芩趺唇g盡腦汁,她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段記憶也只是停留在破殼那一刻。 她不幸被高空墜落的啤酒瓶子砸中。在離世之前,她能看到布滿灰塵的路面,還能看到沿著她睫毛滑落的鮮血。 血色慢慢褪去,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再然后,就是系統(tǒng)那毫無感情的電子音。 它對容夏說的第一句話是:“請您睜開眼。” “敲開蛋殼,外面又是一片新世界?!?/br> * 趕回禁閉室的路上,容夏的腦內一片混亂,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保持怎樣的情緒。 該生氣? 被慘無人道的研究所拉來做實驗品,一口氣沉睡了二十年,她的確應該發(fā)一次火。 該慶幸? 正因為她睡得太沉,研究所里的一切紛擾與丑惡似乎又都不會影響到她。 假如不是這場針對性極強的穿越,她可能到死都被蒙在鼓里,永遠都不會知曉自己的身世之謎——雖然她本來也不怎么感興趣。 容夏之前一直對此保持著相當佛系的態(tài)度,可這堆謎團已經給她的思緒造成了相當大的困擾。 不論過去是好是壞,是溫情是殘酷,只有探明真相,她的思緒才能徹底亮堂起來。 系統(tǒng)肯定對此知情,它時時刻刻陪伴在容夏身邊,卻又一直對這件事守口如瓶。 系統(tǒng)從不撒謊,那它當初肯定是賦予容夏新生命的那股力量。 這家伙到底是哪一方勢力,對她的過去經歷究竟知不知情? 容夏恨不得提起系統(tǒng)的兩只腳,將它身上的秘密好好往外倒一倒。萬分可惜,那團沉默寡言的數據根本不在,她還在另一處時空探險。 在穿越之前,她還挨了一記離子炮,能不能回去、能不能見到系統(tǒng)都還是個未知的問題。 這次沒能跨過玻璃,她明天還得再去一次。 萬一她之后見不到系統(tǒng),那道玻璃墻以內的空間或許就是距離真相最近的地方。 容夏抬起頭,發(fā)現菜菜正蹲坐在禁閉室門前,顯然已經等待了一段時間。 小黑豹靜靜凝視著她,眼眸清澈通透。 它一錯不錯地望著容夏,仿佛在問: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容夏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又扯出一抹盡量不勉強的笑容:“逛的地方有點多,結果踩著點回來的?!?/br> “還好沒有遲到。” 口中的話還剩后半茬時,她立刻側過臉頰,避開菜菜的審視,然后樂呵呵地朝鐵門上方的玻璃小窗趴了過去。 禁閉室又變暗了一些,被關在室內的菜菜睡眼朦朧地抬頭看向窗戶,然后精神一振。 抬頭仰望那張微微擠壓變形,卻依舊溫柔美麗的臉,它情不自禁地邊跑邊撒嬌,發(fā)出相當愉快的哼唧聲。 看著一臉歡脫地朝她滾來的小幼崽,容夏的心情終于變得輕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