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呀……”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實在那兩張紙并排放在一處,竟絲毫看不出分別,若不是墨痕有新舊,幾乎分辨不出哪一張是桓羿所寫。這般神乎其技,自然讓人驚詫。 只有站在一旁的曹皇后多少猜到幾分真相:甄涼能模仿桓羿的字跡并不稀奇,恐怕她也只會模仿桓羿的字跡,若換了另一個人,就沒那么神了。 不過,事到如今,還有誰敢開口讓甄涼仿一下自己的字呢?所以這個謊言,注定永遠都不會被戳穿。 而此刻,桓羿手里拿著兩張紙,比對了片刻,朗聲笑道,“果然以假亂真,不愧是鎮(zhèn)西將軍家的姑娘?!鞭D(zhuǎn)手將紙張遞給小喜子,“拿回去放著,待會兒若有大臣入宮議事,正好叫他們分辨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2423:35:18~2021-02-2522:57: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人媯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16章 君王有疾 皇帝因為穆家小姐很會仿寫自己的字,便對她另眼相待。 聽起來似乎很荒謬,不過皇帝要寵愛一個人,本來也不需要原因——至少這位穆小姐是真的有幾分才能。 但這可就讓其他入選的姑娘們傻了眼。這種技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學會的。最重要的是,閑著沒事誰會去學這種很敏感的技能?模仿皇帝的字跡,你想干什么?若是誅心一點,都可以定個犯上作亂的罪了。 不過也有聰明人,從中看出了幾分端倪。 那位穆小姐從前就在宮中當值,而皇帝還是越王的時候,也在宮里住了幾年。雖然他們打聽不到甄涼被分配到桓羿身邊去這么隱秘的事,但是多少也可以揣想出兩人早就認識的事實。 說來說去,這選皇后,固然要考慮家事、才貌、人品等等,但最重要的還是圣意。 何況穆家的姑娘,本來也值得皇帝以后位相待。 所以這一場擇選,在皇帝第一次露面之后,就已經(jīng)有了十分明顯的傾向?;实鄣谝粋€記住的是她的名字,每次過來都會主動跟她說幾句話,甚至到后來,偶爾還會單獨留下她伴駕,在花園里走一走。 不單是后宮人人艷羨,就連朝臣面前,他也幾乎不怎么掩飾。沒幾天,不少天子近臣就都知道陛下的傾向了。 就連穆將軍,近來也接到了不少人的示好。 原本西北每年問朝中要糧餉,基本上能給個七成就算很好了,桓衍在位時,一度低到只有一半。這倒不是朝廷不重視,事實上,朝廷每年稅收的一半,都花在了軍費上,其中西北又是大頭。但是國庫空虛,能拿出來的錢有限,自然只能各處縮減。 但今年,他還沒開口,戶部那邊已經(jīng)有人拍著胸脯保證,今年一定是足額的。 倒讓穆將軍心里好不是滋味。 都說如他這樣的武將,做了外戚處境會更艱難,而且勢必要交出軍權。但是如果能用這種方式,換來西北將士拿足糧餉,吃飽喝足,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甄涼倒是覺得這樣有些太高調(diào)了。她還沒有習慣自己的身份轉(zhuǎn)變,總覺得行事她張揚,容易引人非議.桓羿卻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什么問題,既然是沒可能的事,自然沒必要在一開始給這些女孩子過多的期盼,早點讓她們認清現(xiàn)實,也免得將來心態(tài)失衡。 至于張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皇帝了,固然并不能隨心所欲,許多事情上還要受限,但是想要娶一個自己心儀的皇后,倒也不至于會引來太多的爭議。 