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風(fēng)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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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名叫易陵春,是家主夫人的侄女兒,據(jù)門口嚼舌根的丫鬟綠螢所說,嫡親的那種。 要說這易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家學(xué)頗深,乃是小有名氣的符咒世家。 符咒世家? 不知為何,一聽的符咒二字,慕白的思緒就驟然回到了那天地宮里許許多多的符咒上面,有抽取妖力抑制人形的,有威力巨大的絞殺符咒,每一樣上面都是走勢繁瑣的線條,那些會和這個符咒世家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易陵春生的嬌嬌小小的,十五的年歲,打扮的跟個花骨朵似得,圓眼蒜鼻櫻桃嘴,也算可愛,在南燭慕白等一眾美人中間,就顯得不那么扎眼了。 大概相由心生這個詞還是頗有典故的,這個易陵春就深諳撒嬌之道,將她嬌俏可人的面相運(yùn)用的淋漓盡致,沒說幾句話的功夫就開始抱上慕白的胳膊,撒嬌耍癡:“慕白jiejie,這都好多日了,還不讓我們出去,這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呀,連個陪我說話的人都沒,飯菜不合口,人也不對味兒,活生生的都把我憋瘦了好幾斤,不如我們下山去涼城吧,涼城里要什么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多的呢!” 聽聽這話,前半段像是被人虐待的小白菜,后半段跟個咯咯吆喝的老鴇似得,這胡說八道的功夫,慕白是自嘆不如。 她先是伸出兩指,悄悄咪咪的將易陵春長在她胳膊上似的手給扒了下來,嘴上矜持道:“這樣不好吧,家主不是已經(jīng)封山了么?再說元朗不讓我到處亂跑?!?/br> 易陵春把嘴一撇:“那有什么,我們想要出去還不是小事一樁,誰還敢攔我不成?” 嫡親的侄女就是理直氣壯,跟她這種寄人籬下的小妖沒得比。 對于涼城的繁華,慕白也是心慕已久,于是這二人一拍二合計,也不顧綠螢的阻攔,便套了一輛珠光寶氣,帳紗翻飛的馬車,據(jù)這位易大小姐的口述:她堂堂一位世家小姐,出門總是要講點排場的;要不是沒那膽,她非得從戒律堂“借”一匹飛獸來御力,如今只能委委屈屈的用凡馬了。 這種大排場的下場便是,她們還沒出的了山門,便被元朗攔在路口了。 初秋的天氣,涼颼颼的,元朗頂著一腦門子汗在地宮里七彎八拐的,沒一會兒就聽見綠螢差的人來報說那小妖跑了。 一肚子的火蹭蹭的就上來了,連日來的抑郁憋悶嗖的一下就竄上了腦門。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了不要到處亂走,不要招搖,結(jié)果現(xiàn)在倒好,直接套個馬車了,她咋不頂個牌匾呢? 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妖嗎? 元朗先是馬著個臉將陵春一頓呵斥,把小姑娘說的一臉通紅,泫淚欲泣的,灰溜溜的就回去了。 而后一語不發(fā),只給慕白留了個背影,大步走了。 慕白看了看周圍縮的跟個鵪鶉似的其他人,很有眼色的跟了上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覷著元朗的臉色,幾次三番硬是沒機(jī)會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元家的亭臺樓閣似乎遠(yuǎn)了些,極目之處皆是綠濤如怒,風(fēng)過無痕,轉(zhuǎn)過身去,便能一窺整個元家重樓飛檐的全貌,一股云霧始終圍繞在半山腰間,頓時將整個山頭都蒙上了一層浮光掠影的仙氣;不遠(yuǎn)處是清幽的仞寒江水,碧波如鏡,波瀾不驚。 林間的微風(fēng)似乎稍稍吹散了元朗身上的燥意,他忽的停住了腳步,似乎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而后轉(zhuǎn)過頭來,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嫌自己的命不夠長是不是?” 誰會嫌自己的命長?元朗這話好沒有道理,不過這會他正在氣頭上,能屈能伸是做妖的第一宗旨,慕白很是“誠懇”認(rèn)了個錯。 元朗簡直都要快被氣笑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挺委屈???