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謙不再授課，也沒再到過辦公室。

    作息時間錯開，兩人聚少離多，江露不去打擾，陸謙也沒有主動找她，賞櫻之約終究沒能成行。

    朋友圈的照片清一色陽光明媚：活力四溢的學(xué)生，情深意濃的情侶或安穩(wěn)平和的一家?guī)卓诙荚诨ù刂行Φ脿N爛無慮，江露連點了十幾個贊。

    櫻花花期短，下了一場雨，花瓣將謝未謝，被雨點打落，散落在泥里。C大滿校園的粉色一日日地消退下去。

    “花看了七八年，不新鮮，可惜沒同你一起?！?/br>
    江露從朋友圈里保存了一張一個愛好攝影的老師拍的賞櫻俯瞰圖，發(fā)給陸謙。

    陸謙過了兩個小時才回復(fù)，簡短三字：“對不起?！?/br>
    長時間的不回復(fù)，內(nèi)容簡短而干癟——五年多前那種有氣無力的對話感又來了。

    江露鼓起腮幫，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算啦，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她心想。

    *

    學(xué)校里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陸謙和研究所新來的研究員沈檸過從甚密，每日幾乎寸步不離，猜測陸謙同江露早已分手。

    有好事大膽的老師向江露求證，江露笑笑回應(yīng)：“沒有，他比較忙，和沈老師就是工作關(guān)系，我們挺好的?！?/br>
    年長的女老師給她敲警鐘：“小江，不是我說你，沈老師一看洋氣，又會來事兒，眼珠子都恨不得粘在陸教授身上！聽說和陸教授還是同學(xué)，誒！老同學(xué)??！還是一起在國外讀書的老同學(xué)哦！同學(xué)聚會，最容易發(fā)生點什么，儂曉得伐（你知道吧）？”

    暗示不言而喻。

    江露說：“我和他也是……嗯，高中校友，我相信他的?！?/br>
    女老師搖頭不認(rèn)可道：“現(xiàn)在不管管好啊，真的有什么小江你別哭！”

    “嗯，我相信他?！?/br>
    江露又重復(fù)了一次。

    *

    晚春的夜，風(fēng)吹起，撲面而來幾分潮濕的涼意，江露抱著圖紙擋風(fēng)，走到停車場。

    公寓在市中心，距離C大不近。陸謙不和她一起后，她開了一輛早年買的閑置小車上下班。

    啟動上路，遇到前方路口有車輛轉(zhuǎn)彎，她便打算停下避讓，卻忽地發(fā)現(xiàn)剎車極輕。

    “糟了！”

    江露心中一緊，胃都緊張得痙攣起來。

    深夜的車輛不多，但眼前是運(yùn)輸?shù)拇罂ㄜ?，如果撞上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

    “??！”“砰！”

    情急之下她將方向盤一打，直接沖到了一旁待拆遷的墻上。

    好在車速不快，撞擊墻壁的瞬間安全氣囊彈出，但巨大的慣性仍讓江露的脖子下方被安全帶勒出一道傷痕。

    她驚魂未定地坐在駕駛座，臉色煞白，怔愣著，腳還死死踩著剎車。

    交警很快趕到，“怎么回事？”

    車頭凹陷嚴(yán)重，像是發(fā)生過一場嚴(yán)重的車禍。

    江露受了驚嚇，盡量不磕巴地說：“剎車失靈……”

    “上路前怎么不檢查？”交警批評道，“你們女司機(jī)馬路殺手太多了！你還算聰明，撞上那個卡車命都沒得！”

    江露沒心情沒時間更沒必要在這個情況下和交警糾纏對“女司機(jī)”的偏見和歧視，只好默不作聲地點頭。

    不幸中的萬幸，沒發(fā)生死傷事故，交警問清情況后把車拖走。

    好不容易才打到車回家，陸謙早已在書房里看文件。

    “你今天回來啦！”江露坐到他旁邊。

    陸謙側(cè)首看她，“你回來怎么這么晚？”

    江露隱去差點出事故的事，只輕描淡寫地和他說：“車出了點小問題，送去修了。”

    “嗯，我今天要看文件到很晚，你先睡吧?！?/br>
    換做以往，他會追問出了什么問題，抱著她關(guān)心檢查人有沒有事。但今天陸謙沒多說一句，便繼續(xù)低頭看起文件。

    江露忽地覺得屋內(nèi)溫度低了，她把空調(diào)暖風(fēng)打開，又調(diào)高兩度，說：“那……你也早點睡?！?/br>
    她出書房時順便帶上了門，“咯噔”一聲落下，陸謙才猛然捏緊紙張，手指骨節(jié)都泛著青白。

    他下頜線緊繃著，賀文彬送來的文件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唯獨(dú)“artificial”被很輕的鉛筆細(xì)線劃出。

