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進(jìn)

    尚一諾隨后跟著離開了那條巷子，腿很疼，疼痛的余震限制著他，讓他沒法邁出大步，只得大步夾著小步往前挪。幸好尚展顏還沒有走很遠(yuǎn)，他在這里也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帶著點怒氣，手臂僵直著前后擺動著，帶著點掃平一切的感覺往前行進(jìn)著，連過往的路人都有點好奇地看她幾眼，只是她并不在意。

    尚一諾覺著，像她那樣走路一定能在附近帶出一陣不小的風(fēng)。

    他加快了點步速，勉強可以跟上她，不至于讓她再次消失在視野里。

    那條巷子其實離家很近了，走了不消六七分鐘，他們就陸續(xù)到了家。尚一諾打開那道鐵門的時候，聽到砰的一聲，尚展顏重重地關(guān)上了房門。

    “怎么了？”林秀風(fēng)疑惑地看看尚展顏房間的那個方向，又轉(zhuǎn)頭過來看他，似乎是期待著能得到一個解答。

    尚一諾進(jìn)了屋子，他故意拖著腿，林秀風(fēng)馬上發(fā)現(xiàn)了，“一諾，你又是怎么了？”林秀風(fēng)皺著眉，眉間幾乎擠出了好幾道深深的溝壑。

    “顏顏她，好像心情不怎么好?！?/br>
    “這樣……，那你怎么樣，有沒有事?。俊?/br>
    “還好，休息一會兒就好了?！?/br>
    “好……好……”林秀風(fēng)讓人好不覺察地呼出一口氣，“那你趕緊回房間休息一下?！?/br>
    “嗯，知道了?！?/br>
    “對了mama，我晚上在那個房間睡著有點冷?！?/br>
    “有點冷？”林秀風(fēng)頓了頓，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稱呼，“顏顏那兒還有條厚被子。你等著，我?guī)湍闳ツ??！?/br>
    “麻煩mama了?！?/br>
    林秀風(fēng)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事，你先去吧，我等會兒幫你拿到房間?！?/br>
    等尚一諾回房后，她走到尚展顏房門口敲了敲門后就扭動把手開門直接進(jìn)去了。

    尚展顏團(tuán)在床腳坐著，雖然沒表現(xiàn)出什么直接的憤怒，嘴角卻死板板得往下墜著，表情僵硬得不行。

    “怎么了？”

    “……”

    “誰惹你生氣了？”林秀風(fēng)腳步放輕，緩緩走過去。

    見尚展顏沉默不答，又蹲下身子安撫樣地摸了摸她的后頸，“嗯？怎么了？告訴mama。”

    沉默片刻。

    “mama你討厭尚一諾嗎？”她的嘴角還是倔強地繃緊。

    “哎……”林秀風(fēng)摩挲了下她的手臂，在她身旁坐下?！邦侇仯悄隳?，你是怎么想這件事的？”

    “他不是個什么好的?！鄙姓诡佌f著把頭扭向一邊，好像此時尚一諾就在眼前，她連一個眼神都不愿意分給他。

    “說實話，mama是不怎么喜歡他。”

    “可是你想，他和你差不多大，而且他mama生病了，他每天都要去醫(yī)院照顧她。很辛苦的。大人們的事，卻要他來承擔(dān)后果。”

    “對了，他的腿怎么了？”

    “我踢的?！鄙姓诡伆涯樎襁M(jìn)雙膝間，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八湍愀鏍盍?？”

    “他沒和我說什么，是我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你……”

    “那尚酬勤呢，你們和好了？”

    “……”林秀風(fēng)欲言又止，雙手貼著褲子磨了磨，“大人的事你別管了。他看著不像個壞孩子，你也是，別那么大敵意，互相諒解，知道嗎？”

    諒解？我諒解他，誰又來諒解我？

    尚展顏梗著脖子不肯答應(yīng)。

    “知道了嗎？”

    “……”

    “嗯？”

    “……”

    “別跟我犟啊?！绷中泔L(fēng)雖然算是個耐心的家長，還是抵不住尚展顏僵持著不說話，語氣里稍稍帶了些不快的意思。

    終于，“哦?！?，微弱的一聲應(yīng)答從尚展顏喉間擠出來，雖是一句肯定，不情愿的意味卻明顯得不行。

    “行，你再好好想想?！绷中泔L(fēng)見尚展顏應(yīng)聲了就站起身來走向一邊的衣櫥，“他說晚上睡著冷，你以前一條被子我給他拿過去，反正你現(xiàn)在也不睡了?！?/br>
    說著她從衣櫥里拖出一床厚被子，把它搬去了尚一諾的房間。

