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不離錢！安安心心念你書，別學大人想東想西琢磨你不該琢磨的，恩？”

    小五子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喬奉天從小到大一直最不待見的，就是把負能量拼命丟給小輩的大人。自悵自悔，長喟短嘆，三句不離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不容易，如何如何要懂事，如何如何要知足惜福別不規(guī)矩，要認命。聽林雙玉說了大半輩子了，喬奉天打心眼兒里不想讓小五子跟著一塊兒捱罪。

    教他自卑自怯？教他始終記著自己比別人低一等？

    純屬有病。

    喬奉天撥了撥頭發(fā)，把小五子摟緊了些。

    “我記得，你剛生下來就白生生的一小團兒，不足月，就跟小狗崽兒那么大?！眴谭钐煸趹牙锉葎澚藗€襁褓的大小，著三不著兩，張口就拿親外甥跟狗比。

    “當時你nǎi樂成朵大菊花似的抱著你讓我給取名兒，實在話，這么多年我也沒瞅見她沖我笑這么開心過。不過我也認認真真想了，琢磨半天，說要么取個‘喬嶠’吧，好記?！?/br>
    喬奉天牽過小五子的小手，揉揉他手掌心，端端正正虛寫了個“嶠”字。

    “一個山，加一個咱家姓喬的那個喬，也念喬。意思是，高聳的山峰，像對面那座鹿耳山?！?/br>
    小五子手心兒yǎngyǎng得慌，一縮一縮地往回抽，跟著咯咯笑起來。

    “喬嶠喬嶠喬嶠……咋又不叫這個呢？”覺得好玩兒似的連念了幾遍。小五子收回了手還覺著yǎng意不退，背著手悄悄往褲腿上蹭。

    “因為你nǎi立馬就給我掛了個驢臉?！?/br>
    喬奉天砸砸嘴，提住口氣兒，裝模作樣地捏著嗓子，半掐腰，瞇縫眼：“‘哎喲瞅瞅瞅瞅啊，瞧瞧？！瞧誰??？??？給誰瞧啊？我老喬家的寶貝大孫子就叫個這四不著六的？你個小王八羔子書都讀狗肚子里咯，屁用沒有，取得個什么四五六不通的破爛玩意兒！走走走給我邊兒待著！”

    喬奉天添油加醋地又給原景重現(xiàn)了一遍。

    “像，小叔學nǎinǎi學的真像！”

    小五子彎著眼睛樂得不行，仰著小臉把喬奉天的話拿來當戲聽，“后來呢，后來呢，小叔說說唄?！?/br>
    “后來？后來你nǎi不就給我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唄。又獻寶似的把你抱去給初中的老校長，塞人了兩包好煙，讓人從課本兒里給擇了個善知?！?/br>
    意思是善知善行，也是個不落俗的好名字。

    小五子歪了歪頭，撓了撓脖子，“小五子覺著喬嶠好聽?！币膊恢朗钦嬗X得好聽，還是嘴巴一抹蜜想討喬奉天高興。

    “好聽你現(xiàn)在也叫喬善知，別擱心里惦記了啊，給你nǎi聽見又得抽你?！眴谭钐焱竽X勺山輕輕一蓋，“剛才說的睡一覺就都給我忘干凈嘍，可別學你nǎi說粗話。”

    “……小叔你自己也說來著。”

    “我……”喬奉天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訕訕挑眉：“我那都是跟你nǎi學的，都怪她，離了別人爹娘的都不會說句完整話?！?/br>
    不知哪家提前放了鞭pào，冷不丁響起噼里啪啦一連串兒的脆響，驚的村里看門的小狗對著天空汪汪一陣吠，暫時掩上一樓時不時傳來的響亮熱鬧的說笑。淡淡的硝煙味擁著涼風，彌散在除夕夜里。

    喬梁手里托著條雙面絨的薄毯，攀梯上來，把毯子給叔侄臉兜頭一蓋，一裹。

    “什么天兒啊擱樓頂上坐著?！蓖块苓呉欢?，揀了個毛豆米進嘴，“怕凍不死??？”

    “喲。”喬奉天把毛毯往上抬抬，露出眼睛，放小五子從身上下來，“阿媽能放你撤席了？”

    “聊不來，盡一瓶子不滿半瓶子亂晃的，手伸的老長啥都想摻一腳的?！边呎f邊從屁兜里掏了盒硬殼的紅旗渠，抽了一根叼嘴里。

    喬奉天樂了，“保準又都忙不迭給小五子說后媽了?！?/br>
    “小五子，去你小叔房里玩兒吧?！眴塘恨D(zhuǎn)頭擺擺手，隨嘴把小五子支走，才對著喬奉天長嘆了口氣，“誰說不是?！?/br>
    “那完了?！?/br>
    喬奉天手支著額角，“阿媽那么好面兒的人，大過年跟她飯桌提這個，憑他那針尖大的心眼能擱心里堵一年?！?/br>
    喬梁迎風嘬了口煙，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