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事，不需何總管cao心，我?guī)煾缸詴O(shè)法?！迸隧橅樥f，“只消何總管點個頭，不再，計較從前的些許齟齬就好。”

    “我怎么知道，你師父不是給我設(shè)個套，說不定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在陛下面前參我一本。”何榮面色沉沉。這就是之前所說的，誰都信不過誰，所以誰都不愿意罷手了。

    誰也不知道潘德輝在鳳京查到了多少，如今他手里握著自己的把柄，何榮怎么能放心讓他回來？

    好在這也在潘德輝的預(yù)料之中，“師父愿意將手中所有證據(jù)都交給何總管，您只要派個人去接收便是。若您不放心，他也愿意將自己的把柄送您一份?！?/br>
    如此一來，就能互相牽制了。

    何榮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被他說動了。他扯了扯嘴角，“那就祝你師父早日得償所愿了?！?/br>
    “多謝何總管?！迸隧橅樈K于放下手里茶壺，轉(zhuǎn)身朝他行了一禮。

    何榮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他面上擺著總管的架子，但心里卻是已經(jīng)開始驚疑不定了。之前被潘順順打了個措手不及，來不及細(xì)想。這會兒何榮冷靜下來，立刻意識到，事情只怕沒有那么簡單。

    若不是之前被鶯美人一句話提醒，意識到自己如今糟糕的處境，潘順順這番話本不該有這么大的影響，何榮也未必會同意讓潘德輝回京。

    偏偏就是這時候，就跟卡好了時間似的。要說是碰巧，何榮還真不敢信。

    再，說，鶯美人是什么樣的人，何榮還是知道的。那一番話，不像是她說的，更像是別人借了她的口。

    這件事，背后只怕還有一個人在推動。

    皇宮之中能有這么大的能量的人，也不難猜。

    ……

    潘順順完成了自己今日的差事，與人換了班，沒有回住處，而是去了一趟六宮局。

    他現(xiàn)在雖然在勤謹(jǐn)?shù)町?dāng)差，但誰都知道當(dāng)初是皇后施恩，讓他師父能保全性命，所以潘順順與六宮局那邊走得近，也沒人覺得奇怪。

    何榮偷偷跟了他一路，見他果真進(jìn)了尚食局，不由瞇了瞇眼。

    果然，此事是皇后在背后推動。

    這讓何榮徹底放下了心，開始琢磨起皇后這一舉動的目的。

    雖然當(dāng)初桓安也是皇后舉薦入宮的，但他一直跟在皇帝身邊，對于后宮不能說毫無敬意，但也確實不怎么關(guān)注。按理說，受了這份舉薦，好歹要去給皇后磕個頭，但桓安卻沒有去。

    也許，皇后就是覺得他桀驁不馴，難以拉攏，所以才想重新將潘德輝弄回來，順便拉攏何榮。

    她已經(jīng)救過潘德輝一次，若能讓他回京，他肯定會直接站到皇后那邊去。再，加上自己居中調(diào)停，皇后對勤謹(jǐn)?shù)畹氖拢匀痪筒粫駨那澳菢臃趾敛恢恕?/br>
    至于這究竟是皇后自己的意思，還是她背后曹家的意思，何榮都不在意。

    對他來說，這只意味著宮中格局又有變化，會出現(xiàn)他想要的機(jī)會！

    在何榮琢磨著該如何利用這個機(jī)會的時候，潘順順也見到了馮司膳。

    近來因為秀女入宮的事，六宮局上下全都忙得腳不沾地，尚食局自然也是如此。

    好在她們不用到處跑，任何時候到這里來，都是能找著人的。

    潘順順先給馮司膳磕了三個響頭，然后才將自己跟何榮的對話挑著重點說了，又道，“我?guī)煾富鼐┲?，就全賴皇后娘娘施為了。還請馮姑姑多多在意，我們師徒感激不盡?！?/br>
    “好了，娘娘允諾的事，幾時疏忽過？”馮姑姑笑著伸手把人扶起，“趕快起來吧，這里人來人往，萬一叫人看了去，也不像樣子?！?/br>
    潘順順這才爬起來。又寒暄了幾句，見馮司膳這里忙得很，他也只好告退出去。

    站在六宮局門口猶豫了片刻，潘順順舉步離開，走的卻不是回勤謹(jǐn)?shù)畹穆?，而是繞了一個大圈子，從儲秀宮附近經(jīng)過。

    這里應(yīng)該是皇宮最熱鬧的地方了，除了二百名秀女之外，還住了尚儀局的女官和一部分在這里伺候的宮女，每日里鶯聲燕語，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但潘順順經(jīng)過的這會兒，倒還算安靜。秀女們都在院子里排成隊列，正在接受尚儀局女官的教導(dǎo)。

    甄涼正在埋頭記錄今日的教導(dǎo)情況，忽有所感，轉(zhuǎn)頭往院子外面看去，就見一個小太監(jiān)正站在不遠(yuǎn)處，朝這邊看了過來。離得遠(yuǎn)看不清模樣，而且她一看過去，對方就轉(zhuǎn)身離開了，甄涼便也沒有在意，只將此事記在了心里。