連李家的火狐如今都不敢隨意走動,你倒好,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還駕個馬車出去,你是怕別人殺不了你?。 ?/br> “殺我?為什么殺我?”慕白莫名其妙。 元朗深吸了幾口氣,拼命告誡自己不要跟這樣一個沒腦子的小妖計較,問道:“你知道這些日子死去的弟子是被何人所害?” 慕白想也沒想:“我怎么知道,肯定是妖干的羅,吸血攝魄,跟落霞鎮(zhèn)的那個蘭花妖一模一樣,我不是告訴過你那個蘭花妖還有個哥哥嗎?這次肯定是他哥哥!” 她心里沒說出來的是,都說了是那個蘭花妖的哥哥了,結(jié)果查了這么些天,妖的影子都沒查到,人倒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死。 不光是這吸血攝魄的妖怪,連地宮里面那群隨意擄掠妖怪的弟子也不見蹤影。 元朗當(dāng)然明白慕白話里的未竟之語,先是驚奇了一下這只小妖竟然也會諷刺人了,而后怒火中燒:“你也知道是妖干的??!那自己是什么你不知道嗎?!” 其實人和妖的界限慕白一直未分的太清,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罪叫連坐的,即便這些無辜死去的元家弟子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但只要她是妖,就得夾著尾巴做妖。 慕白不知道的是,那位抱樸真人倚老賣老多次向元鴻質(zhì)疑:“為何元家一個清清白白的修者世家里竟然會住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妖怪!” 玉塵子不用多說,人家世代與李家結(jié)契,半只腳已經(jīng)站在修者這邊,有李家撐腰,腰桿子硬,誰也不能說半句不是。 可是慕白這就不一樣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妖,還恰恰撞上了妖物作亂,如若不是元朗一力作保,她焉有命在? 元朗沒有理會呆在原地的慕白,板著臉轉(zhuǎn)過身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br> 又朝著不遠(yuǎn)處的元聰喊了一句:“送她回去!” 慕白心不在焉的跟在元聰身后,這就是所謂的原罪么?只要她是妖在哪里都是被人厭棄和懷疑的對象? 為什么凡人和修者就可以高高在上,凌駕在妖的頭上,難道人生來便比妖高上一等嗎?若是有一天妖主宰這個世界,她也定要眾妖如今所受的苦楚加諸在這些修者身上! 這個念頭一起,她驀的被自己嚇了一跳,她怎么能這么想,妖有清濁之分,人也有好壞之分啊,像是元朗鄭宸都一直在護(hù)著她,怎么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呢! 可是心底那個聲音揮之不去:“他們是不是只是因為她可憐才幫她的呢?” 有的時候,世間種種皆是緣法,就像她不知道為何從來一根筋的自己為何會冒出這種魔怔了的念頭,她也不知道她的命運(yùn)從一開始便已經(jīng)注定好了結(jié)局。 一念因是果,一念癡成魔。 *** 元聰才送慕白到院子口,易陵春便迎了上來,見著她一副霜打了茄子似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拉住慕白的手:“慕白jiejie,二表哥是不是罵你了?” 隨即又想到什么,聲音陡然高了一個度:“他不會打你了吧?!” 聲音把慕白從沉思中喚醒,茫然的看了一眼易陵春。 這一眼,便讓易陵春誤會了,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把式,委屈的跟自己挨了打似的,氣勢洶洶的就要找元朗算賬,旁邊的丫鬟也知情識趣的攔著。 慕白這個當(dāng)事人倒像是個擺設(shè)了。 大概是她這當(dāng)事人的表情太過于置身事外,易陵春自導(dǎo)自演了一會兒便順著丫鬟給遞的梯子下了,她也知道這次主要是自己的錯,慕白不過是牽連著受累,還好姑姑跟著二表哥一起在那地宮了力研究符陣,不然她可不這么容易便輕松過關(guān)了。 *** 是夜,慕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突然整個元家燈火通明,劍光大盛。 慕白一驚,來不及穿鞋,只著單衣襯褲便跑出了房門,只見黑沉沉的天幕之下,無數(shù)光劍籠罩在元家上空,影影綽綽的,似萬千星光齊落,驟然照亮了整個夜空。 光劍帶著銳不可擋的氣勢,在半空中齊鳴,一時間,整個元家無論是其貌不揚(yáng)的凡鐵,還是鋒芒逼人的先天靈寶,都隨著萬劍齊鳴一齊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