    *

    周末，難有兩人小聚，江露在家燉雞湯。

    雞湯需要慢燉，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喝。陸謙抄著口袋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

    屋內(nèi)沒開燈，夕陽讓江露只看到他背對著她的黑色剪影。

    她從他身后輕輕圈抱著他，“阿謙，你最近臉色好差，也很久……”她把臉埋在他的后背，“很久沒有抱我了。”

    “最近太忙了?！?/br>
    “嗯……我知道你忙，今天難得我們都在家……”

    你可以多抱抱我，吻我，和我說話嗎？

    江露沒把后半句問出來。

    戀人肢體親密接觸的衰退代表情感亮起嚴(yán)重的紅燈。

    陸謙的冷淡與日俱增，她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變化了。

    他沒搭話，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抱了一會兒，江露悶聲開口：“我覺得你最近怪怪的。”

    “是不是學(xué)校給你壓力太大了，你是特邀教授不用太受他們左右……”

    江露一股腦地講個不停，要確認(rèn)自己想到的陸謙變了的真相。

    陸謙不假思索地否定：“沒有的事，露露，別亂想。”

    他轉(zhuǎn)身，“我有些累了?！?/br>
    江露想說，我寧愿你是。

    她努力忽略掉他偶爾回來時外套上的香水味，還有沾上的棕色卷發(fā)，控制自己質(zhì)問的沖動。

    她不斷告訴自己，感情上要絕對信任他。

    于是她說：“好，你回房間休息，雞湯好了我叫你?！?/br>
    *

    晚上十點，雞湯里雞rou被文火燉得脫了骨，香味四溢。

    江露正想去房間里叫陸謙，陸謙卻拿了外套行將外出。

    見陸謙步履匆忙，江露問道：“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喝了湯再走吧?！?/br>
    “回研究所一趟，”陸謙把手機(jī)往餐桌上一放，套上外套，“今晚可能不回來了?！?/br>
    江露停下舀湯的動作，“好急，要不我陪你去?！?/br>
    “不用，你在家就行?！?/br>
    陸謙出了門。

    “誒！阿謙你手機(jī)沒拿！”江露拿起他的手機(jī)，對門口喊道。

    陸謙估計進(jìn)了電梯，追不上。江露心里猶豫要不要給他把手機(jī)送過去。

    “嗡嗡——”陸謙的手機(jī)震動，江露下意識地點亮屏幕，看到消息欄的瞬間呼吸一窒。

    消息來自沈檸：“ProfessorLu，7815等你哦。”

    *

    陸謙研究所的門沒關(guān)嚴(yán)實，有光亮隱隱綽綽地透出。

    江露緊握著拳頭，放緩了呼吸，近乎無聲地靠近。

    她穿了好幾件衣服，卻止不住地發(fā)抖。

    抓jian，多諷刺又多陌生的兩個字，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去做這樣的事。

    屋內(nèi)傳來女人的調(diào)笑：“ProfessorLu，我很開心。”

    陸謙禮尚往來，聲線魅惑又磁性，“我也很期待，我們換一種關(guān)系會怎么樣?！?/br>
    沈檸仍在笑，“可你未婚妻怎么辦？”

    聲音里只有得逞，沒有愧疚，沒有背德。

    陸謙滿不在乎道：“你也說了是未婚，何必考慮？”

    沈檸似乎是上前了兩步，江露再不愿聽下去，她用盡全身的力量一把推開門。

    被聲響驚了一剎，沈檸在陸謙的胸前踉蹌了一下便頓住。

    兩人齊齊望向她。 Рo—①8.:￠ǒΜ

    研究室里的香水味和他外套上的一模一樣。

    靜默幾秒，沈檸先開口：“江老師，你好。”

    江露不看她，只和陸謙對望，陸謙眼底毫無情緒，只有冷意。

    “露露，”他上前幾步，走到江露身旁，說：“我們出去說?！?/br>
    江露臉上血色盡失，宛如嚴(yán)冬的白雪。她看向沈檸，沈檸像與自己毫無干系，完全置身事外。

    她靠在陸謙的辦公桌上，身材姣好，是這間研究所的第二個主人一樣自在，隨意拿過一本書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江露終于抬眼迎視陸謙，“這是你不回家的理由嗎？”

    那雙總是溫柔地看著他的眼睛里盛滿了淚水，淹沒了僅剩的一點光芒。

    —分隔符—

    artificial:人為的，人造的

    寫了好幾個版本，應(yīng)該沒有太虐……吧？

    昨天出去采風(fēng)學(xué)習(xí)了，地鐵上碼字又被老大爺偷窺。

    太晚了我睡著了以為自己發(fā)了，薛定諤的更新。

    唉。會峰回路轉(zhuǎn)的。

    么么謝謝留言投珠7815

    唉，終于寫到這了。

    希望大家多給一些反饋，讓我有動力認(rèn)真寫完，握拳！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