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特羅索人這些種族,他們的戰(zhàn)艦里都擁有滅星級武器，如果他們摧毀閃磷星——或許利伽真的會受到傷害？

    所以牠也會害怕？

    蘇琳腦子里亂七八糟閃過一堆念頭,“好吧,那是，呃，很正常的,畢竟算是一種生存的本能吧，恐懼大概也是智慧生物特有的——”

    “總之，別怕?！?/br>
    她安撫性地抬起手。

    利伽似乎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也下意識放開手，低了低頭。

    蘇琳摸到了牠的臉，漆黑的骨骼物質(zhì)冰冷強硬，像是某種堅不可摧的戰(zhàn)甲。

    “我不會離開你的——”

    天吶，這真是我說出來的話嗎。

    她一邊摸一邊想，真不知道他們倆誰才是狗——咳咳。

    蘇琳心情復(fù)雜地甩了甩尾巴。

    她停了一下，“如果這顆星球被毀了，你會怎么樣？”

    “？”

    蘇琳：“我是說，如果他們的能量炮摧毀了這顆星球——”

    她感覺這事的后果主要會導(dǎo)致兩個問題，一是牠需要在太空環(huán)境里生存一段時間，二是在爆炸里牠可能會受到傷害。

    聯(lián)想到特羅索人使用的能量，可以從分子層面解構(gòu)物體，她曾經(jīng)被打沒了將近半邊身體。

    蘇琳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問題。

    “我不害怕他們。”

    牠想了想，“我畏懼著那些能對我造成威脅的存在——他們絕不是其中之一?！?/br>
    不是嗎？

    蘇琳記得先前的訓(xùn)練項目里，給出一些需要學(xué)會“如何快速高效將它擊敗”的對象，都是來自不同種族的戰(zhàn)斗人員，還是按照威脅等級遞進的。

    整體范圍囊括了科瑞斯人遇到的所有智慧生物，而特羅索的機甲cao控者士兵們，從單兵到戰(zhàn)隊，在這個名單里都算是比較靠前的存在了。

    ——當(dāng)然，這是他們有機甲的前提，如果把他們從裝甲里拎出來，他們根本排不上號。

    “他們只能借助外力，這并不能讓他們獲得真正的進化?！?/br>
    ——特羅索人一直想要找到海底的生物，恨不得把牠逮住獻給那些收集愛好者，再不濟也要大卸八塊論斤賣了。

    戰(zhàn)斗力暫且不提，他們的科研水平也不弱，能造飛天遁地的動力裝甲，也能造穿山潛海的無人機。

    但他們的材料也無法撐過海底的強壓，所以縱然能得到一點資料，也不比先前的科瑞斯開拓者們知道的要多很多。

    即使如此，他們也并沒有放棄過。

    因此利伽其實對他們頗有些了解，畢竟他們一直在給牠添麻煩。

    “我其實也討厭特羅索人，除非他們原地投降，否則我見一個殺一個?！?/br>
    蘇琳還是忍不住辯了一句：“不過，能使用工具——本身也是高級智慧生物的特征之一吧？”

    利伽：“你的種族顯然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蘇琳：“基因工程，是的，但很多人在最初的實驗里死掉了，還有一些人雖然變強了，但要面臨各種精神風(fēng)險。”

    比如說我。

    蘇琳小聲嗶嗶：“再說，機甲我們也有，雖然都是cao控去采礦或者搞各種作業(yè)的，我們一般稱那個為建筑工程車。”

    利伽：“……如果只因恐懼死亡而放棄進化的機會，做出軟弱的選擇，那這樣的種族也沒必要延續(xù)了?！?/br>
    大部分時候，牠說話之前好像都會思考一會兒，似乎是不太習(xí)慣這種交流方式——畢竟過去的千萬年里牠從未與誰談話。

    不過，這句話卻說得毫不猶豫，而且非常迅速。

    顯然這幾乎是某種根深蒂固、烙印在牠思維深處的想法。

    有一瞬間，蘇琳覺得很有趣，因為他們剛剛還探討過有關(guān)于恐懼的內(nèi)容，“你的意思是，在進化的機會面前，所有人都要努力克服本能去觸碰它？”

    “不，在進化的機會面前，真正的智慧生物不應(yīng)該感到恐懼?！?/br>
    蘇琳挑眉：“哪怕他們可能會死？”

    “如你所說，死亡和進化都是后果，在我看來，只要進化的可能存在，人就不該感到恐懼，如果他們將自己的生命放在進化之前——”