現(xiàn)在下面的人還沒有摸透他的脾氣,不會擰著來。而且經(jīng)過了幾番變動之后,如今大家最想要的都是穩(wěn)定,而說到底,甄涼的身份是足夠的,又不是像前朝某位荒唐皇帝那樣,想將民間孕婦納入宮中,朝臣們沒必要在這種事跟他起紛爭。 所以現(xiàn)在,雖然流程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幾位小姐也都還在仁壽宮里住著,但是有意無意,所有人已經(jīng)拿她當準皇后看待了。就連那幾位原本有些不服的小姐,也開始漸漸以她為中心。 事情太輕易,反而讓甄涼覺得不現(xiàn)實。 從前她所擁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爭取,都總會遇到一些阻礙。所以如今這般順利,反倒令人不敢置信。畢竟,就算是桓羿做攝政王的那些年,他的許多政令也還是會受到朝臣們的排斥,需要在朝中諸多派系之間尋求平衡,艱難地達成自己的目的。 皇帝和攝政王,有沒有名分的區(qū)別,竟然這么大嗎? 這個問題,她不好去問桓羿,只能自己琢磨。不過只要翻翻史書,答案其實也十分明了。若不是大義名分這般重要,那也就不會人人都想爭了。就連起義軍,也往往要打個“清君側(cè)”或者“替□□道”之類的旗號,才好招攬人手。 而這之間的區(qū)別,只在于桓羿如今身體健全,并沒有被廢去雙腿。 幸好,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過,雖然可以理解,但已經(jīng)養(yǎng)成的習慣,卻也不是那么好改的。面對所有人了然的視線,甄涼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沒多久就被桓羿看出來了。畢竟朝臣們?yōu)榱俗屗残幕I備立后之事,最近都不拿那些煩心事來打擾他,使得他也有更多的空閑,能在后宮駐留。 而這些時間,自然大部分都分到了甄涼身上。雖然眾目睽睽之下,也只能在花園里賞賞景、說說話,但也足以安慰。 所以這天,當曹皇后再次借故叫走了其他幾個女孩子,只留下兩人時,桓羿便走過來在甄涼身邊坐下,問她,“這幾日又在煩惱什么?臉上的笑都少了很多?!?/br> “陛下從未掩飾過對我的青睞,我自然是受寵若驚,但看在其他人眼里,或許會覺得陛下有所偏私?!闭鐩隹鄲赖氐馈?/br> 桓羿輕輕挑了挑眉,回應,“等你成了我的皇后,才叫偏私。如今不過是從你們之中擇選,我選中了你,有什么問題?” “只怕行事太過張揚,會影響陛下的英名?!?/br> 聽她這么說,桓羿終于沒忍住笑了起來,“若是為了名聲,就更不用擔心了。阿涼,你應該知道,青史之上會如何評說我,并不在這些宮闈之事上?!?/br> 甄涼一想,也覺得確實如此。君王的功績,在開疆拓土,在下安黎庶,在政治清明……只要不鬧出過于荒唐的事,后宮私事,不過是小節(jié)而已,無非是茶余飯后的談資,并不足以影響他的地位和形象。 “放心了吧?”桓羿笑著打趣她,“不過你確實應該擔心。因為……我能不能做明君還不好說,但你只怕是做不成賢后了?!?/br> 甄涼一愣,就聽桓羿道,“眼下還罷了。無非是我就只看中了你,非要娶你??墒菍砦覀儍扇瞬粫泻⒆?,我的后宮也不會添別的女人,只怕天下人都要議論你,善妒又無所出,不夠賢良。”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甄涼,認真地問,“那時,你要面對的風言風語,只會更多。阿涼,你會害怕嗎?” 甄涼毫不猶豫地搖頭,“我不怕?!?/br> 死都不怕,怎么會害怕活著呢?何況現(xiàn)在,殿下還在她身邊,只要他在,甄涼就有無盡的勇氣,去面對一切。 “這就對了?!被隔嘟K究沒忍住,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人言可畏,但我們行事只求自己問心無愧。既然如此,張揚一些又如何?