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 辭職之后,江攸寧的日子清閑很多。 她待在房子里幾乎不出門,偶爾去小區(qū)附近的超市采購點東西。 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看書。 晚上看到很晚,早上又很早醒來。 她睡不著。 空蕩的房間里,不會再響起手機鈴聲,也不會再有其他人的呼吸聲。 安靜到可怕。 她待在這座充滿了他們共同記憶的房子里,幾乎夜夜不能眠。 房子的過戶已經(jīng)辦好了,資產(chǎn)也全都劃到了江攸寧的賬戶里,就連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沈歲和也快遞給江攸寧簽了字。 20號以后,他們就沒再見過面。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二月底。 元宵節(jié)那天,江攸寧一個人回了家,她強撐著笑在家里待了一天。 慕老師問沈歲和怎么沒來? 江攸寧坐在沙發(fā)上,對著慕老師的眼睛愣怔了兩秒,爾后猝不及防流下淚來。 其實她想好了說辭的。 ——沈歲和律所忙。 ——沈歲和出差了。 無論什么理由,含糊過去也便過去了。 但當(dāng)她對上慕老師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剩嗚咽。 她先是無聲地流淚,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把慕曦嚇了一跳。 慕曦很少見江攸寧哭,她自小順?biāo)?,性子恬靜,無論眾人說什么,她都是溫溫柔柔地笑。 印象中,她上次這樣哭還是在小學(xué)三年級,當(dāng)時被同班的男同學(xué)給欺負(fù),回家后哭得鼻子都紅了。平日里特好說話的江洋去學(xué)校,站在老師辦公室里跟對方家長對峙,舌戰(zhàn)群儒,最后讓對方小孩給江攸寧道了歉,還給江攸寧轉(zhuǎn)了班。 那會兒大家都覺著江洋小題大做,但江洋說,女兒就得這么養(yǎng),一分委屈都不能受。 “怎么了?”慕曦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溫和,“兩個人吵架了?” 江攸寧不說話,只是哭。 好似要把之前所有的情緒都宣泄出來,她哭了近半小時,眼睛又紅又腫,慕曦便一直陪著她。 等哭夠了,她才慢慢收了聲音。 垃圾桶里塞了半桶紙,她一說話,聲音喑啞嘲哳,“沒。” 沒有吵架,一步到位。 仿佛是她一個人完成了這一場盛大的儀式。 “媽?!苯鼘巻≈ぷ雍埃銎痤^看向慕曦,“我……離婚了?!?/br> 那兩個字說得格外艱難。 慕曦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但也只是瞬間。 片刻之后,她拍了拍江攸寧的背,聲音愈發(fā)溫和,“沒關(guān)系,回家來?!?/br> 江攸寧只是抱著她,腦袋埋在她懷里,“媽,我好難過啊。” 那種說不上來的、甚至想要去死的難過。 她一個人在家里待了近半個月,拒絕跟任何人交流,手機對她來說都是沒用的擺設(shè)。 每天起來都重復(fù)著同樣的生活,坐在書房的書桌前,打開書,但腦子都是空白。 她根本提不起力氣去做任何事。 半個月,她只看了三十頁。 慕曦拍著她的背,什么都沒問,只說:“難過就回家來,我們都在?!?/br> “我真的好沒用啊?!苯鼘庍煅手f:“我知道我應(yīng)該忘了他的。我知道離婚是對的。我知道我不能這樣繼續(xù)下去。我知道他不值得??晌疫€是……” 她哭到說不下去。 所有的道理都懂。 卻還會在面對他時,保留那一點點希冀。 希望他一回頭,能看見自己,然后轉(zhuǎn)身朝自己走來。 可現(xiàn)實是他從未回頭,一直都在大步流星往前走,而她只能遠望他的背影。 暗戀太苦了。 就像是沾了糖衣的黃連。 只有最外層是甜的,里面苦不堪言。 江攸寧窩在慕曦的懷里哭了很久,她以為慕曦會問她為什么離婚? 可慕曦沒有,她只說:累了就回家來。 ——再難過也都會過去。 ——這一次哭過了,以后別再為他傷心。 江攸寧溫順地點頭。 后來江洋回家,看到江攸寧哭紅了的眼睛一臉困惑,還是慕曦幫著打圓場才含糊過去。 夜里,江攸寧猛地驚醒。 她躺在床上輾轉(zhuǎn),爾后打開手機app,定了一張第二天去鼓浪嶼的機票。 凌晨兩點,她想去看海。 一個人。 - 南方的溫度比北城要高得多。 江攸寧只帶了幾件夏天的衣服,她獨自一人登機,遠行。 她訂得是風(fēng)情民宿,海景房。 只要打開窗戶,就能聽到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還能聞到獨屬于海水的咸味,帶著幾分潮濕。 江攸寧在陽臺上待了一晚。 翌日一早,她穿著泳衣去了海邊。 江攸寧高中就學(xué)會了游泳,但很少實踐。 她來得很早,這會兒海邊人煙稀少。 她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下了海。 海浪一次次越過她的身體,她跟著浮沉。 等到風(fēng)平浪靜之時,她一個猛子扎進水里。 好想就這樣,平靜地離開。 但也只是瞬間,她的腦袋便露出海面。 從遠方到岸邊,她一次次往返,不斷消耗著體力。 海水漫過她的身體,思緒慢慢潰散。 但有很多東西逐漸變得清明。 沙灘上不知道哪里在放搖滾樂。 江攸寧的身體跟著節(jié)奏在海里游,像一條靈活的美人魚。 [能不能竭盡全力奔跑 向著海平線 余暉消逝之前都不算終點 曾經(jīng)的關(guān)于以后所有的幻想已經(jīng)太遙遠 可記憶中的你想要我 怎么說再見] 江攸寧筋疲力竭地躺在沙灘上,烈日炎炎,海風(fēng)溫柔撫過她的身體。 她想:就這樣。 會好的。 曾經(jīng)是曾經(jīng),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曾經(jīng)十年屬于熱烈青春,往后終將歸于平淡。 她,要完完全全屬于自己。 - 海邊很適合放松心情。 江攸寧在這里待了一周,早上聽漲潮聲,晚上看風(fēng)景。 白色帆船停在海的正中間,海上時而平靜,時而波濤詭譎。 在離開鼓浪嶼的這天晚上,江攸寧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等到黑夜翻面之后 會是新的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