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軍制，五人為一伍，十人為一什，也可稱之為一行，所謂“行伍”，指的就是這個最底層的軍隊編制。盡管東漢末年黃巾猖獗，各地諸侯募兵頻繁，但益州鮮少戰(zhàn)亂，除了新兵的確是從成都附近征發(fā)來的農(nóng)夫之外，這群成都守軍的生活水平還真不算很差。

    有休假，有補貼，有薪水，福利水平高而危險系數(shù)低，兩條歷史線上，成都守軍都沒干過太多正事，劉備打過來，開門投降；鄧艾打過來，還是開門投降。

    但理論上他們?nèi)匀粦斒怯柧氂兴氐能娙?，而不該被朱桓一波集火直接帶走?/br>
    至于最后為什么還有兩千人跟在馮羽身邊，這個原因倒是很簡單，那里面大部分是他自帶的部曲。

    兩盒石子棋拿了過來，一盒黑石，一盒白石，你看到白石棋子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頗為晶瑩可愛，剛想伸手拿一顆，看看自己那只仍然十分r18的手，又縮了回去。

    “將左翼前軍那些潰兵的什長喚來?！蹦阏f，“再尋個皮袋來，里面裝好九枚黑石，一枚白石?！?/br>
    衛(wèi)兵領(lǐng)命下去前，你想想又叫住他，“打盆水來啊?！?/br>
    你卸了甲，一邊洗洗手洗洗臉，帳內(nèi)的武官們一邊給你匯報戰(zhàn)績。

    陸遜被你的超魔破片小瓦罐打了個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三千步兵加上兩千騎兵都成了你的戰(zhàn)功，尤其是那些騎兵，給你留下不少馬匹，算是發(fā)了一筆小財。

    除此之外，你的突擊隊少說也能打死朱桓一千余人，因此這場戰(zhàn)斗光算戰(zhàn)損比，陸遜說不定還是高過你的，你稱不得敗，他也算不上勝，考慮到這次戰(zhàn)斗由他主動發(fā)起，至少今天也還沒完成既定戰(zhàn)略目標，因而計分板上，你的得分還更高一點。

    不過這些都是瑣事，眼下陸遜跟你杠住了，他無法繞開你向成都前進，你也沒辦法進入羊渠進行休整補給。蜀軍糧草輜重需要貨船先至羊渠，卸貨后再走百里山路送過來，而陸遜的……

    你腦子里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永安并未陷落，因此東吳軍隊進入巴東地區(qū)后的糧道是受到威脅的，他該怎么辦呢？

    “都督，陣前脫逃的前營各什長已趕帳外，如何發(fā)落？”

    思路被打斷，你暫時先放下陸遜，轉(zhuǎn)身擦擦手，“抽簽?！?/br>
    你走到帳外，看看排隊抽簽的什長們，臉上都是一臉驚惶，惴惴不安。

    “你們被軍營編入行伍時，多按籍貫為你們安排左右伙伴，與你們并肩作戰(zhàn)的人，不僅是你們的同袍，還是你們的同鄉(xiāng)，很可能其中還有你們的同族兄弟。

    “因此你們不僅是在你們主將面前逃走，拋棄的也不僅是你們的同袍，還有你們的同族，或是同鄉(xiāng)。他們其中有些人在戰(zhàn)場上被蚊蟲吸吮血rou，還有些站在你們身邊。

    “因為他們與你一同潰逃了，寧可令家鄉(xiāng)父老蒙羞，也要留住這條卑賤的生命?！?/br>
    在你講話的時候，營地里一片寂靜，你發(fā)現(xiàn)與被你羞辱后鋌而走險，準備發(fā)動政變的武將們還不同，你痛罵這些士兵，他們臉上既無怨懟，更無羞愧。

    他們?nèi)匀幌褚粭l條流浪狗一樣，小心的用眼睛余光盯著你，但無論你講些什么，他們都無動于衷。

    天色已晚，各營點起火把，十余營連在一起，遠望也倒頗為壯觀。

    其余營寨的士兵還得拖著疲憊的身體，盡力清理營地附近的戰(zhàn)場。同袍尸體要體面點安葬，但吳軍的尸體也不能置之不理。時值五月初夏，氣候逐漸開始變熱了，待到明天太陽升起，這附近的土地上都會蒸騰起腐rou的惡臭，隨之而來的便是蚊蠅與瘟疫。