    *

    林秀風(fēng)簡單把被子鋪開，幫尚一諾攤在床上，“顏顏之前睡過的，你別嫌棄。”

    “怎么會呢?！鄙幸恢Z撫了撫被角，讓它看起來更加更加平整，“不會的。”

    “對了，顏顏怎么樣了？”

    “……好，那就好?！?/br>
    “她還在鬧別扭。你是哥哥，別和她計較?！?/br>
    聽言，他似乎看起來更愉快了，“不會的，今天顏顏還和我說了要好好相處。放心吧mama。”尚一諾指尖還觸著手下的布料，眼神黏著依戀地從上面挪開，笑著看她。

    “嗯……，那你早點休息?！绷中泔L(fēng)覺得尚一諾的姿態(tài)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里讓她覺得不適，于是匆忙應(yīng)和著就從他房間出來。

    待林秀風(fēng)離開之后，他站在床邊看了許久，被套上印著是海綿寶寶的圖案，只是那些卡通圖案看起來形狀奇怪，不仔細(xì)看根本辨認(rèn)不出本來的樣子。尚一諾卻像是毫不在意，將那褶皺的部分一一撫平，整理好，工整地拉到床角。

    接著他跪下身，近乎虔誠地捧起一個角落嗅了嗅。

    是尚展顏的氣味，同他剛才在她身上聞到的一致，不是花香，不是任何一種洗滌劑的味道，只是尚展顏。

    尚一諾伴著帶有尚展顏氣息的被子入睡，連夢境都不小心混入了尚展顏的影子。

    這天夜里的夢并不同于以往滿是痛楚，他見到了尚展顏。她不像現(xiàn)實生活里那樣對他懷有防備，她親昵地喊他哥哥，她同他一起分擔(dān)苦痛，她撫摸他的脊背，她吻過他的額頭和發(fā)頂。夢里的她是向他賜予寬恕和諒解的神，是他的救贖。

    只是他并不甘心神明只是吻他的額頭和發(fā)頂，他要的是更為深刻的東西，哪怕不被救贖。于是他趁著回吻那只冰冷的手背的時候，沿著胳膊一路吻了上去，在名為尚展顏的神明身上留下他的痕跡。

    他找到了她的嘴唇，欣喜若狂地去觸碰，可她只是放任，沒有回應(yīng)。他不滿意，又在上面碾磨片刻?？缮衩鞑⒉换貞?yīng)人類的期待。

    他最后泄氣地把頭埋進(jìn)她的頸窩。

    尚一諾抬頭去看她的神色，沒有，什么也沒有，情欲也好，抗拒也好。

    醒來的時候內(nèi)褲上一片濡濕，他瀆神了。

    尚一諾看著眼下的狀況，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發(fā)，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之后，認(rèn)命地哈出一口氣，換下被弄臟的內(nèi)褲，拿去衛(wèi)生間偷偷洗了。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尚展顏已經(jīng)起床了。

    “顏顏早?！鄙幸恢Z在茶幾上拿了個蘋果給她遞過去。

    尚展顏顯然還在為昨天的事情在生氣，聽到尚一諾的聲音白了白眼睛，她拿手肘隔開向她走來的尚一諾，徑直走向客廳自己拿了個蘋果去水池洗了。

    尚一諾并不惱怒于尚展顏此時的態(tài)度，他反而覺得安心，厭惡也比自以為是的諒解寬恕來的好，前者是堪比愛意的濃烈，而后者只是平淡，什么都不曾蘊含的平淡。

    總之他是不需要的，那樣無用的情感。

    他在尚展顏邊上找了個位置坐下，“今天我們?nèi)ツ膬海俊?/br>
    尚展顏并不馬上回答，等嚼了口蘋果下肚才開口，“不去哪兒。我今天和同學(xué)約好了一塊兒出門。”

    “我和你一起吧？”

    “你跟我去干什么？”

    尚一諾笑笑沒有說話。等尚展顏吃完手里的蘋果，他主動接過她手里的蘋果核，全掌握著，沒露出半分嫌棄的神色，幫她把它丟進(jìn)腿邊的垃圾桶。

    “好，那就不去了，我等你回來?！?/br>
    “和mama講過了嗎，她會擔(dān)心的？”

    “我有哪些朋友她都知道，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

    “那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