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來了，是一鍋熱氣騰騰的火鍋，鮮紅的鍋底，正在沸騰，很明顯鄭老算準(zhǔn)了今天李若愚會來找他，所以，提前備好了餐食。

    吃到他喜歡吃火鍋，因此，特地做好了準(zhǔn)備，十二道菜，圍著鍋底擺了個齊全，毛肚，黃喉，鮮鴨血，牛rou……

    只是看著，便讓人食指大動，說起來，現(xiàn)在正值冬日，正是吃火鍋的時候，只不過，皇城四周，是不流行這一口的，這邊兒的人，更喜歡刷羊rou，或者，帶上家里的人，去西街吃上一口暖和的酸蘿卜老鴨湯。

    鄭老年紀(jì)大了，本不該吃這些辛辣之物，奈何這是李若愚的愛好，他便準(zhǔn)備了，雖然兩人都不善于表露感情，但，那種根植于最深處的東西，卻總會在無時無刻的演繹，可能只是一句話，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舉動。

    “老爺子?！?/br>
    李若愚拿起筷子，在攪動鍋底，先給鄭老爺子調(diào)好了拌料，這才給自己弄了個，同時輕聲問道：“近來，可好？”

    鄭老雖然有點佝僂了，但精氣神還不錯，隨著年齡的增長，他雙眼所流露出來的睿智，更加讓人感到深邃，如同宇宙星空，看一眼，就要沉淪其中。

    “人啊，老了，就不中用了，你看，這幾日陛下都不讓我去上早朝了?！编嵗蠝啿辉谝獾男χ?。

    這句話，別人可能感覺不到什么，但近在咫尺的李若愚，卻從中聽到了一股子心酸，還有不甘心。

    當(dāng)然，女帝不讓他上早朝，并非是在防備他，反而是處于關(guān)心。

    上了年紀(jì)的老人，身體其實是很脆弱的，這樣的人，不能生病，不能感冒，不能摔跟頭，不然，離魂歸天地也就不遠(yuǎn)了，好在鄭老也豁達(dá)，不去就不去唄，平日里，就在院子養(yǎng)養(yǎng)魚，遛鳥，或者叫上幾個老頭子，上府邸來陪自己下棋解悶。

    這時，一個下人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份文件，望了一眼李若愚，開口道：“見過李伯爺?！?/br>
    鄭老扭頭，問道：“怎么了？”

    “這是陛下今日的折子，有些問題她拿捏不準(zhǔn)注意，想讓您看看?！?/br>
    “放書房吧。”

    下人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人不去上朝了，但事兒可沒耽擱，從這點，便可以看出女帝和他的關(guān)系，彼此的信任到了何種親密的地步，畢竟是元老了，這樣的人，在某些事上的看法，不僅犀利獨到，而且，一眼就能看出重點，并提出建議。

    鄭老回過頭，道：“怎么樣，味道習(xí)慣嗎？”

    李若愚點點頭，道：“是我喜歡的味道。”

    “你小子，盡管糊弄我吧，這味道和暗月城的比起來，差了何止百十里遠(yuǎn)，暗月城的辣椒油，是那邊的特產(chǎn)朝天椒，這在帝都可是沒有的，本地的辣椒都不辣，哎，反正就就這么著吧，將就一下，等哪天回去了，再去那邊吃一點煮龍rou?！?/br>
    鄭老笑得有點狡黠。

    李若愚將鴨血倒進(jìn)鍋里，攪了一會兒，沒說話。

    鄭老喝著熱茶，話題轉(zhuǎn)的很快，前一秒還在問候家常，下一秒，立即切換到了當(dāng)親局勢上，好在李若愚早就習(xí)慣了，所以也不覺得意外。

    “沿海十二城，怎么樣了？”

    “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主要叛徒，盡數(shù)誅滅，我一個都沒留，只是隱患還在，那二十萬的流民，等著公輸那家伙從倭國敲詐的物資去資助，反正最大的問題已經(jīng)處理好了，到時候，等朝廷這邊從中央派遣一個封疆大吏，即可徹底穩(wěn)固下來。

    所以，老爺子不必?fù)?dān)心，最難熬的日子，我已經(jīng)挺過來了?！?/br>
    其實沿海十二城的問題，現(xiàn)在最大的是民生上，這點，本來是不用李若愚去cao心的，他的任務(wù)，是平定叛亂，穩(wěn)住那邊的局勢，改革軍事，防范倭國和白鷹帝國的反撲，現(xiàn)在想來，其實不會了。

    戰(zhàn)神村的豐田秀吉成了階下囚，這會兒正關(guān)在某個地方，公輸墨還在康德幕府中談判，短時間內(nèi)，是不敢造次的，除非他們活膩了，敢直接對晨曦帝國宣戰(zhàn)，去面臨晨曦數(shù)億人口的怒火。

    至于白鷹帝國，海參崴那邊，自有重兵把守者，雖說現(xiàn)在隱隱有點不安，但還沒到撕破臉的程度。

    這次回來，正是為了解決這些隱患，給晨曦帝國來一次刮骨療傷，不徹底把這些不安分的因素打碎了，就無法將這些頑疾鏟除，他的到來，其實，也是另一種血雨腥風(fēng)，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猛烈，如若不然，就不會親自開著軍艦過來了。