    這就是最標準的戰(zhàn)爭氣息。

    “抽到白石的什長，全什再抽一次簽?！蹦阏f道，“最早制訂這個法規(guī)的人要求十中抽殺一人，而我只要求百中抽殺一人——由你們自己動手，木棒或者石頭，將抽中白石的逃兵處決?！?/br>
    潰兵終于有了反應，瞳孔收縮，嘴唇顫抖，維持著要哭不哭的表情，一個個挪動腳步，上前抽簽，很快今天的最后一個受害者出現(xiàn)了。

    長得十分普通的一個小伙子，從他那什的伙伴神情看來，這人其實人緣還不錯，周遭之人迅速散開，留他自己站在那里，低頭又看了看那枚白石，發(fā)了好一會兒愣之后，撲通一聲跪下，涕淚交加。

    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再多吩咐什么，軍法官拎著棍棒上前，喝令叱罵之下，那幾名士兵顫顫巍巍的拿起了石頭或棍棒，開始毆打那個逃兵。

    全營屏息無聲，都在聽著那人一聲聲的慘叫，第一個聽不過去的是蔣琬。

    “都督，處置逃兵，自可殺一儆百，但無需士兵自己動手啊?！?/br>
    你猛地轉(zhuǎn)過頭去，盯著他的眼睛，“我就是要他們知道，陣前脫逃與謀殺自己的同伴無異。”

    見到你露出這樣兇狠的神情，蔣琬愣了，但還沒等你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那個被打得頭破血流的逃兵身上時，蔣琬的聲音里忽而帶上了憤慨。

    “左軍幾千人臨陣潰敗，此將之過，而非兵之過！若主將如都督一般身先士卒，驍勇善戰(zhàn)，士卒豈會潰逃？”

    ……………………你又一次瞪著蔣琬，周圍武將都在盡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只留他一個站在你面前，毫不退縮的跟你對峙。

    “讓他們住手?！蹦懵掏痰叵铝嗣睿暗且涀?，下一次我就要將它改成十中抽殺一人了。”

    軍法官一聲令下，逃兵們?nèi)缑纱笊猓渲杏袔讉€崩潰得跪在地上，痛哭失聲。你再看看那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士兵，揮手讓人將他抬下去治療。

    剛回到帳中，蔣琬又一次跟進來了。

    “都督，”他還帶了個功曹進來，“今日我軍尚有許多士卒作戰(zhàn)英勇，都督不可忘記?！?/br>
    ……行吧，整個軍中除了你自己召喚出來的青行燈之外，蔣琬是唯一不怕你的。

    “……隨便你。”你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么一句，“這個錢不管是國庫出，還是相府出，反正cao心的不是我?！?/br>
    “……………………”

    蔣琬眨了眨眼，但表情還頗平靜，躬身施了一禮，帶著功曹走了。

    夜色深沉，除了這些倒霉的潰兵今晚需要餓著肚子入睡之外，其他人都很開心。

    大戰(zhàn)過后，戰(zhàn)場上有死馬可以當現(xiàn)成的加餐，蔣琬又下令烹羊宰牛，犒賞作戰(zhàn)英勇的士兵。盡管營中不能飲酒，但有一碗加了香料的燉rou下肚，也已經(jīng)算是難得的享受了。

    不過這跟你沒關(guān)系，你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吃的rou，但無論血rou還是內(nèi)臟都見了大半天的你，今天一點葷腥都不想沾，在半位面里給自己清洗干凈之后，你算了算時辰，施放了一個“夢境旅行”。

    你周遭的許多人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他們的夢境五光十色，有人夢到與同伴的別離，有人夢到故鄉(xiāng)的果園，還有人仍然困在戰(zhàn)場廝殺的夢魘之中，無法得脫。