    那這樣的種族就沒有延續(xù)的意義。

    蘇琳聽懂了牠的意思。

    在他們談話的期間，星暴云終于來臨了。

    夜色沉沉，風(fēng)暴的亂流在天上卷動，陰晦的云層被撕裂開來，一道道銀白的雷電如水般傾瀉而下。

    雷電的洪流先是在平原上肆虐，炸開無數(shù)焦黑的巨大坑洞，緊接著是飛船和探測器被劈落，護盾的光圈碎裂開來。

    艦艇里的駕駛者們匆忙逃生，卻又被電光擊中，連裝甲和身軀一同粉碎。

    空氣中似乎都充盈著電流，哪怕遠遠觀瞧，皮膚上甚至都能泛起輕微的刺痛。

    平原上飛揚的塵土卷成一片迷霧，銀白的電芒宛如從天而降的箭矢，摧枯拉朽般炸毀了所觸碰的一切。

    那片雷電一直在移動，從平原炸到山上。

    蘇琳就默默地看著。

    她甚至都能依稀聞見rou體燒到焦糊的氣息。

    蘇琳內(nèi)心毫無波動。

    特羅索偷獵者早就監(jiān)測到星暴云的動向，也知道閃電的威力，他們本來可以早早避開，卻因為貪婪而在這里逗留，最終招致禍患。

    她覺得他們死也是活該。

    旋又想起之前指揮官曾經(jīng)說，特羅索和魅影族的滅星艦即將相遇，他們戰(zhàn)斗的后果可能會導(dǎo)致星球被摧毀。

    她曾經(jīng)詢問過，關(guān)于他們?yōu)槭裁撮_戰(zhàn)，得到的答案是沒有原因。

    這片無主的星系里，任何智慧種族的殖民者或者探索者們，只要見到非友方陣營的船艦，都會將對方殲滅。

    ——在這個宇宙里，沒有誰會指責(zé)這種行為。

    或者說，那些會指責(zé)這種行為的人，早都死了。

    雷電撕裂了山峰，地面上回蕩著隆隆巨響，銀白色的電光洶涌翻騰，天空仿佛都在隨之戰(zhàn)栗。

    閃電從平原掠過山峰，很快逼近了他們所在的地方。

    蘇琳看了看旁邊活似一尊雕塑的某人，“你不打算移動一下？”

    利伽無動于衷。

    顯然這種閃電不會對牠造成傷害吧。

    蘇琳卻不太想以身試法。

    腥紅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涌出，轉(zhuǎn)瞬間交織纏結(jié)，撐起了一片護盾。

    下一秒，雷電當(dāng)頭劈落，砸在護盾上化成無數(shù)散落的白色電光，在空中噼里啪啦地炸響，很快化作灰燼。

    護盾也碎掉了。

    她很快又凝聚出一個新的。

    這樣折騰了幾個來回，閃電群終于挪走到冰海方向，肆無忌憚地將冰層炸得稀碎。

    “你身上的能量。”

    利伽忽然開口，“它是熟悉而陌生的——不得不說，特羅索人認為我會對你感興趣，關(guān)于這一點，他們是對的，但這不會讓我改變對他們的看法?！?/br>
    蘇琳：“?！?/br>
    死淵的能量。

    死淵是你和你的另外八個老鄉(xiāng)搞出來的，你當(dāng)然會感到熟悉。

    蘇琳：“你不用改變啊，繼續(xù)討厭和鄙視他們吧，沒什么問題?！?/br>
    她曾經(jīng)思考過特羅索人和科瑞斯人，關(guān)于他們對她的態(tài)度。

    特羅索人對她的速度和反應(yīng)非常震驚，在她展示了能躲過子彈的身手之后，更多人好像下定了決心要將她殺死。

    科瑞斯人不會這么做。

    或者說，他們本能地不會想要去殺死那些與自己差異很大的陌生生物，而特羅索人將她視為必須鏟除的威脅。

    從本質(zhì)上說他們在這一點上非常不同。

    蘇琳曾與潮汐號上的士兵和軍官們討論過，他們都表示特羅索人太弱了，他們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卸掉裝甲什么都不是，因此更加恐懼擁有力量的生物。

    “他們當(dāng)時的表現(xiàn)，就好像——我是怪物，所以必須要被消滅一樣?！?/br>
    蘇琳回憶著那一幕，“直到剛才，我殺進機甲座艙的時候，他們的表情也差不多還是那樣?！?/br>
    “怪物？”

    利伽輕輕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

    牠慢慢抬起手。

    下方陰影黝黑、一片狼藉的山林里，忽然飛出一只甲殼如寶石、身體酷似鍬形蟲的生物。

    然后晃晃悠悠地停留在牠的指尖。

    它的身軀金綠交織、鞘翅上泛著流霞般的光澤，還有條條閃耀著銀輝的棱線。

    “在它的眼里，任何體型遠大于它的存在，都是怪物?！?/br>
    那只小小的飛蟲展開翅膀飛走了。

    “既然你曾經(jīng)在多個世界里穿梭，那么你一定也知道，每個宇宙里，終究是無法觸及規(guī)則和本源的弱者居多。”

    “他們停留在弱者不該逾越的界線之內(nèi)，因此他們存在、延續(xù)?！?/br>
    牠微微側(cè)過頭，那張臉依然被漆黑面甲覆蓋，無形中卻投來一種難以想象的壓迫感。

    “當(dāng)他們想要進行那些徒勞的嘗試，去否認宿命和本該承受的結(jié)局時，就會招致毀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