好不容易才能裹上幾天自在的日子,我惟愿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不必時時妥協(xié)?!?/br> 甄涼看著他,用力點頭,“我記住了?!?/br>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被隔嘈Φ溃耙磺杏形夷??!?/br> 這種顧慮,就是他之前答應立桓暢為太子的原因之一。有了一個繼承人,而且還不是自己親生,那么他將來沒有自己的孩子,反而會是一件好事,避免了儲位的紛爭。 這樣,再有人質(zhì)疑甄涼的時候,他也可以直接反問:大魏已經(jīng)有了儲君,一味催著皇后生孩子,你是不是居心叵測,巴不得后宮鬧起來? 多來幾次,想來就不會有人多言了。 不過,縱然是這樣,也還是不夠的。所以桓羿也還有別的安排。 …… 半個月的考察期結束之后,曹皇后便將五位小姐都送回了各家。隨之到來的,還有一份圣旨。除了甄涼之外,其他人的旨意都是一樣的,大意是稱贊這些姑娘們品行出眾、才貌雙全,昭靜皇后十分喜歡,所以讓她們以后每個月都抽空去溫泉行宮陪伴她。 這就等于給了所有人一份護身符,免得因為沒選上而為人所輕視。而有了能夠時常見到曹皇后的便利,無論是她們自己的家族,還是將來說親的人家,都是有好處的。如此,婚事也會更加順利。 不過,這旨意當然不止如此。曹皇后也是想借此機會,開個先例。 以后,她會時不時地召一些官員女眷入宮,鼓動她們跟自己一起投身扶助鰥寡孤獨和貧病者的事業(yè)里來。不過各家夫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且舊觀念一時難改,倒不如讓這些女孩子出面。而她們在曹皇后手底下做事,做的又是這種善事,不但不會為人詬病,反而可以鍍一層金。 至于甄涼那一份,自然就是夸贊她德行堪為天下表率、冊立她為皇后的圣旨了。 雖然是早有預計的事,但是當圣旨臨門,穆家人還是又驚又喜。 手忙腳亂地擺好了香案,接了圣旨,穆將軍親自將圣旨送到祠堂去,順便將這個好消息告知穆家的列祖列宗,更重要的是告知甄涼的親娘。而老夫人和穆夫人,則是拉著甄涼的手,激動得不知該說什么,一時說她光耀門楣,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會欣慰,一時又擔心她入宮之后的處境,簡直語無倫次了。 而此刻,乾元宮中,桓羿正在讓太醫(yī)診脈。 這一次,桓羿一下子招了五位太醫(yī)過來。旨意送到太醫(yī)院的時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以為皇帝怎么了。然而到了這里一看,人卻好端端地坐著。不過有了這么一個烏龍,所有人診脈時都不免提著心,戰(zhàn)戰(zhàn)兢兢。 好在最后診斷的結果,皇帝的身體十分健康,最多是伏案批奏折久了,有些肩頸酸痛。 然而等他們將這個結果說出來,皇帝臉上卻不見任何高興的神色,而是問,“朕的身體當真無礙?諸位還是再診一次脈,仔細一些,診清楚了?!?/br> 他這么一說,眾人便都明白了,皇帝這是要裝病??! 所以他們沉默著上前診脈,雖然很快就結束,但誰都不敢輕易開口。這……要往哪方面裝,總要給他們一個暗示,才好措辭。 好在皇帝也知道這一點,很快就以政務繁忙為由離開了,只留下小圓子在這里。當然了,桓羿登基之后,小圓子作為他的心腹,也一躍而成為了御前秉筆太監(jiān),如今已經(jīng)能被人尊稱一聲袁總管。 當下,就由與他最熟悉的俞太醫(yī)開口詢問,“袁總管,不知陛下平日起居,可有什么異常?須得知曉這些,我等才好對癥?!?/br> 其他人點頭如搗蒜,紛紛出言附和。 小圓子也不賣關子,“陛下大婚在即,十分擔憂將來的子嗣問題?!彼f著嘆了一口氣,“唉,諸位有所不知,去年春獵時,陛下與成惑皇帝一同遇刺,也受了些小傷。當時瞧著沒什么,誰知那傷就在腰上,倒有些很不妥當。所以,還要勞煩諸位太醫(yī)多多費心了?!?