    你也同樣困在了這片夢魘之中，直至一片月光突然灑進了你的精神之中。

    月光灑在怒濤不息的黃河之上，翻滾東去，分毫不曾停歇。

    而在黃河南岸，潼關(guān)城燈火通明，守關(guān)的曹魏士兵日夜不休，無窮無盡的民夫如螻蟻般搬運著加固城關(guān)的木料。

    你就這樣站在潼關(guān)以南的塬坡上，俯視著腳下這片古老的土地。

    “阿遲許久未入我夢，近來可好？”

    夢中的丞相回過頭看向了你，依舊是披著鶴氅的清雋模樣，眼神溫和，仍似春光里的晴空。

    但你沉默著，并未回應他。半晌之后，你聽到了一聲嘆息。

    “永安未失，陸遜不過趁曹真南下，關(guān)黃二位將軍鏖戰(zhàn)襄樊之際，派駱統(tǒng)率兩萬兵力圍困永安，斷絕消息?！蹦愠聊艘粫海肫鹆苏?，“而今陸遜已被阻于羊渠以西一百里處，我軍必不令其向前一步。”

    “公琰已寫信告知我，此次領(lǐng)軍出征者為誰?！?/br>
    丞相向你伸出了手，你盯著它，仍然有些猶豫。

    “出外為帥辛苦么？”

    “……很辛苦。”

    他的手仍然沒收回去，于是你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你的手放了上去。

    “那便來訴訴苦。”他低頭看了你一眼，“成都守軍之中，多有益州世家子弟，公琰又不知帶上向?qū)④?，恐你難以服眾啊?！?/br>
    “不過，他們現(xiàn)在都聽我的話了?！?/br>
    “哦？”丞相捻捻胡須，微笑起來，“如何做到的？”

    “我逼迫武將嘩變，然后將為首者一個個虐殺于人前?！蹦阏f，“他們便被我嚇住了?！?/br>
    丞相的笑容消失了。

    天地間一片清光，耳邊唯有波濤翻滾咆哮之聲，永無休止。

    你恍惚的想，這同當年你拉著漢帝跑回來那次胡鬧不同，你殺過人，但你從未喜歡過虐殺。

    如果跳出去用旁觀者視角來看，你要怎么看你自己？丞相又會怎么看你？

    一股力量將你拉進了懷抱之中，你聽到丞相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馭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其余武將心中難免惶恐，阿遲須記得安撫才是?！?/br>
    ……哎？

    “成都文武何止百人，力挽狂瀾者，唯阿遲一人?！彼嗣愕念^發(fā)，聲音仍然波瀾不驚，“難道我家夫人竟然以為，我如迂腐書生一般，會指責你治軍嚴苛嗎？”

    “但是……”

    丞相的思路好像跑偏了。

    “不過，能想出這樣的辦法……還好阿遲生得晚。”

    “……若早幾年呢？”

    他看了你一會兒，“若阿遲當初也這般整治振威將軍的兵馬，主公入川大業(yè)危矣?！?/br>
    你睡得還不錯，清晨起來時，軍營里頗熱鬧，你溜達出去看看，發(fā)現(xiàn)……

    士兵們在排隊領(lǐng)錢領(lǐng)布匹。

    ……你看看他們每個人領(lǐng)到的獎賞，再看看一旁監(jiān)督功曹登記發(fā)放犒賞的蔣琬，你震驚了！

    “公琰？公琰？！”

    蔣琬快步上前，“都督何事？”

    你伸出手指，顫抖著指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隊，“都要賞？”

    “哦，這個，”他回頭看了看，“輜重所攜大半糧草，未帶那么多財物，因而眼前只能先給他們發(fā)放一部分，剩下的先登賬，等文偉將錢帛運來時再行補足?！?/br>
    “…………”你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了聽起來不太像你會發(fā)出的聲音，“這么多錢？”

    蔣琬用莫可名狀的眼神上下打量你一番，而后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笑容。

    “都督cao心個什么，反正這錢相府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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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抽殺律是十分野蠻殘忍的東西，真要是經(jīng)常用會出大事（所以一般都是拿它嚇唬人），瑪麗蘇也是在戰(zhàn)斗過后陷入了輕微（但沒人看出來）的歇斯底里狀態(tài)，才會想要用這個懲治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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