    誰會派小太監(jiān)到儲秀宮來打探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何榮：肯定是皇后！

    甄涼：……對對對。

    2020就這樣過去啦，祝大家新的一年事事順利天天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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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見見世面

    宮里人各有各立場,關(guān)注儲秀宮的人其實不少，但這大白天派人來打探消息的，甄涼還真想不出來。

    或許只是那小太監(jiān)自己好奇,停下來觀望一番？

    畢竟這里住的秀女，好些個將來會成為后宮中的貴人,下面的宮女太監(jiān)當(dāng)然也會好奇。說不準(zhǔn)哪一天,自己就被派到她們身邊去伺候了。

    雖然是這樣想，但甄涼那個萬事求全的毛病又冒出來了。

    任何不在自己掌控中事，都不免讓她生出幾分焦慮,生怕事情會因此產(chǎn)生變故，非要弄清楚原委不可。但她沒有看清對方的面容，那人穿的又是最普通太監(jiān)服色,要在皇宮里找這么一個人,顯然是不可能的。

    甄涼收回視線，端起面前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

    借助這個動作，她似乎也漸漸平靜了下來。甄涼不像桓羿,永遠(yuǎn)都能表現(xiàn)得那般游刃有余,只能通過在這樣細(xì)節(jié)地方去模仿他,讓自己看起來似乎氣定神閑。

    如果是桓羿，他會說什么呢？

    “我們無法將所有情況都掌握在手中,些許小事,無關(guān)大局，不必在意?！睉?yīng)該是這樣吧。

    又或者安慰她不必把自己逼得這么緊,人不是神，不能一切盡在掌控，所以也不必指望自己計劃永遠(yuǎn)都能按照預(yù)想的那般達(dá)成,只要大體不差便可。

    她有些……想他了。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入宮之后，還從來沒有離開過他身邊，偶爾出去辦事，也是當(dāng)日就回，似這樣住到別處，一天也未必見到一次的情形，還真是頭一回。

    雖然，她昨晚是回和光殿那邊去住，不過，今晚再回去一次吧。

    反正沒人會問她為什么，就連尚儀局人也一樣，畢竟人人都知道她跟她們不一樣，上頭是有主子。

    正琢磨著如何跟金尚儀開口，那邊已經(jīng)暫時散了，讓所有人都休息一下。莫說是站了大半天的秀女們，就是女官們也都松了一口氣，紛紛找地方坐下休息。

    有人見甄涼端坐不動，手底下還在疾速書寫，不由感慨道，“甄掌贊真是穩(wěn)得住，坐了一上午，難道不累么？”

    甄涼聞言笑了笑，沒說話。就有另一位女官說，“甄掌贊這份處變不驚、沉穩(wěn)有度的品格，就連尚儀也是夸過，咱們可比不得?！鄙袃x局定了那么多規(guī)矩，無非也是想教出這般氣度的人，所以她們私底下，都說甄涼合該是尚儀局人。

    “說到氣度，你們注意到?jīng)]有，秀女之中，倒是有一個人，跟甄掌贊十分相似。不管什么時候，都是不慌不忙。說話也慢條斯理，聲調(diào)得宜，聽著跟唱歌似的動聽?！庇钟腥说馈?/br>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只可惜瞧著太冷了些，也不喜歡與人來往?！?/br>
    這宮里，獨來獨往是很難長久。

    “我倒覺得沒什么不好，宮中之前還沒有過這樣的，或許陛下喜歡呢？”

    本就是與己無關(guān)的事，這種爭論也不可能有結(jié)果，所以不多活兒，她們就噤了聲，將話題轉(zhuǎn)到別的事情上。

    甄涼抬眼看向坐在樹蔭下休息的張巧娘，心下也不由微微點頭。雖然是她讓張巧娘去爭，但張巧娘卻并沒有急著表現(xiàn)，而是按部就班地調(diào)整了自己對外展示的東西，從一開始樣樣平常，變成了現(xiàn)在的沉穩(wěn)得宜，不張揚，不喧嘩。

    沒人懷疑，因為沉穩(wěn)這種性格上優(yōu)點，本來就要時間長了才能發(fā)現(xiàn)。

    所以這幾日，夸她人越來越多了。

    尚儀局評價，自然影響不了皇帝，但是最終有資格接受皇帝選看，只有四五十人而已，在那之前，會由皇后定奪，先篩掉一大批人。至于篩選標(biāo)準(zhǔn)，自然是尚儀局記錄，她們在儲秀宮期間的種種表現(xiàn)。

    若是從前，甄涼或許還要擔(dān)心曹皇后從中作梗。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知道了曹家和曹皇后微妙態(tài)度，他們想要早已不是后宮爭寵，對于選更多年輕貌美的宮妃進(jìn)來，并沒有太大排斥。這一關(guān)，巧娘一應(yīng)該可以輕松通過。

