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偷的那塊玉佩都夠這孩子極其全家過冬了，今天偷的那幾個錢袋子中有粗布錢袋，還打著補(bǔ)丁，估計原主人也不富裕。而且這時候還準(zhǔn)備偷好心扶他的大娘。

    這是心壞，才不是“不偷東西就餓死了”。

    但是段云深和景鑠原本就身份敏感，避免和官府接觸為好。誰也不知道官府會不會有他們倆的通緝畫像。

    既然不能送去見官，那這小孩兒段云深還真沒辦法處理。

    段云深轉(zhuǎn)頭看景鑠求助，直覺告訴段云深，怎么處理這小孩兒景鑠肯定會有更好的主意。

    雖然不怎么愿意承認(rèn)，但是景鑠確實容易對自己形容智商碾壓。

    但是景鑠察覺到段云深的求助眼神，只是微微揚(yáng)眉，然后道，“放了吧?！?/br>
    段云深：？？？

    甜心，你這個答案有失水準(zhǔn)啊，不是你的水平?。?/br>
    我想要一個既能達(dá)到教育作用，咱們倆又不用去官府，然后還最好別太費(fèi)事的主意——你能明白么？

    直接放了他的話我不跟沒抓一樣么？

    景鑠本來就不愿意多管閑事，基本上，簡單粗暴地來說，除了段云深的事都是閑事。

    這小孩兒和他們萍水相逢，善惡都與景鑠無關(guān)，所以景鑠這個答案符合的標(biāo)準(zhǔn)只有一條——不費(fèi)事。

    段云深拎著這小孩兒半晌，景鑠撂挑子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很好的教育方法，這時候看著這孩子穿著單衣，嘴唇都懂得發(fā)紫了，竹竿似的手臂似乎是在抖——純粹是凍的，段云深沒覺得這孩子在害怕。

    這么看著似乎又有幾分可憐。

    段云深：“要不這樣，你愿不愿意在客棧當(dāng)學(xué)徒，學(xué)一學(xué)算賬或者跑堂，我可以幫你付錢讓你學(xué)東西。但是一點，不能偷盜了。”

    小孩兒連連點頭，說“愿意愿意”。

    段云深自覺自己這主意有點濫好心，不自在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鼻子，轉(zhuǎn)頭看了景鑠一眼。

    景鑠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就他現(xiàn)在這個要什么給什么的架勢，段云深上房揭瓦他都能先擔(dān)心他別摔著，更何況這么點小事。

    段云深領(lǐng)著孩子往景鑠那邊走。

    段云深自己給自己找補(bǔ)：“……遇見了就幫一下，花錢請人教東西，應(yīng)該會有人愿意收的。畢竟老板收錢了還能多個跑腿的?！?/br>
    景鑠：“那云深心虛什么？”

    段云深：……

    段云深心道，這不是擔(dān)心被說是圣母病么？

    段云深也知道自己和景鑠在某些問題上是不大合拍的。

    比如，在現(xiàn)在這種問題上。

    景鑠和段云深并排走著，景鑠突然道，“擔(dān)心我心中不喜？”

    段云深也跟著攤牌：“那你會不高興么？”

    景鑠想了想，“回客棧了我告訴云深?！?/br>
    現(xiàn)在這里多了個“閑雜人等”，等兩人獨處時再說。

    段云深把這小孩兒領(lǐng)回去，自然是先問了住的那家客棧的掌柜，想著若是這家不收，就再去問問別人家。

    那掌柜的人不錯，直接收下了，也沒要所謂的學(xué)費(fèi)。

    這實在是順利得過了頭，就連那小孩兒也沒想到居然這么著就定下來了，臉上驚訝的表情十分明顯。

    他抬頭看著笑瞇瞇的掌柜的，又看了看抓著他的手的段云深，眼睛里居然隱約有些閃爍掙扎。

    這孩子突然說了一句“我反悔了，我才不要做什么學(xué)徒，又苦又累的！”，然后掙脫了段云深跑了。

    段云深：？？？？

    小孩兒跑的飛快，轉(zhuǎn)眼就出門了。

    段云深也不是上趕著要幫人，這時候小孩兒自己不樂意跑了，他就愣了一下，也就沒追了。

    倒是后來客棧里的小廝聽說這件事之后道，幸虧那小孩兒跑了，要不客棧得有麻煩。

    這江北城里很多乞討的孩子都是背后有人養(yǎng)的，養(yǎng)孩子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地方勢力，孩子乞討和偷竊的錢都要上交，交的越多，吃得越飽。

    若是誰家心善，敢收留這樣的孩子，那就有人來搶孩子順帶砸東西。

    小廝道：“估摸著一開始存了壞心，想來客棧偷東西，臨時改主意了——嗐，老爺們心善，去年江南鬧災(zāi)，流民多，到處都是這樣的小孩兒，無父無母的，年歲不夠，朝廷關(guān)于開墾田地的推行令也落不到他們頭上。幫不過來的，平白招惹麻煩，下次見著捂住自己的荷包，剩下的當(dāng)沒見著就行?！?/br>
    段云深聽了一會兒，不知道說什么好，半天沒說話。

    不是這些孩子要不學(xué)好，是老天爺就給他們留了兩條路，要要么牲口一樣活著，要么別活了。

    段云深下午也沒出門了，和景鑠一起回客房了?？究净鹣孪缕宥嗪?，出去見什么人間疾苦？眼不見，平靜。

    景鑠看段云深這幅模樣，便道，“云深那時候不是問我會不會心中不喜么？”

    段云深覺得自己猜到景鑠的答案了。

    果不其然，景鑠的答案是“不會”。

    段云深聽完隱約有了些笑模樣，倒不是景鑠這話本身如何，而是他察覺到了景鑠想安慰他的心，這時候笑道，“說的好聽，剛剛決定的改答案是不是？”

    景鑠：“怎么說？”

    段云深：“我多管閑事，你一開始雖然不算不高興，但是也想勸我以后不要多管的。但是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我被那小孩兒的遭遇弄得心情不好，這時候就決定只說不會不高興了，別的話都不說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