    “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應(yīng)該回暗月城搞發(fā)明的，偏偏你這小家伙，喜歡領(lǐng)兵打仗?！?/br>
    “鮮衣怒馬少年時，哪個人，不喜歡陷陣之志啊，老爺子，好歹我是你親手捧起來的?！?/br>
    “哈哈哈?！编嵗详柮娑?，道：“我可沒讓你去殺人，去殺俘虜?！?/br>
    李若愚對待俘虜，屬于特別冷酷的一種，在某些地方，和柳長風(fēng)的手段特別相似，他們攻城，目的不是為了攻破城池，而是為了屠城，殺人，但，也正是因為這些手段，所以在名聲傳播開來后，往往能夠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鄭老爺子說這些話，并沒有責(zé)怪的意思，只是充滿了擔(dān)憂，道：“所以你才讓人嫉妒，令人生恨，現(xiàn)在朝廷都傳開了，說你會的殺伐之氣太重，已經(jīng)影響到了晨曦帝國的氣運。

    甚至，

    有傳言從天機閣流傳出來，說你是什么天選之子，然后，在有心人的傳播下，成了魔王之子?！?/br>
    “呵呵?！崩钊粲蕹粤艘黄瑀ou，笑道：“這些人也就敢背地里嚼舌根，沒有我在面守著，能讓他們肆無忌憚的在朝堂議論我？

    都怪我，讓他們吃飽了。

    想要發(fā)展，必然要安頓好外部和內(nèi)部，如此，才能平靜的去發(fā)展，現(xiàn)在，外部的威脅，基本要肅清了。

    現(xiàn)在，輪到他們了，這次我回來，是瞞著所有人的，老爺子，早前收到情報，說這邊的人，在朝廷上彈劾我，想把我關(guān)進(jìn)大牢，并終止工業(yè)化進(jìn)程，你可知曉是哪些人？”

    “對。”

    鄭老點頭，道：“策略的確沒錯，大方向也正確。

    咱們晨曦帝國，何曾低過頭？早些年，雪域高原的凜冬城被占據(jù)，那是在教廷的壓迫下，不得已而為之。

    海參崴被割讓，是因為教廷傳來神明的旨意，必須切割出去。

    都說當(dāng)今世界有四大帝國，但幾年前，可沒人把我們當(dāng)成帝國來對待，看隔壁的倭國態(tài)度就曉得了。

    更別說南國和古蒙之流的公國，這三年，是你，帶領(lǐng)大軍，打出了晨曦的鼓起，收復(fù)疆土，平定叛亂，改革制度，讓晨曦得意中興，這些，我看得出來，不僅是我，女帝，以及一些愛國的大臣，哪里又意識不到呢？

    有些人彈劾你，避重就輕，不說你的功勞，偏偏揪著你在人道上的舉動，說起來，還是因為他們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了。

    只能搬出大義，委實叫人惡心。

    放心吧，朝廷上有我，只要我還在一天，就沒人敢拿你怎么樣，不論背后之人是誰?！?/br>
    說到這，鄭老的雙眼，放出了冷光，及時他年近百歲，已經(jīng)過了耄耋之年，但骨子里的銳氣，并未消散。

    有些人以為他現(xiàn)在不上朝了，是因為老了，沒有用了，哪里知曉，這本身就是一種大智若愚。

    “晨曦不能懦弱了，這些年，吃了的虧，總要找回來的，我經(jīng)歷過的日子，無法用語言描述，但我清楚，你知道這種感受。

    所以，你才回毫不猶豫的以雷霆手段去鎮(zhèn)壓，去屠殺，無可厚非，其實本該如此，一旦向敵人妥協(xié)，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今后，帝國的國格，豈不是就要染上塵埃了？”

    鄭老越說越是生氣。

    李若愚卻笑了笑，道：“放心吧，有我呢?！?/br>
    說這么多，老頭子還是在擔(dān)憂他的安危。

    “若愚啊?！?/br>
    “在?！?/br>
    “記住你的原則，不論今后發(fā)生了什么，我在也好，不在也罷，都要恪守自己的原則，不能退讓。

    人，一旦到了某種地位，看待的東西就不一樣了，現(xiàn)在，你的能力，所看到的，或許連老頭子我，都看不明白了。

    只是希望你，能一直這么走下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曾經(jīng)我也想活成你這樣，卻被現(xiàn)實一次次澆滅了心中的熱情，變得麻木，這才去了暗月城當(dāng)?shù)胤焦賳T。

    但是，自從你出現(xiàn)，我發(fā)現(xiàn)，我的心，又開始活絡(luò)起來了，我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文明重現(xiàn)。

    能看到科學(xué)的光芒照耀每一寸土地，讓神明無處遁形，所以你盡管去做，放開手去做，朝廷這方面，我頂著。

    等再過些年，他們就曉得你今日所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了?！?/br>
    這話，有點雙關(guān)。

    很明顯鄭老在隱含的表達(dá)了什么。

    聯(lián)想到這次不安定的因素，涉及到了四皇子，這幾乎關(guān)系到了帝國的傳承人物，誰又曉得背后還有哪些大人物呢？

    沒有女帝的妥協(xié)，會有現(xiàn)在的局面？

    女帝在，國本應(yīng)該安穩(wěn)才是，可這一年，不論怎么鎮(zhèn)壓，怎么殺，都?xì)⒉煌赀@些隱患，他們就像野草一樣，燒不盡，鏟不絕，風(fēng)一吹，就又生根發(fā)芽了。

    “記著，不論那人是誰，都不要害怕，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