    至于桓衍終選，就更不必?fù)?dān)心了。張巧娘之所以能夠被夫人看中培養(yǎng)，后來又被那些江南富商選中送進(jìn)宮，第一便是因為出眾美貌。雖然秀女們大都很美，但應(yīng)該不會有人比她更懂得如何展現(xiàn)自己美——在必要時候。

    這樣想著，甄涼收回視線，在紙上落下最后一筆。

    除了第一次之外，她再沒有跟張巧娘單獨接觸過。就連站在人群中，視線也幾乎不會交匯。人多眼雜，小心為上道理，沒人比他們更明白。

    甄涼將自己記錄送去給金尚儀過目，又得了幾句夸獎。也不知道是不是經(jīng)書抄多了，甄涼寫字速度確實比別人都快些，而且記錄內(nèi)容也清楚詳實，金尚儀只需掃一眼，就能對上方才訓(xùn)練時的情形。

    而且她還會做一些統(tǒng)計，從入宮到現(xiàn)在，誰受罰了多少次，誰被稱贊了多少次，都記錄在案。

    這些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拿到皇后面前，孰優(yōu)孰劣、一目了然。

    甄涼趁機(jī)提出要回和光殿一趟，金尚儀也大方地準(zhǔn)了，讓她今晚不必回來住，明兒一早再過來也是一樣。

    回去的路上甄涼十分小心，一直在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如此，回到和光殿時，她才放下了心。

    “姑娘回來了？”艾草有些吃驚地迎上來，“今兒倒早，殿下還沒回呢?！?/br>
    “殿下還沒回來？”甄涼也有些吃驚。他不是去找桓衍說讓秀女幫忙品評香料事嗎？成與不成，應(yīng)該都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畢竟桓衍并不喜歡看到他。之后就算出宮，應(yīng)該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宮里各處門，并不是統(tǒng)一一個時間鎖。

    比如幾處進(jìn)出皇宮的大門，那是申時之前，朝臣們散衙回家之后就會關(guān)上。至于宮內(nèi)各處小門，則可以等天快黑了才鎖。另外還有一些宮門是徹夜不鎖，只是安排了許多禁衛(wèi)軍巡守，方便急事時進(jìn)出。

    一般來說，桓羿會在連通內(nèi)外大門落鎖之前回來。儲秀宮那邊結(jié)束訓(xùn)練時間也差不多，所以桓羿通常會比甄涼早一些，今日這樣的情形倒是少見。

    桓羿此刻，正在跟今日剛剛結(jié)識一干紈绔子弟推杯換盞呢。

    這群人早就成年，而且身上多少都捐了個虛銜官職，也替家里辦一點跑腿之類的事，所以家里自然是沒有門禁，就算晚上不會去也尋常。所以他們根本不在意時間的流逝，一定要盡興才行。

    喝得高了，甚至有人搭著桓羿的肩膀喊“好兄弟”，豪情壯志地說大家一起闖出一份事業(yè)來。

    桓羿還是頭一回經(jīng)歷這樣的事，又好氣又好笑，難怪外面對這群紈绔子弟評價不高。就算是最高層次，也依舊是紈绔子弟啊。不過他倒也不需要人有多聰明，只需按照自己要求去做就好，因為做實事人不是這些公子哥，而是他們手底下跟著人，所以完全無須擔(dān)心。

    城府淺一些，更能讓桓羿放松，就算偶爾有言行不當(dāng)，他也絲毫不計較。

    于是這群人膽子越來越大，這會兒大部分都喝高了，竟嚷嚷著要帶“好兄弟”去花樓見見世面。

    桓羿：“……”

    他沒有去過這樣的地方，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但是時候?qū)嵲诓辉?，他該回宮了。

    有人聽了這個理由，頓時好笑道，“這是自然，花樓都是夜里才開門，照你這么說，人人都按時回家，他們哪里來的生意？只有那些沒長大小孩子，家里才會管著，要按時回家。你已經(jīng)是我們的兄弟了，可不能這么丟臉！”

    桓羿早過了跟人逞氣斗狠時候，就算當(dāng)著他面說這話，他也不惱。原本還想抬出帝后的名頭，嚇這群人一嚇。然而他們這會兒拉拉扯扯，已經(jīng)下了酒樓，到了門口的街上。但抬頭時眼角余光注意到街上人有些異常，估計是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出來，沒藏好。

    他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判斷，這些人是跟著自己來的。

    至于是誰派來的，有什么目的，也能猜到一二。早上在勤謹(jǐn)?shù)?，桓衍沒有同意讓秀女們品香，桓羿就知道他只怕是疑心病又要犯了。但這是他故意的，桓衍不可能說出自己介意的理由，只能替他想另外辦法。把勛戚皇親們拉上這條船，顯然是最好的那種。

    得了便宜，桓羿自然不會去戳破對方的想法。

    不過，桓衍還真是不放心啊……

    這么一想，桓羿也就沒有繼續(xù)推拒“好兄弟”們的盛情邀請，一群醉醺醺的家伙，又去了附近最有名花樓千春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