/br> 陛下腰上有一處傷,俞太醫(yī)自然是知道了,后來那傷處還是他給換的藥呢。 但那不過就是一處皮外傷,不到半個月就好齊全了。 但現(xiàn)在,小圓子一句“很不妥當”,這病情要怎么說,就很值得他們這群人仔細琢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桓羿:寡人有疾。 第117章 帝后大婚 皇帝說自己有病,那就肯定有。 在袁總管的提點之下,五位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給出了“陛下身有暗傷,恐怕不利子嗣”的結論。 然而皇帝還不滿意,追問道,“那是絕對不可能再有子嗣,還是只是概率極低?” 太醫(yī)雖然只負責治病,但在這個皇宮之中,自然不可能半點政治敏感度都沒有。在小圓子將病情引導向子嗣方面時,眾人就已經(jīng)敏感地意識到了皇帝的意思。 在已經(jīng)有了儲君的基礎上,皇帝若是不能誕育子嗣,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彼此都不用互相防備。 這個消息傳出去,相信朝廷上下都會安穩(wěn)許多。 但問題是皇帝并非真的不能有子嗣,那么他這么做的原因,就讓人不敢深思了。——不管皇帝是大義凜然,決心為了朝廷穩(wěn)定而犧牲自己的后嗣,還是只打算借此機會麻痹旁人,從而達成某種目的,那都不是區(qū)區(qū)太醫(yī)可以置喙的。 他們只需要給出自己的答案:“依臣等判斷,只怕是不會有子嗣了?!弊鳛樘t(yī),他們幾乎不會用絕對的口吻說什么,都會盡量委婉、含糊其辭,以免給自己帶來災禍?,F(xiàn)在雖然不能避免地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但他們也沒有忘記描補一二,“也或許是臣等學藝未精,無法找出有效的調(diào)理之法……” 所以,就算將來皇帝要推翻自己的話,突然又能生孩子了,那也不是他們這些人診斷錯誤,只不過是皇帝找到了更厲害的醫(yī)者。 話說到這份上,桓羿自然不會有什么不滿意,便讓他們開方子調(diào)養(yǎng)。 幾位太醫(yī)為了這個方子,真可謂是煞費苦心。俗話說,是藥三分毒,所以他們這個方子,最緊要的不是治病,而是確保當水喝也不會喝出什么問題來。 于是等到方子開出來,一行人離開乾元宮時,一個個都愁眉苦臉、面帶憂色,讓一直關注皇宮的人心驚不已。 莫非是皇帝的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前面說過,皇宮里人事復雜,對于一部分有心打探消息的人來說,就像是一個四處漏風的屋子,幾乎沒有什么秘密可言。何況現(xiàn)在是皇帝這個屋主想要讓別人知道,所以很快,眾人就打探到了原因。 ——皇帝的身體確實出了問題,但不是健康方面,而是子嗣上的。 如果真的是皇帝的健康出了問題,那么得知消息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將這個消息捂緊,不敢隨意傳出風聲去,以免引發(fā)更大的影響。但既然只是這種“小事”,那就沒必要隱瞞了。 甚至在有心人的推動之下,不到一日功夫,京城里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人家,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自然,沒有人敢大張旗鼓地議論。但是暗地里,免不了會嗟嘆幾句。承熙五年的那場春獵,還真是遺患無窮,一個皇帝已經(jīng)躺在床上,不知時日,另一個皇帝竟然失去了生育能力,更令人驚詫。 于是,才剛剛學會走路,話都說不清楚,如今在曹皇后膝下教養(yǎng)的太子桓暢,一下子就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